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讓水與油相融?”毛無邪聽得鍾真命呼吸聲漸粗,內息之強已難深藏,知道這廝也到了功力融合的緊要關頭,心知此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立即問了鍾劍聖一個古怪的問題。
“加入鹼面。油與水便能成乳狀物。”鍾劍聖略微一愣,隨口答道。
鹼面乃是北方常見之物,無論是炸油條還是蒸饅頭,都少不得此物,若不加入鹼面,做出的饅頭既黃且酸,讓人全無胃口。只是想不到這東西能讓水油溶爲一體,倒讓毛無邪長了見識。陰火真氣與陽火真氣雖同爲烈焰之氣,相互間卻如油與水一般,格格不入,因此陰火若起,可以陽火驅逐。但若不將陰陽火合而爲一,五行斷然難以融會貫通,最後的青木特性也休想悟出。須得找到鹼面之類的物事,將二者融合。但這玩意兒究竟該以何物替代?畢竟真氣是看不見摸不着的無形之物,須得用第三種真氣方可。
毛無邪體內的五行真氣一應俱全,六腑經脈之中還有“木五行”真氣,但思來想去,卻沒有哪個是用得上的。這陰火真氣除水之外,似乎對其餘真氣均有排斥之意。但水火不相容,滄海之氣與陰火真氣能相生,卻與烈焰之氣相剋。陰火真氣當年讓毛無邪全身無痛癢之感,全然不知自己一身內力到了何方,若不能爲己所用,今日的惡戰還真九死一生。但這“鹼面”還真不易找,究竟該如何是好?
風自如看毛無邪沉思不語,也不管他想些什麼,將全身陰火真氣一股腦灌輸進毛無邪體內。這次毛無邪未曾抗拒,照單全收,將陰火真氣盡數納入屬火的“手少陰心經”之中。
這六七年來風自如勤練不輟,陰火真氣極爲深厚,在毛無邪體內片刻間便化瘀止痛,將內傷治好。然而隨之而來的,便是與六七年前一般,自作聰明,在體內搗亂。
“除了用鹼面,還有什麼法子,能讓油水相融?”毛無邪仗着五行內力深厚,今非昔比,強行運功壓制陰火真氣,又問鍾劍聖道。
“法子倒多的是,不過說了你也未必懂。有個臨時的辦法,便是急速攪拌。”鍾劍聖這些年來查閱神仙洞府中的藏書,對五行已頗爲熟悉,這時也醒悟毛無邪說的水與油之意,不斷搜腸索肚,忽然眼睛一亮,大聲說道。
鍾天子、鍾至尊與鍾萬歲聽見老爺子忽然高聲叫嚷,都扭過頭來,但被毛無邪眼中的寒芒一掃,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不敢多看。
“急速攪拌是能油水暫融,但攪拌一停,便即分開……”毛無邪說到這裡,忽然面露喜色,領會了鍾劍聖的意思:自己需要的並非一時半刻的功力,而是心中的領悟,那在這陰陽火攪在一處的時候,或許自己便能悟出青木的特性。
時不我待,毛無邪立時催動內息,五行五臟經脈按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急速循環起來,運轉得愈來愈快,須臾之間,已至極速。然而即便如此,陰火真氣依舊難以與野獸邪毒化作的烈焰之氣融爲一體,如同一個名門正派的高手,不屑與邪魔外道爲伍,儘管這些所謂的邪魔外道早已改邪歸正。
真氣運行還不夠快!毛無邪不假思索,又一次驅動心臟猛烈挑動,施展“古鯨之心”,全身血脈急速
流動之下,真氣又快了一倍有餘。此時人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擾練功之人,毛無邪的耳朵邊卻似鐘鼓齊鳴,嗡嗡作響,五行循環之快,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可以說彈指之間,真氣便能運轉數十乃至上百周天,如此真氣激流,已難以管制,在經脈河流中四下激盪,稍一分心,立即便會走進岔道,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吐血身亡。
生死關頭,陰陽烈焰之氣急速運轉,縱然相斥,也是碰撞不斷,再難涇渭分明。毛無邪施展“古鯨之心”時,心思加倍敏捷,似有所悟,卻又理不出頭緒。“古鯨之心”雖令獸王功力倍增,卻是危險萬分,毛無邪這時不僅內息接近崩潰,心跳之快亦至極限,若再強行支撐下去,實不知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停,還是不停?毛無邪如今唯有腦海中一片清明,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舉棋不定之際,一股強悍絕倫的勁風襲來,守護在毛無邪身側的風自如與鍾劍聖修爲雖高,竟如紙人一般被盪出老遠,驚愕間,鍾真命已站在了毛無邪身前。兩人相隔本來十丈有餘,鍾真命擡腳一跨,已然走到獸王身邊!
