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的手驟然一涼。
原本安靜的心中似乎涌上了一陣悲傷而冰冷的亂流,驀然將她的心臟給淹沒,讓她一瞬之間變得手指冰涼,身體之中也竄起了細細密密的寒意。
這種悲傷冰冷的感覺,就像是一直潛伏在她心中的暗流,在她沒有想到的時候,便無聲無息的蟄伏。在她被觸動的時候,便這麼狂亂的翻涌,讓她因爲這悲傷和冰冷而痛得不能呼吸。
下意識的,姬清蹙緊了眉頭,左手捂住了心臟處。
她覺得,心疼。
心,很疼。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感覺,似乎在聽到北堂軒說道“私定終身”這四個字之後,聽到他用那麼嘲諷不屑的口氣輕視北堂越之後,她的心臟不由自主的疼了。
這股疼痛不因爲她的意志而起,可是卻紮紮實實的疼在她的心上。
姬清的指尖變得冰涼,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浸泡在刺骨的寒潭之中,渾身忍不住的輕顫。
她不想在北堂軒面前露出軟弱的神情,可是淚水,卻像是翻滾着、咆哮着,要從她的眼眶之中流出,漸漸的已經打溼了她的眼眶……
好在,一隻寬厚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在她的內心一片兵荒馬亂,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將她發涼的指尖被包裹在乾燥溫暖的大掌之中。
感覺着男人手心略微有些粗糲的薄繭,那種踏實安心的感覺一下讓撫平了姬清的所有不安的心慌和傷痛,讓她的心慢慢變得安穩起來。
眼中將要涌出的淚水猶如潮水涌起,又如同潮水褪去。
姬清擡眸看向北堂軒,眼中已經是一片清冷。
私定終身?
她曾經和北堂越,有私定終身過?
爲什麼她全然都不記得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是一個輕易將自己的感情交付的人。因爲寄人籬下的敏感,還有對感情的堅持和倔強,她如果不是真的動了心,不會許下那樣的諾言。
可是……
爲什麼,她沒有一點印象?
姬清不知道要如何說現在的心情,她抿着嘴看向北堂軒,目光冰冷而帶着幾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希冀,“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北堂越去劍宗之前才十二歲,而柳清不過十歲……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和一個十歲的女孩,私定終身,是不是也就你這樣的蠢貨會當真?”
“十二歲就不懂情事了?呵……”北堂軒冷笑了一聲,“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話,就給我一個痛快,不要這麼磨磨唧唧翻來覆去的問!”
事到如今,她覺得他還有必要說什麼假話嗎?
對現在的他來說,也許能死得痛快一點,就是他最大的奢求了。
落在姬清的手上,死都死不痛快,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屈辱,是一種折磨。
更何況,他不怕死。
誰說他捨棄了這副軀體,就會真的死去?
想到這裡,北堂軒眼中閃過一絲妖異的光,眼中深沉的恨色一閃而過,快得猶如天邊星子的明滅。
“給你一個痛快?你覺得我會輕易的就讓你死去?”姬清杏眸一凝,微眯起眸子看向北堂軒,又問道,“你剛纔說的那些我的確不知道,但是……那很有可能和柳清自己也失去了記憶有關,對嗎?”
北堂軒一怔。
姬清見到他臉上微妙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些事情,果然是她十歲之前發生的,因爲她失去了十歲之前的記憶,所以對這些全然都不知道。
曾經她沒有從姐姐的口中問出來的過往,北堂軒知道嗎?
“她失去記憶一事,是人爲的?如果是人爲,是不是你做的?”姬清冷冷問道。
北堂軒愣了一下,陰鷙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思量,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突地開口說道,“我出謀劃策,提供靈符,柳菲將柳清的記憶給封印了。”
姐姐?
居然跟姐姐有關?
姬清心中一顫,握住她的手也驀地一緊,讓她很快就從情緒之中抽離,冷靜問道,“所以說……封印柳清的記憶,是你們兩個人合作的?你要封印柳清的記憶,我還能想清楚一些原因,畢竟在你的說法之中,柳清已經對北堂越生出了情意,所以你要抹去她的記憶,才能讓她心甘情願成爲你的女人。但是,柳菲有什麼目的?她不是向來最疼愛柳清,爲什麼會同意你的做法?”
