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這一句話,拓跋烈靜靜等着姬清的回答,神色很認真。
他的目光湛黑如墨,瞳仁之中濃郁的黑色像是在夜色之中洗練過一般,有一種能看透人心的審視和敏銳。他緊緊的看着她,不願意錯過她臉上哪怕極爲細微的表情。
一個人傷了她,一個人爲她傷了自己。
一個是情深,一個是緣滅。
會不會,終究有一天她會愛上那個爲她傷了自己,卻從此恨上那個曾經傷過她的人?
似乎,問都不用問。
答案是那麼的顯而易見。
有些事情他以爲自己已經不再擔憂了,可當往事翻攪起來和別人的付出一對比,他頓時覺得那些沒有從心裡拔出來的刺終究是隱患,讓他坐立不安。
他從未想過,有一個男人對她的感情深得讓他忌憚,當他……竟然會有一種挫敗的感覺。
他可以對她更好,他曾經也爲她奮不顧身,甚至不要命,可是已經過去的曾經卻是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挽回的。他做不到。
他就像是一個關在大牢之中等待宣判的犯人,又或者是已經上了刑場只等着側刀落下的死囚……懸而未決的感覺,並不能讓他在死神的口中緩一口氣,而是讓他更加的煎熬。
也許,曾經選擇隱瞞下來的決定就做錯了嗎?
此時此刻,他忍不住想要對她吐露真言,想要乞求她的原諒。
她這麼的愛他,也已經爲他生兒育女了,就算看在鬧鬧和靜靜的份上也不會離開他的,對不對?
想到自己還有獲勝的把握,拓跋烈煎熬了一下午的心稍微平靜了一點,目光灼灼的看着姬清,等着她的回答。
他心裡的念頭百轉千回,其實不過才短短瞬間。
姬清被拓跋烈這深沉的目光一冰,臉上的笑意也禁不住慢慢落回原處,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你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了?”
“你回答便可。”
姬清,“……”
這麼奇奇怪怪的問題,不回答還不行了?
“那你主要想問什麼,對那兩種人的親疏?”
“嗯。”
“一個傷了我,一個爲救我而傷了自己……我是傻子都會更親近後者一點呀,這不是明擺着的麼?”
傻子都會更親近後者?
拓跋烈眼角微跳,揉了揉眉心。
他就知道這小東西不是什麼有良心的,傻子都會更親近後者?
呵……
她不就是傻子?
“如果你已經爲那個傷了你的人生兒育女,你還會更親近後者?”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坐在懷中的女人,眼神之中透着莫名的威脅性。
姬清,“……”
“回答我。”
“不會。”姬清也反應過來了,回想一下之前的事情,便知道這個男人在糾結什麼,連忙說道,“你想想,如果是……嗯,就用沈曦舉例吧。如果沈曦有一天傷害了我,就算我之前和沈曦關係還算不錯,也知道他對你忠心耿耿,但是我肯定還是會在你面前告上一狀,讓你替我收拾瀋曦。”
守在門外的沈曦,“……”
天啊,他突然覺得跟安風對調一下職位也不錯!
“繼續。”拓跋烈眼中亮起一道光。
他眼神灼灼的看着姬清,知道她接下來的話,也許會是一劑良藥,能治療他現在悶得不行的心情。
“嗯。然後呢,如果那個傷了我的人是你的話,只要你是無心所爲而不是有意爲之,我纔不會跟你計較。”姬清抿了抿脣,忽的湊到拓跋烈面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如果那個是你,我願意相信你絕對不會是故意。”
她眼神清澈,信誓旦旦。
她猜,拓跋烈應該是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的確是間接的死在他的手上,是她悲劇命運的開端。當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淬不及防之下她也心情複雜得痛哭了一場……可是,哭過之後她便知道這一切其實怨不得他。
因爲這樣的事情能不提便不提,她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和他說,是以便就這麼的擱淺下來。
當初知道此事的時候還是大婚之時,若是她恨他,她完全可以在大婚之前便離開他,也不用等到現在活着以後。如今鬧鬧和靜靜都已經出生了,她早就將此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卻沒有想到他還在心中惦記着。
這個男人……
因爲對她愧疚又在意,所以纔會這麼的患得患失吧?
姬清下意識的忽略了拓跋烈問話之中那個“爲她傷了自己的人”,注意力都落在怎麼讓拓跋烈放下這件心事上。
“只要是我,你就不會在意?”拓跋烈問道。
“是。”姬清點頭。
“如果真的是我……”拓跋烈頓了頓說道,“如果我曾經真的傷害過你,就像是前世曾經害得你失去修爲的刺客一般,你……還會不在意,會呆在我的身邊嗎?”
