一瞬間,姬清彷彿有一種狂風離開,雲淡風輕的錯覺。
錯覺?
是。
是錯覺!
蘇言身上陌生的男性氣息鑽入她的鼻底,可是比這更清晰的卻是濃重的血腥味道。
一柄鋒利的靈劍握在蘇言的手中,每一次揮動都會擊碎一道或者好幾道風刃,可是就算他修爲再高也無法在狂風的席捲之中,身形不穩的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每次當他無法擋住的時候,每次當疏漏的風刃射向姬清的時候,他便會用身體迎上去,硬生生的擋下那道攻擊,不讓攻擊落在她的身上。
不過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蘇言的身上便被風刃化開了數道極深的口子,鮮血源源不斷從傷口之中滲出。
“蘇言,你瘋了!”姬清聲音有些發顫,不敢置信的想要掙脫蘇言的懷中,“你快點放開我,讓我撐開靈力罩!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你會死的!”
她很着急,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雖然很想保留一點實力,她雖然很想活下去,但是活下去的途徑卻不包括犧牲另外一個人的性命。
更何況,這個人是她的朋友!
“我沒瘋。”蘇言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之中擠出來的,他不想從口中發出一聲呼痛的聲音,免得讓她擔憂。
“可這樣你撐不住的!你根本撐不住!”
“我可以。”
“你會死啊!”
“我希望你活着。”
姬清,她不知道要再說什麼。
姬清抿了抿脣,不打算再和蘇言廢話了。
情況危急,若是她現在什麼也不做,蘇言只有死路一條。
可惜,當她想要調動體內靈力的時候,她便驚愕的發現蘇言是早有準備的。
不僅她的身體被蘇言緊緊的抱在懷中,她的丹田氣海也被他的靈力封住,他仗着比她高上那麼一兩個境界的修爲,便這麼蠻橫的阻斷了她撐開靈力罩的選擇!
蘇言!
這個騙子!
他騙了她!
什麼他有辦法,什麼他萬一做不到便讓她繼續撐開靈力罩,不過是讓她放鬆警惕被他說服而已。
他早就沒有打算讓她再繼續撐開靈力罩,他早就做好了以身爲盾的準備。
他保護了她,可是他自己卻會死在這狂風之中。
他姬清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等到神智漸漸回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蘇言,你身上的傷口需要治療,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你鬆開對我靈力的鉗制,我拿大衍靈丹給你服用,這樣你也能多撐住一點時間。”
“你只有兩顆大衍靈丹,不能浪費。”
“現在你就需要!”
“不用。”
“蘇言!”姬清幾乎氣急,心念一轉猜測着蘇言的心思,大聲喊道,“你聽我的行不行,我只是想要拿出丹藥而已!你只有活下去才能護着我更長的時間不是嗎?”
蘇言一怔,似乎有些意動。
不過轉瞬他的聲音便響起,一如既往的不爲所動,“不用。”
“蘇言,你要死也別死在我的面前!”聽到蘇言淡淡拒絕的聲音,姬清幾乎氣得失控,淚水從眼眶之中涌出來,很快便打溼了她俏白的臉頰。
姬清貝齒輕咬着下脣,心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大袋子麪粉,麪粉和上了淚水,加了點酵母,便就這麼越來越膨脹,最後將她一顆心都塞得滿滿的,堵得厲害,很難受。
他想保護她,她受不起。
她情願自己去死,或者一起死,也不願意有一個人爲她而送死,她受不起。
“蘇言,你放開我!”
“你想死的話就遠遠的,不要在我面前,不要爲我而死,我受不了!”
“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你憑什麼!”
“就算你救下我,就算我能活着,我也會把命還給你,你信不信!”
“你放開我……”
姬清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眼中的淚水涌出又被風吹乾,她幾乎口不擇言的想要用語言說服或者罵醒蘇言,可是他卻沉默的不發一言。
他表情淡淡的,似乎什麼事情都無法讓他動容。
漸漸的,姬清也沉默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姬清的禱告,狂風終於有平息的跡象,並且在短短的一瞬間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沒有了狂風的席捲,世界彷彿都變得安靜下來。
只是,狂風一旦消失,姬清便感覺到了一股失重的感覺,她眯着杏眸朝着四周看去,發現她和蘇言兩人正從幾百米的高空超下墜。
就算是往下墜,蘇言仍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他身上已經狼狽得不成樣子,用血肉模糊來說似乎也並不誇張。
他彷彿已經昏迷了過去,雙眸緊緊閉着,清俊的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一手捂住她的耳朵,一手環在她的腰間,彷彿只剩下保護她的本能。
姬清試了一下,發現自己的丹田氣海封鎖還是沒有解開,頓時着急了起來,“蘇言,快解開對我的鉗制。”
沒有迴應。
姬清又喊了一聲,“蘇言!”
