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清冷的月光散落屋頂、地面。
清河鎮之中的一處尋常民宅之中安安靜靜的,小院裡還有未掃盡的積雪,足以見得這民宅之中的主人並不是居家過日子的人。
小院之中,一個面容普通的黑衣男子仰頭看着天上的一輪殘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靜靜的站在小院之中,可是卻沒有一點存在感,彷彿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猶如一片瓦礫,一棵樹一般,似乎融入了小院之中的景色裡。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的身形,只怕任誰都會將他忽視過去,只以爲這空蕩的院子之中沒有人。
“嚴大人。”有一個人匆匆從屋中奔出,眼睛在院中打量了一番,見到站在樹影下的男子之後,興沖沖的跑到他的面前,邀功一般的說道,“嚴大人,您的推斷果然沒有錯,二皇子果然在清河鎮之中和蘇言匯合之後便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這清河鎮之中!之前夜三那小子還說嚴大人您錯了,現在看來,他還是沒有我夜五聰明!”
“有發現了?”黑衣男人轉身看向來人,聲音沙啞之中帶着一絲寒意,“追蹤到了具體的地方?”
“有發現,有發現!”夜五連忙點頭,“追魂香原本一直沒有動靜,可今夜卻無火自燃,那青煙飄散的方向往東南方向。只要咱們朝着東南方向走,絕對能很快查探到二皇子和姬靈師的所在!”
“你說,殺了他們還是不殺?”黑衣男人的話帶着一絲淡淡的涼意,在這冬夜之中似乎又染上了幾分寒冷,聽上去有一些懾人。
殺,或者不殺,難道是他們能做主的嗎?
夜五斟酌了一下,回道,“嚴大人,皇上召回了對蘇言的刺殺小隊,可是卻並沒有收回對咱們的命令。雖然不知道皇上此舉是忘記了,還是並沒有忘記刻意如此,但是屬下覺得既然皇上並沒有收回成命,咱們還是要爲皇上效力。”
“那你的意思,是殺了?”
“是。”夜五說道,“雖然二皇子修爲高超,但是嚴大人修爲也極爲不俗,咱們佈置一番,不一定會落入下風。至於姬靈師,修爲更是遠遠不如……就是,有些可惜了。”
“他現在已經不是二皇子了,你如此稱呼不怕皇上降罪?”
夜五一愣,“屬下該死,下次定然注意,多謝嚴大人提醒。”
“你是該死。”黑衣男人卻忽的一笑,原本平凡無比的面容,卻因爲這一抹笑容驀地變得生動起來,那黝黑的雙眸之中似乎帶着詭譎的光,令人不自主就沉迷其中。
一道勁風閃過,黑衣男人突地出手鎖上了夜五的喉嚨。
“嚴,嚴大人……”夜五不敢置信的看着黑衣男人,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的氣海已經被封鎖,再也調動不了絲毫的靈力。
沒有靈力的他,相當於只是一個身體強壯一點的普通人,在萬壽境修爲的修煉者面前,想要反抗無疑是天方夜譚。
鎖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收越近,他的腳尖離地越來越遠,在求生慾望之下夜五拼命的揮動着四肢,可惜卻就像是一條被拋在岸上的魚一般,再也無法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感覺到窒息的死亡陰影襲來,夜五心頭涌上一股極度的恐懼,他死死的瞪着黑衣男人,想不通爲什麼他會突然對他下手。
難道……之前的那些兄弟,也是死在了嚴大人的手中?
不然,爲什麼那些兄弟都是喉骨碎裂而死?
