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姬清端着硃砂朝着嚴珂走去,蘇言看着姬清纖細的背影脣角揚開一抹淺笑。
他手中拿着姬清還回來的帕子,原本乾乾淨淨的帕子上似乎縈繞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暖香,淡淡的,像是一朵純白的梔子花不經意的綻開,吐露着芬芳。
想了想,蘇言將手中的帕子放入左側懷中。
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這帕子上的溫度能慢一點,更慢一點的消失。因爲他能留住的也就這麼一點點細節,能守候的也只有這殘留下來的溫暖……
時間一點點過去,銘刻在地上的陣法也在不斷地完善,約莫已經出來了三成。
姬清守在一旁也無事,所幸進入了陣法之境觀察着他們銘刻的陣法和神魔戰場封印陣法之間的聯繫,這一看便知道蘇言提出來的建議的確很有道理。
若是在歸元界之中銘刻陣法直接修復的話,很有可能對神魔戰場封印陣法的修復並不那麼完全,甚至有可能導致失敗。然而現在實地修復則沒有這種問題,姬清在陣法之境下能清楚看到一道道陣法脈絡被修復連接起來,就像是一塊精美繡帕上的繡紋被精心的修補好,若是能做到巔峰便能天衣無縫。
想到繡帕,姬清又忍不住想到蘇言遞給她的那張潔白乾淨的手帕。
她說她沒有帶帕子。
他說他知道。
所以他是因爲知道她沒有如其他女人一般在身上帶着帕子的習慣,所以纔會在身上隨身帶着帕子,只爲了在剛纔那樣的情況之下將帕子遞給她嗎?
姬清腦海之中猛地冒出這個念頭,又覺得自己太過自作多情。
也許根本不是她想的這樣呢?
很久很久了,蘇言的表現再也看不出異常,他們之間的相處就像是普通的友人一般,也許她不應該冒出這麼不合時宜的猜測。
狠狠搖了搖腦袋,姬清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專心致志銘刻陣法的蘇言,心情頗有些複雜。
就算再怎麼樣避嫌,她都不得不承認蘇言的確是一個太過優秀的男人。
他非常認真細緻,冷靜沉穩又睿智可靠,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男人。任何棘手的事情只要落在他的手中,往往便能被無聲無息的解決,似乎從來都是從容淡定又優雅無比的。
雪地廢墟成爲他的背景,他清俊的側臉給人一種乾淨冷冽的感覺,濃黑英氣的眉頭微微皺着,清雋黑眸中蘊着一絲沉思的眸光,因爲垂眸鎖眉的沉思而更添幾分英俊,也許正在認真的思考着接下來陣法要如何修復。
他整個人都是淡然從容的,一身青衫卻像是被雪地襯映而披上了一層柔光,似乎都淡淡的微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瑩瑩的,不奪目,但是卻叫人覺得分外美好。
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不可能分心他顧,剛纔的事情於他應該只是隨手幫忙,那也就好。
“姬清,給我墨藍汁!”嚴珂又高聲吩咐。
“馬上。”姬清收回目光,精準的照出嚴珂要的陣法材料,送到他的手邊。
也就在姬清收回目光的剎那,垂眸銘刻陣法的蘇言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的擡頭,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因爲擡眸很及時,所以他還能看到她半張白淨俏麗的側臉,隱約能看到她乾淨黑亮的杏眸,以及脣角掛着那一抹又無奈又輕鬆的笑意。
蘇言清雋黑眸中暈開一絲暖色,目光一直追隨着姬清的身影,只在她快要轉身的前一刻這才垂眸,又復而看向手中的陣法。
他得不到的有很多,得到的也有很多……
眼看着天色將黑,銘刻在地上的陣法已經顯露了七八分的模樣,若是連夜趕工的話,也許在午夜時分便能將陣法整個完全。
如果能這樣做的話,便意味着激發陣法的時間能比之前預計的提前三四個時辰。
可是隨着日光從天際一絲絲被黑夜吞噬,雖然雪域之中因爲漫天漫地都被大雪覆蓋所以仍舊能清晰視物,但那深可入骨的寒意卻猶如冰冷的毒蛇般從毛孔之中鑽入身體,讓姬清心裡卻涌上一種不妙的感覺。
她的直覺向來有一種蠻不講理的精準,很多時候都是直覺幫助她脫離險境,或者一開始就遠離危險。
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次也是一樣,所以當她心頭涌上一陣略微有些心悸的感覺時,她當下便順從腦海之中的直覺,將無憂從御獸空間之中召喚出來。
“無憂,有沒有什麼不對勁?我們身邊是不是有陰靈?”姬清等無憂一出現便問道。
寒冷,又叫人寒如骨髓之中……除了透徹心扉的冷意之外,還有可能是陰靈!