呼嘯的墜空風聲響起在耳畔,眼看着海面離得越來越近,姬清的心中也越來越焦急。
下面可並不是風平浪靜的海面,而是大漩渦。
大漩渦啊!
就在她幾乎惱火得快要跳腳的時候,蘇言突地有了動靜。
他睜開了眼睛,清雋的眸子凝視着她,隱隱帶着一些笑意,沙啞猶如破鑼一般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清潤,“可以。”
可以?
可以什麼?
姬清還沒有想清楚,蘇言的兩手便掐住了她的腰際,將她狠狠往空中一拋,身體之中的最後一股靈力化作長鞭捲上了她的纖腰,將飛向空的姬清再次朝着更高更遠的地方拋去。
與此同時,他對她的靈力鉗制也鬆開了。
姬清心中一緊。
蘇言這樣的舉動是想讓她減緩下墜的力道,甚至是想妄圖讓她離開大漩渦的範圍。
他姬清的身體不墜升,而蘇言的身體卻加速朝着下方墜落,幾乎是眨眼的時間便落在了大漩渦之中。
“蘇言!”姬清的心一瞬間變得冰涼,猛地開口,撕心裂肺的喊出了這個名字。
然而,她只見到蘇言沉默的落在了海水之中,只見到原本碧藍的海水之中盛開了一朵殷紅的血花,只見到……那個跌落海水的身影不過短短一瞬就不見了蹤影。
就連那一朵殷紅的血花,也在一瞬間就被海水衝散,猶如曇花一現。
蘇言……不見了!
他身受重傷,沒有大衍靈丹,被捲入大漩渦之中還有活路嗎?
答案,似乎只有一個。
姬清狠狠握緊了雙手,渾身都忍不住輕顫起來。
她的身子還在下墜,就算蘇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並沒有將她拋離大漩渦的區域。
或者說……這個可以移動的大漩渦,似乎在一瞬間又出現在了她的下空,猶如守株待兔的兇獸,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大嘴在下方等着她自投羅網。
最後的時間,姬清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緒,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飛快拿出一顆柔水丹喂入口中,又將靈力罩給撐了起來。
這樣,算是她最周全的準備。
可是就算再周全的準備似乎也並沒有用,當姬清落入大漩渦的剎那,天旋地轉的感覺再度迴歸,並且比在狂風之中的時候要來得更加的兇猛迅疾,幾乎一下便讓她有些頭暈腦脹的難受。
更要命的是,這隱隱的海浪聲時緩時急,似乎帶着催眠的效果,身心俱疲的情況之下,姬清雖然勉力強撐卻也無法抗拒的沉入了黑暗之中。
徹底昏迷之前,姬清腦海中只想清楚了一件事。
“蘇言,就算你死也不要死在我的面前……你想死的話就遠遠的,不要在我面前,不要爲我而死,我受不了……”
“可以。”
昏暗的山洞,只有洞頂的裂縫之中透出縷縷月光。
山洞的地面上有一堆枯草,枯草上仰面躺着一個身形窈窕,極爲纖美柔弱的女子,垂落的髮絲遮住了她的面容,卻也能窺見到幾分勾魂攝魄的美麗。
如水的月光落在姬清的身上,臉上,她手指微微動彈了兩下,眉頭輕輕蹙起,意識漸漸回到身體之中。
手掌碰觸到了粗糙又柔軟的東西,沒有了蜂擁而來的海水這,是在哪裡?
姬清皺眉睜開了眼睛,月色之下,她剛一睜開眼便見到了洞頂裂口外的一片璀璨星空。
星空?
姬清微微一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回籠,她的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失聲喊道,“蘇言!”
對了,蘇言!
蘇言在她之前跌入了大漩渦之中,她也緊跟着被捲入漩渦之中,現在她出現在了這裡,蘇言會不會也在不遠的地方?就算現在已經是地獄之中,他們兩人也是一前一後走的,總不可能分開太遠吧?
若是見到了他,她一定要罵他!
姬清環視了一圈這個山洞,發現這個山洞極爲的空曠,除了洞頂的那個透着天光的裂口,她的身前還有一個極爲寬敞的洞口。
想了想,姬清提步朝着外面走去。
可她剛走出兩步,卻見到山洞外面也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