瞬間膽寒心驚,夜五心中一顫,對上黑衣男人那雙幽深無波的眼睛。
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黑衣男人脣角微揚,口中淡漠的吐出兩個字,“你猜得沒錯。”
極爲隨意的態度,彷彿在生死薄上隨意寫下姓名的地獄閻羅,難怪別人都暗中說夜影組的大人不應該叫嚴珂,應該要叫嚴羅。
果然……
夜五暗恨不已,覺得今日逃不此劫了。
如果說之前他心中還殘存一絲希望,但願這位夜影組中神龍見首不見尾,性格陰晴不定,深沉難測的嚴大人只是和他開一個小玩笑,那麼現在他便是徹底的絕望了。
知道嚴大人的秘密之後,他根本沒有可能再活下去,因爲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念頭一轉,夜五果然覺得鎖在他喉嚨上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
咔擦。
是喉骨被捏碎的聲音。
終於,小院重歸於安靜。
夜五劇烈的掙扎停止,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小院之中有地窖,嚴珂將夜五的屍體丟到地窖之中,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該死的人都應該死。”
淡淡留下一句話,收回陰冷的目光,嚴珂合上了地窖的厚實板子。
回到屋中,嚴珂一眼便看到八仙桌上放着一隻青銅小香爐。
這隻青銅香爐並不怎麼精緻,反倒可以說得上粗糙,彷彿隨便從街邊店鋪之中買來的,最廉價的那種。香爐之中插着一根極爲尋常的線香,也似乎沒有一點特別之處。
只不過,若是仔細觀察的話,便能發現在屋中無風的情況之下,這線香上冒出來的青煙卻飄向了東南方,似乎在指引着方向一般。
嚴珂走到桌邊,看着桌上的青銅小香爐中那嫋嫋飄散的青煙,目光晦暗。
拓跋烈和姬清若是真的在這清河鎮之中,那便有意思了。
將線香從青銅香爐之中拿出來,嚴珂將線香給碾滅,隨意將線香丟在桌上之後,便轉身出了房間。
“東南方……”一聲低語緩緩消散在寒夜之中,小院之中已經空無一人,只見夜色之中有一道黑色殘影消失在空氣之中。
夜深人靜。
八福客棧的天字房中,拓跋烈正抱着姬清嬌軟的身子,閉目假寐。
原本夜色靜好,佳人在懷又是剛剛雲消雨歇,他心中極爲滿足,笑意便沒有從他脣角消下去過。
可是就在他安靜享受這溫存的時候,一縷危機感從毫無預兆的他心頭閃過,讓他瞬間感覺到一絲心驚之意,彷彿從炎炎夏日一瞬間被丟入了寒冬臘月之中。
有人!
剛纔有人用靈識在清河鎮之中搜尋,根據靈識的強度來看,似乎還是萬壽境的強者!
他能判斷出這人的修爲並沒有他強大,可是卻不知道爲何,當靈識接觸的時候,他感覺到一股極爲陰冷沉重的感覺,彷彿那靈識的擁有者身上沾染了太多的殺孽,和他這種馳騁沙場的煞氣又不同,更爲的陰沉凝澀。
有時候修爲並不能說明全部,更何況他性格素來冷靜謹慎,並不是盲目自大的人,因此他並不會因爲修爲差距而輕敵。
感覺那到氣息越來越接近,儼然能聽到氣流聲朝着窗口襲來,拓跋烈猛然睜開了眼睛,猶如鷹隼一般的厲眸朝着窗外看去,瞬間揮出三道靈劍朝着窗棱出狠狠刺去。
三道靈劍將窗棱剿得粉碎,冬夜的寒風倒灌房中,剛纔室內的暖融和迤邐氣息瞬間消失無蹤。
抱着姬清的身子一躍而起,拓跋烈猶如猛虎一般竄出房屋,在夜色之中和來人對戰幾十個回合,穩穩的將來人壓制。可眼看着已經驚動了清河鎮的夜色,他不忍心傷害無辜,便縱身朝着遠處飛掠而去。
不過短短時間,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清河鎮,站在了清河鎮外。
草木凋零,殘月如鉤,月影之下兩道欣長的身影對立,皆是極爲冷然的氣勢,硬生生將這冬夜苦寒變得更加帶着幾分清冷之意。
“你是何人?”拓跋烈開口問道,“甄府之中也是你?”
雖然是問話,可是卻十分的肯定。
“要殺你的人。”
“呵……”冷笑一聲,拓跋烈手中的長槍直指對面的人,“想殺我,不容易。”
在甄府之中,眼前這人追擊姬清的時候,他便發現這人應該是剛剛突破萬壽境不久,因爲那時他凌空飛渡的身形明顯有些踉蹌不穩,很明顯還並未適應凌空飛渡的能力。
“你若是將懷中的美人兒交給我,我可以考慮不爲難你。”嚴珂卻輕笑着開口,笑聲轉眼消散在寒風之中,聽上去有幾分飄忽,然而聲音森冷之中卻帶着幾分輕佻,“那一日和她貼身搏鬥,姬靈師身上的馨香當真叫我心曠神怡,至今念念不忘。”
“放肆!”拓跋烈臉色發沉,“閉嘴!”
他竟然不知道還有此事。
“既然修羅戰神叫我閉嘴,那我就閉嘴好了,誰叫二皇子的餘威甚重,叫我有些害怕呢?只不過,閉嘴可以,這手我卻是要動的。”
話音一落,嚴珂雙手驀地出現兩把淡金色的靈劍,在夜色之中閃爍着極爲璀璨絢爛的微芒。
這兩把靈劍一模一樣,但是卻又有着細微的不同。在靈劍的劍柄處有一個微微彎彎出的弧度,並不需要持劍者握在劍柄之上,而是握在那個彎出的弧度之中,並且十分的契合左右手。
這一對劍,看上去像是雙劍,是極爲難得的靈器。
拓跋烈鳳眸一眯,看出了黑衣男人的來歷,“嚴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