因爲緊張,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嚴肅。
不知道爲什麼,姬清突地有種流淚的衝動。
這個男人看着冷漠無情,沉默蕭殺,可是真的好傻,傻到時不時因爲這個問題而患得患失。
姬清忍不住抱住了男人精悍的腰際,將自己深深的埋入他的懷中,甕聲甕氣的說道,“不在意,我要一直留在你身邊。”
“真的?”
“真的!”
“爲什麼?”
“因爲……我愛你。”
拓跋烈,“……”
說話之間,黃昏的最後一絲光彩也被夜色所吞噬,天色黯淡下來,城主府中的燈火被下人一盞盞點亮,在夜色之中散發出暖暖的光彩。
拓跋烈看向窗外,深邃湛黑的鳳眸之中倒影着點點燈火,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輝。
緊緊的抱着懷中嬌軟的女人,忍不住無聲的勾起脣角。
想了想,他覺得剛纔她說了愛他,他作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也要回應一下,讓她也知道他愛她,深深的愛着她,絕對不比她對他的感情要少。
所以……
“清清,我們去奇木果山洞。”
說得多,不如做得多,他向來一直都很遵循這個道理。
他會好好表現,讓她知道他有多麼的愛她!
姬清,“……”
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總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翌日。
爲了準備驚夢澤一行,拓跋烈和蘇言又重新將地圖研究了一遍,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可能,儘可能的將危險的地方都考慮到。
姬清自認爲自己的腦子並不聰明,就算幾個她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拓跋烈,所幸做起了自己擅長的時候。
她喜歡屯集物資,出門在外又難免有用得着的時候,她便將逐鳳戒和翔龍戒兩個空間戒指之中準備了足夠的物資。
方方面面的準備都差不多做好了之後,他們纔派人去聯繫拓跋連雲,打算第二日出發去驚夢澤。
四人成行,兩個破虛境和兩個萬壽境,修爲都不俗,一路朝着驚夢澤飛掠比用馬車還要來得快。姬清甚至不用自己來,直接厚着臉皮窩在拓跋烈的懷中,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便到了驚夢澤外面的密林前。
“到了。”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
太吵。
姬清皺了皺眉,越發的朝男人的懷中偎去,睡得凌亂的髮絲撫在臉上有些發癢,她懶得用手撓癢,所幸下意識的用臉頰在男人胸前蹭了蹭。
拓跋烈,“……”
對上拓跋連雲饒有興味看過來的視線,他微微側了側身避開,低頭在某個睡着不肯醒的小東西耳垂上咬了一口,無奈的低聲提醒道,“到地方了。”
“就到了?”姬清終於睜開眼睛。
有些遺憾,還沒有睡飽。
“是。”拓跋烈又問,“我抱你進去?”
“不用,不用。”姬清連忙搖頭,拍了拍臉頰醒醒瞌睡。
昨夜鬧鬧哭了一整夜,奶孃怎麼也哄不好,她只能自己抱着鬧鬧鬨。前天晚上被拓跋烈折騰,昨天晚上被兒子折騰,她覺得自己最近十分的欠缺休息。
不過再怎麼累,路還是得自己走。
在空中飛掠趕路也就算了,若是讓拓跋烈在兩個男人面前抱着她走路,她會覺得很不自在。雖然……只有拓跋連雲一雙眼睛,蘇言根本看不到。
姬清從拓跋烈懷中落地,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還小小的伸了一個懶腰,看的拓跋連雲暗恨不已。
他有些酸酸的開口,“做女人就是比男人好,去哪兒都讓男人抱着就行,一點也不費力。對了,不費勁不說,叫着起個牀都那麼矯情,還得親熱一番,嘖嘖……”
姬清,“……”
也許是天氣太熱,她只覺得剛纔被拓跋烈咬過耳垂有些發燒。
姬清可不打算慣着拓跋連雲這個嘴欠的,冷笑一聲便紅着臉回道,“你若遺憾自己不是一個女人,除了自殺重新投胎之外,我還能教你一個更快速的、能和我一樣偷懶的辦法……想不想聽?”
不想聽,但是好奇啊!
拓跋連雲掙扎一下,帶着十二分嫌棄的說道,“你想說就說。”
姬清十分認真,“我記得仙兒說他們百里家族有一個百里長城最最是孔武有力,修爲不俗又高大強壯,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喜歡矯情又裝模作樣的女子,最喜歡那種嬌滴滴的小男人,我覺得你可以給他送上一封拜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