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天空之城
掛着“樂感測試”大牌的門口,一羣男男女女排着長隊,而他們手中牽着的,無一例外的是四五歲大小的小豆丁。
華國憲法第四十二條,女性公民在年滿四歲後,就可以接受有關部門組織的樂感測試。
當你面對一羣平均年齡爲4歲,且註定要和他們站在同一個起跑線的時候,你會是什麼感受?
雲瀾說不出來,夾雜在衆多眼光各異的年輕父母之間,饒是雲瀾麪皮再厚,也鎮定自若不起來。
她咬着牙走到隊伍後面排隊,然後低頭裝鴕鳥。
厚重的木質大門不斷被推開和關上,雲瀾面前的隊伍長度也在不斷的縮水。
從大門走出來的家長臉色各異,或沮喪或悲傷或狂喜或遺憾……雲瀾看着一臉稚嫩還不明白其中意義的小豆丁們,深深呼出一口氣。
之前的雲瀾,是不是也曾無憂無慮的從這裡走出來呢?
正在這時候,雲瀾身邊的人羣突然**起來 。
“樂醫大人來了!”甲驚喜不已。
“居然看到8階的樂醫大人,太幸運了……”乙感慨。
“她是落安大樂醫! ”丙驚呼出聲。
……
雲瀾朝着衆人崇拜的目光看去,穿着藍色制服的女人約莫四十來歲,一頭紅色的長髮被整齊的盤在腦後,雖然長得不見得多出色,但是五官端莊氣質優雅。
似乎已經習慣了衆人的眼光,她不緊不慢的走着,身後助理摸樣的人,抱着一把吉他摸樣的琴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落安走過雲瀾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看到孤身一人的少女,她微微皺眉,說:“那個誰,你家妹妹呢?”
“妹妹?”雲瀾沒有回答,這個身體有一個哥哥這她知道,但云母難道還要另一個她所不知道女兒嗎?
落安有些不耐的說:“不是你妹妹之類的人測試,難道是你測試?多大的人了,自己家的小孩走丟了都沒有意識。”說着就回過頭對隨身的助手說,“去廣播室一趟,就說要找一個四歲大小的女孩。”
“是!”助理應聲,轉身就準備走。
雲瀾看着自顧自下決定的所謂樂醫,不由一臉黑線,這位未免也太熱情了,她連忙阻止道:“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到雲瀾身上,雲瀾深呼吸,看着面前的落安一字一字說:“我想你是誤會了,這次來參加測試的正是我本人。”
一片譁然!
雖然之前衆人已經隱約猜到了,但一旦被證實,還是不由鄙夷起來。
十七八歲都沒通過樂感測試的人,其天賦到底慘到何種驚天動地的地步?
要知道華國人根深蒂固的認爲,樂感的閉塞的女人,根本就是廢物,甚至有人激進者認爲,出嫁前不能幫助兄父,出嫁後不能幫助丈夫,有了兒子連兒子都幫助不了,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落安的眼界到底要不同一些,她眼中只是閃過錯愕,既沒有尷尬也沒有不屑,揮揮手落落大方的說:“既然是我誤會了,那麼你這次的樂感就由我測試吧。”
再次一片譁然!
要知道,樂感的測試一般都是3到5階的樂侍主持的,連6階的樂醫都很少見到,現在一個8階的大樂醫居然要爲一個廢物主持樂感測試,這世界都瘋了麼?
雲瀾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能憑感覺拿出前世的禮儀,不卑不亢的道謝:“那就麻煩您了。”
但是落安看在眼裡,她不由暗讚了一聲,在備受歧視的成長了十幾年後,還能有如此出色的氣度,這小姑娘不簡單。
她對雲瀾的語氣也不由溫和了幾分,說:“你跟我來吧”
雲瀾跟着落安穿過大廳,在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進大廳另一端的房間內。
房間的佈局很簡單,一張泛着金屬光澤的書桌,一張素色的沙發,然後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間。
落安坐在沙發上,雙腿優雅的交叉,她從助手手中接過樂譜遞給雲瀾,“把這首歌唱出來吧”
10秒後“……”
30秒後“……”
一分鐘後“……”
落安擡頭,揹着黑色雙肩包的少女拿着樂譜佇立在她面前,瓜子臉已經沒有了血色,盯着樂譜一動不動的眸子中,深色複雜而遲疑。
看着遲遲沒有動靜的雲瀾,已經有些不悅,落安挑眉問:“怎麼了?”難道是曲譜有問題?
一隻纖瘦的手慢慢舉起,雲瀾遲疑着開口——
“那個…有沒有示範的樣帶……”
你問爲什麼?
因爲她根本看不懂!
是的,不是不會唱,是看不懂!!
這不是簡譜不是五線譜,不是文字譜不是她所理解的任何一種樂譜!!
雲瀾看着鬼畫符似的樂譜,像是一拳重重地打了出去,卻發現了自己打在了棉花上面,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到底,是不同的世界。
到底,是回不去了……
“看不懂麼?”看着雲瀾的表情,落安明白過來,雖然有些奇怪雲瀾爲什麼連最基礎的識譜都不會,但是轉念一想雲瀾的樂感閉塞的資質,也就明白過來,“那麼,你唱一首拿手的吧。”
“有什麼要求嗎?”
“沒什麼要求,你只管放心唱。” 只是測試樂感,並沒有那麼多的程序。
陽光透過玻璃窗戶,透過樹影撒了一地,雲瀾緩緩閉上眼,輕輕哼唱出聲。
“啊~~……”
少女的嗓音帶着特有的純淨,天空之城的第一個音調響起,整個空間似乎完全沉寂下來。
童年的我們嬉笑打鬧,我們坐在鞦韆相對而笑,有陽光照在我們臉上,淌水的小河,綠色的山野,河水浸沒褲腿,我們倒在草地上而睡……
而如今,我們長大了,離開了家鄉,樹林裡的鞦韆枯葉已經鋪滿,角落的塗鴉被灰塵覆蓋……
你在哪呢?
我已經找不到
那些笑臉,那些青春年少,那些我們遲遲不回的家鄉
……
回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落安低着頭,有水珠落在地板上……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落安還是沒有從感動中回過神來。
其實,單憑這首歌而言,雲瀾遠不能達到這種效果。
只是當雲瀾對自己世界的思念噴涌而出的時候,音樂和歌者相互共鳴,所傳達的歌聲才能感人至深。
雲瀾低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有些不好意思擡頭看,略帶歉意說:“對不起,我有些失控了。”
而與她只有一門之隔的門外,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將手中的軍帽戴回頭上,微微凌亂的劉海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他停了幾秒,平靜對身後的人說:“我們走吧!”
“可是老大,您現在的情況一定需要樂醫……”
年紀的士兵將最後兩個“治療”的字眼生生吞了下去,因爲他看到,那斜睨過來,原本因爲獸血暴動而呈現赤紅色的眸子。
已經漆黑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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