“你擅長拳法?好!老五一生心願,是用拳頭打死你,看拳!”鍾真命雙眼寒芒四射,面色赤紅如血,神態既癲且狂,隨手一拳,擊在毛無邪的臉上。
這一拳平淡無奇,看起來既不迅捷,亦無勁道,毛無邪卻似癡了一般,全無閃避抵擋之能,面門結結實實中了一記。卻聽“碰”的一聲巨響,有若山崩,有若地裂,下一刻,毛無邪如同斷線的風箏,飛上了六七丈高的空中,倒飛出二十餘丈遠,才一個倒栽蔥跌將下來。風自如與鍾劍聖驚呼聲中,獸王偉岸身軀沒入了一條巨大的裂縫之中,蹤影全無。
血肉之軀竟有這等巨力?縱然食肉巨象,亦不能將毛無邪這個兩百餘斤的巨人拋至如此之高,如此之遠,鍾真命卻是隨手一拳,力勝千鈞。其餘幾兄弟見了大哥這等威勢,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全然忘記了喝彩。
“無能之輩!還當你這獸王有多了不起,連老子一拳都接不下,算什麼東西!”鍾真命自己也未曾料到這一拳威力若此,想到六七年來,被毛無邪死死壓制,兩個兄弟慘死,今日大仇總算得報,一時痛快無比,仰天狂笑。
這一笑不要緊,風自如、鍾劍聖、鍾天子、鍾至尊、鍾玉皇與鍾萬歲六人耳膜如遭重擊,若非各自功力不凡,早已當場成了聾子,甚至被笑聲活活震死。六人捂緊了耳朵,依舊擋不住這內力充沛的笑聲,片刻之間,均覺痛苦不堪,在地上翻來扭去,生不如死。待鍾真命發覺異常,連忙住嘴,六人已如同從鬼門關回來,大汗淋漓,萎靡於地,一時動彈不得。
鍾家兄弟經鍾真命運功救治,很快恢復了元氣,紛紛站起,面露獰笑,盯着仍在掙扎的風自如與鍾劍聖兩人。
“先別殺了那老爺子,他定然知道該怎麼出去,否則你我兄弟牢牢守住了洞口,那怪獸又怎進得來?”鍾玉皇將鍾紫薇與自己的一身修爲大半送與鍾真命,適才狂笑中最爲痛苦的是他,但心思卻並未因此而混亂。
“對極!我們兄弟命不該絕!嘿嘿嘿,老爺子先不殺,這個小丫頭總能殺了吧?”老七鍾萬歲
惡狠狠盯着風自如說道。對這個騙子與叛徒,他這六七年來無日不想食其肉而寢其皮,無奈風自如武功大進,只有在他之上,本就不敵,何況還有一個毛無邪撐腰?今日終於能打落水狗,鍾老七豈有不開心之理?
“那個小丫頭嘛,悉聽尊便。別擔心,老爺子嘴巴閉得再緊,只要不死,我便能讓他老實說出來。倒是要看緊了,別讓他自盡,怎麼也得好好折磨一番,再碎屍萬段。大哥,如今兄弟功力不足,無法用上那‘催眠術’,你再幫我一把。”鍾玉皇笑道。
眼見大哥與六哥均無異議,鍾萬歲更是興高采烈,摩拳擦掌,緩緩逼近風自如,尋思用什麼手段讓這臭丫頭慘不堪言,卻又不能一時便死,好好受上一段時日的活罪。
風自如一身陰火真氣全傳到了毛無邪身上,功力本就大不如前,這時被鍾真命狂笑所傷,可說全無抗拒之能,加上親眼目睹毛無邪墜落地縫,凶多吉少,傷心欲絕,這時已然精神恍惚,呆呆望着眼前的大仇人,毫無驚恐之意。
“臭丫頭,還敢用這眼神來看着老子?將你從手指尖起,將一截一截骨頭慢慢扯下來,看你還得意不得意!”鍾萬歲本以爲風自如會或求饒,或痛哭流涕,或魂不附體,卻未料到對方漠然若此,更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咬牙切齒髮着狠,一把攥住了風自如的手腕,便要扭斷其小指第一節。
“老七小心!”鍾天子忽然大聲示警道。
鍾萬歲略一愕然,鍾至尊又是一聲驚呼,銀白色的光芒一閃即滅,如同天上的雷電一般。鍾萬歲只覺左邊太陽穴微微一痛,也不大在乎,正待痛下毒手摺磨風自如,忽然一陣劇烈之極的眩暈,接着全身勁力消失無蹤,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七!”鍾天子覷得真切,看見一道銀白色的劍芒由鍾萬歲左邊太陽穴刺進,右邊太陽穴穿出,瞬間要了鍾萬歲的性命,一時既悲且忿,驚怒交集。
“你們幾個混蛋小子,竟敢肆意胡作非爲,沒把老子放在眼裡嗎?”鍾劍聖昂然站立,不怒自威。適才那道劍芒,正是由他所發。
“老傢伙,只剩最後一口氣了,竟還暗施偷襲,傷了老七性命!先將你全身骨頭盡數打斷,看你還能不能說大話!”鍾天子咬牙切齒罵道。他與鍾至尊苦練多年,功力也今非昔比,眼光頗爲銳利,看出鍾劍聖的劍芒雖凌厲,卻是強弩之末,若非出其不意,或鍾萬歲稍有防範之心,決計死不了。
既無忌憚,復添新仇,鍾天子與鍾至尊雙雙搶出,一齊向鍾劍聖撲將過去。
鍾劍聖如今的殘餘功力,只夠再發一道劍芒。但兩人既有備而來,必定難以命中,看來自己這條老命,只能淪落到任人擺佈的下場。一時間,鍾劍聖也如進神仙洞府前的毛無邪一般,開始咒罵起是非不分的老天爺來。
忽聽兩聲低沉的怒吼,焚林鳥與角冠龍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各自迎向了鍾二和鍾四。這些年來,毛無邪忙於剿殺古鯨,縱有空閒,也是監視六兄弟,或與毛伶風自如相聚,焚林鳥與鍾劍聖見面次數比主人還多,這時眼見老人有難,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角冠龍認識主人的父親,六七年來感情深厚,也覺責無旁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