她已經猜到了柳菲會那樣做的原因,但是,她想聽聽看北堂軒到底知道不知道。
“那個女人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也許是因爲自己的妹妹是天才,而她自己卻是一個廢柴,所以心生嫉恨。也有可能是因爲被我強逼着,不得不答應下來呢?”北堂軒頓了頓,眼神有點玩味,“不過,似乎當時她也沒有流露出不願意的神色,只是答應得沒有那麼痛快而已……”
“所以,你不知道柳菲爲什麼會去做這件事,就相信她會辦好,會爲了你傷害柳清?”
“她沒有選擇。就算她不答應的話,我也會讓其他的人去做,那時候對柳清的傷害更大,由她來做的話,柳清不設防之下,副作用也沒有那麼厲害。”
“她是因爲這個才答應的?”
“不然呢?”北堂軒反問。
姬清,“……”
她沉默下來。
話說道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好問的。
至於北堂軒和柳菲之間的感情問題,她不必問,北堂軒這種生性涼薄的人,對他來說只有慾望和利用,根本談不上愛或者不愛。
問出來,只是髒了柳菲輪迴的路,讓她走得不安生。
只是……
姬清看向北堂軒,“你剛纔是不是對我的傀儡動了手腳?”
那短短几個呼吸時間的失控,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變得不對勁起來,似乎有什麼變化。但是她趕過來之後,將女屍傀儡收起來,卻並沒有什麼意外,又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也許北堂軒原本想要控制傀儡,可是卻並沒有成功,才造成了那短短時間的聯繫切斷。
聽到姬清的問話,北堂軒的身子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幾分猙獰,“是,我是動了手腳,可結果,你不也看到了嗎?”
他的意思是,他想要動手腳,可是卻並沒有成功。
這和姬清的猜想一想。
姬清垂眸詢問的看向拓跋烈,對上男人沉靜湛黑的眸光,她看懂了他眼神之中的意思——北堂軒,並沒有說謊。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姬清說道,“柳家的柳老太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柳老太爺傳說已經死了,也有人說他還活着,但是他消失的時候是七八年前,那時候我才十二三歲,還沒有建立自己的勢力,能知道他什麼事?”
“你確定一點也不知道,事後也並沒有調查過?或者,柳家的家主也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過你?”姬清問道。
按照姬清對北堂軒的瞭解,他不會允許有這麼大一個謎團壓在自己的心底,他想要完全的掌握柳家,讓柳家爲他效力,那麼定然不會明知道他們手中有一塊王牌,還這麼的放任而不去了解。
“我問了。”北堂軒眼中有深深的恨意和無奈,開口說道,“柳老太爺的具體去向,柳家的人自己也都不知道。就算根據我自己的調查,我也只能說,柳老太爺並沒有死,至於他在做什麼,現在在哪裡,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姬清點頭。
柳家的事情,她也不必全然的問他,她照樣也可以得到消息,有時候自己得到的消息還比從北堂軒口中獲得的,要來得更加的可靠。
既然這樣,那北堂軒便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姬清拍了拍拓跋烈的肩頭。
示意他,可以讓北堂軒死了。
如何死?
當然是萬蛇噬身而死,她並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但更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對她好的人,她百倍千倍對那人好。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徹骨的仇恨,她就算不百倍千倍的換回去,也不可能讓他好過!
“要在這裡看着嗎?”拓跋烈問道。
姬清靜默片刻,搖頭,“看着。”
她要看着北堂軒死去,就這麼在她面前,沒有任何一點活下來的餘地,就這麼真真實實的死去。
“好。”拓跋烈冷然頷首。
念頭一動,蛇羣頓時朝着北堂軒的身上蔓延,將他的頭臉也給覆蓋住。
姬清再也見不到北堂軒的身影,哪怕是一根頭髮絲,都被淹沒在了蛇潮之中,被花花綠綠的蛇羣所掩蓋,只能隱約看到一座蛇山。
“啊……啊啊啊……”
“姬清,你會不得好死!我會讓你不得好死!”
“你……你以爲我會就這麼死去嗎?我告訴你,我,我……我會回來的,我會變成厲鬼回來,會向你索命!”
“啊啊……你等着,你等着!”
“啊……唔……”
北堂軒的慘叫不絕於耳,隨着他的慘叫,是更加明顯的蛇羣進食的聲音,還有蠕動的聲音。
蛇山上面羣蛇蠕動,而那一座小山也漸漸的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