她的眼睛看不到陰靈,可無憂卻可以。
聽到姬清的問話,無憂眨巴了兩下眼睛看向了四周,緊接着便一下扯住了姬清的衣袖,“主人,這裡真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陰靈。”
爲了能精準的表示一個龐大的數量,無憂一口氣說了不知道多少個“很多”來形容。
“很多是多少?”姬清還是問道。
“唔……大概是和這裡的雪花一樣多吧。”無憂胖乎乎的手指着空中飄落的雪,又糾正了一下自己的形容,“不對哦,應該是比這些雪花還要多呢!”
比雪花還要多?
看着從天而降一直沒有停歇過的鵝毛大雪,姬清乾淨黑亮的杏眸中浮現一絲凝重的神色。比雪花還要多的話,那便說明他們的身邊處處都擁擠這陰靈,大有一種摩肩接踵的感覺了。
這是陰靈在趕集了?
嚴珂聽到了無憂的話,從地上站起身後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花,略微有些陰柔的眼眸詢問的看向姬清和蘇言兩人,“陰靈這麼多有些不正常,我們連夜完成,還是休息一會兒再來?”
“連夜。”沒有任何猶豫,蘇言清冷的聲音便開口說道,“既然能提前修復陣法,我們必須要爭取時間。”
姬清卻不知道要不要堅持。
萬一這裡的陰靈太多,對他們造成了什麼麻煩怎麼辦?
“主人……”就在姬清猶豫的時候,無憂又軟聲軟語的開口說道,“這些陰靈在吞噬對方,並且還很兇殘的樣子呢。”
“吞噬對方?”姬清心中一緊,馬上繼續問道,“它們除了在吞噬對方,還在做什麼嗎?”
陰靈彼此吞噬是進化成鬼王的前奏,若是再有一點異動……
“它們似乎對地上刻着的那些東西感興趣,想要把那些東西破壞掉。”無憂指向地上銘刻了大半的陣法,圓溜溜的猶如墨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向姬清,“主人,這地上刻着的是什麼東西呀?是不是很重要?”
“是很重要。”姬清回答了無憂一句。
沒有選擇了。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看向蘇言和嚴珂說道,“若是你們兩人的體力能負擔,便索性一口氣將陣法修復較好。這裡的陰靈會越來越多,有可能會出現意外,但是我們卻並沒有選擇。若是今晚我們離開了的話,萬一陰靈將陣法破壞掉的話,我們明天又要重新來一次,不如今晚一次性將事情做好。”
“陰靈暴動怎麼辦?”嚴珂皺眉問道。
“可以先暫停清理北城之中的陰靈,畢竟那邊的情況還沒有那麼嚴峻。我將紫狐和小如意都召喚回來,先幫助我們這邊。”修復神魔戰場的封印陣法是第一要緊的事情,姬清覺得必須要先顧着這邊。
只有修復好了這邊的陣法,北城之中的事情才更好展開。
蘇言正要開口,眼中忽地劃過一道淺影。
他心頭所感一般擡眸看向天空之中,發現那道淺影正在急速朝着他們的方向靠近,並不是他的錯覺,頓時眼中露出一絲笑意,“阿烈過來了。”
姬清也轉眸看去,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猶如振翅蒼鷹般在空中急掠,確定了方向之後轉瞬便從空中俯衝而下,穩穩落在地面上。
如鬆如柏的筆挺身姿,正是穿着一身玄黑色錦袍、沉肅冷硬的拓跋烈。
他淡然冷靜地走進了靈力罩之中,劍眉微蹙,詢問地看向姬清,“怎麼,出了問題?”
“無憂說這裡的陰靈非常多,不僅在相互吞噬,似乎還有破壞陣法的跡象。我們白日裡修復陣法的時候並沒有碰到這樣的情況,我想也許是入夜了的關係。”姬清解釋着說道,“所以我們在商量,到底是堅持下去還是暫停。”
“堅持下去。”拓跋烈冷眸看向姬清,沉聲開口,“今夜既然出現這樣的狀況,很有可能說明這種狀況是常態,就算今天放棄了明日也一樣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既然如此,所幸一次性將事情給做成。我們的時間很緊,不能再耽誤更多。”
拓跋烈的聲音沉穩冷靜,指揮若定,胸有成竹,有一種千軍萬馬都無法匹敵的氣勢,更有一種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從容。
他的話不算多,可每次一開口便有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人止不住地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