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中
在這遊獵日最後一天的晚上,之後發生的事情也讓蘇策大開眼界。不說別的,就是剛纔所有雄性——包括瑞恩斯這個好像系統漏洞一樣存在的雌性——交上去的目標膽囊,就被薩塔族長和其他幾個領頭人分別用粗長的木棍攪碎——在那盛放它們好幾口大缸之中。
這也就算了,蘇策雖然不明白,但也只是有些興趣地觀看,以爲這只是儀式的一種……不過,雖然這似乎的確是儀式的一種,可是後續卻讓人不那麼愉快了。
至少是讓他不那麼愉快。
原來就在蘇策以爲他和坦圖可以回家的時候,很多雌性一擁而上,拿出許多竹筒,在那大缸前頭忙活起來。
蘇策不解,擡頭看着坦圖,問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坦圖一拍額頭:“啊,差點忘了。”
因爲蘇策懷孕了的緣故,坦圖一心撲在怎樣照顧蘇策身上,根本就忘記了遊獵日活動結束前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分享。
遊獵日所狩獵的,是代表雄性們成就的獵物的膽囊,將它們弄碎,平均分配,再返還給每一個參與這個日子活動的雄性和雌性,這就是分享的含義了。
所謂的分享,不止是分享這一筒膽汁而已,更多的是分享勇氣、分享生存的資源,彰顯獸人們的團結——至少是每一個部落內部的,宣誓他們無論在多麼困難的環境下,都將共同努力着活下去。
也就是說,在生存資源足夠的時候,部落裡的人會以獸骨或者其他物品進行交換,換取自己需要的東西。而當生存資源不夠的時候,就由每一個家庭把自己的所得上繳部落,由族長進行分配。
分配到每一個家庭之中,確保部落的延續。
所以,雄性獵來膽囊,族長進行分配,雌性上前領取……這個就是災難和饑荒來臨時候部落中人生存的縮影了。
蘇策看了一會兒,又聽坦圖斷斷續續講過一些,大概也明白了這個。
只是,儘管他尊重部落裡的規則,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心情不好。
不是因爲別的……只是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刺鼻了。
尤其是他的身體正處在敏感時期,對這個味道的反應就更加強烈。
他有點想吐。
可是他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
坦圖已經找旁邊的雌性借來了竹筒,小心護着蘇策走到前方。
蘇策屏住呼吸,從大缸裡用木勺舀起半筒混合膽汁。
然後埋首在坦圖的懷裡,深深地呼吸……
真是……太刺鼻了。
坦圖連忙給蘇策接過來,摸摸他的額頭,發現出了一點虛汗,就急忙用手背給他擦去,有點焦慮地問道:“阿策,阿策你是不是不舒服?”
蘇策臉色有點發白,搖搖頭:“……沒事。”
大家都在這裡,他們實在不適合搞什麼特殊的。
更何況,他也沒那麼嬌貴……他撐得住。
接下來,雄性們必須把膽汁喝下去,完成這個儀式。
坦圖當然也照做了,而且做得十分順暢——很顯然,他做過很多次了。按照規定,他得留下一小口給雌性,也就是他的伴侶阿策。
在平常的時候,食物與水雄性們往往基於保護雌性的原理首先給雌性食用,不過到了災難時期,幼崽的保護纔是最重要的,食物先給幼崽……而後大部分交給雄性,爲了讓雄性有更多的體力在外面拼殺和獵取物資,雌性只能佔有保住性命的少部分……甚至如果實在缺乏的話,會被放棄。
這個也是殘酷的自然法則,在生存不下來的時候,要優先保住戰鬥力和後代——繁衍的種子,而在物資充足的時候,就要優先保住能夠生下後代的雌性,讓部落更加壯大。
這種安排,部落裡每一個成員都沒什麼好不滿的。
蘇策也不例外。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蘇策也得喝膽汁了。
他也是部落的一份子……不是嗎?
可這麼腥臭難聞、光是看那顏色都讓人噁心的膽汁,從文明時期來到這裡、一直都適應得不錯的蘇策,也終於有些色變了。
這東西……乾淨嗎……
坦圖已經比較瞭解蘇策了,現在看到他微微皺眉地盯着自己手裡的竹筒,自然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如果不是必須的話,他也不想要勉強阿策的,不過,現在很多人都看着,阿策必須……
坦圖也明白,等蘇策再做一會兒心理建設後,就會喝下了。只是,他捨不得看着他的阿策這樣爲難的樣子。
所以只好讓他來幫一把手了。
於是坦圖把竹筒舉起來,把剩下的膽汁都倒進嘴裡含住,再捧起蘇策的臉,一點點哺餵進去。然後他的舌頭捲起蘇策的舌頭,拉入自己的口中吮吸,讓蘇策安穩地將膽汁嚥下……再給他舔去裡頭苦澀的味道。
這並不是繾綣曖昧的親吻,而更多是一種水乳交融的味道。
蘇策閉一閉眼,感受到苦澀全部替換爲自己早已熟悉的、屬於坦圖的味道,之前的一些噁心難受,也全部都消散了……
坦圖果然是瞭解他的。
只過了這麼幾個月的時間,坦圖就已經可以從他的表情和行爲習慣中推測出他的想法了……坦圖不是那種絕頂聰明、情商極高的雄性。蘇策知道,坦圖能達到這樣明白他的地步,是因爲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所以,蘇策纔可以這樣快地拋棄地球上男人對於懷孕生孩子的驚恐。
不僅僅是適應生存,更多的,是因爲坦圖。
有一點笨的大個子大傢伙,卻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
讓蘇策一直在“總是失去”和“從不擁有”中不斷交替的生命裡,多出一件讓他無比珍惜的東西。
他的家,和坦圖……還有他們孩子的家。
遊獵日過後,火舞節也就差不多結束了,幾個領隊分別帶着他們部落的成員離開,值得慶幸的是,這回雖然他們的表現也非常不錯,但是泰格部落的未婚雌性們卻因爲有瑞恩斯的存在而沒有被任何一個雄性勾搭走……這也是瑞恩斯對於所有的泰格部落雄性而言唯一不那麼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事情了。而瑞恩斯成功地把卡麥爾追到手這件事,也讓他們又愛又恨。
愛的是瑞恩斯基本上已經屬於已婚族,恨的是……所有的雄性魅力加起來居然都比不上的瑞恩斯從此就要在泰格部落落地生根了——
真是難以形容的複雜感覺啊……
當然,瑞恩斯還得先回去瑪雅部落一趟,他在那個部落裡的出名的勇士,有些事情還得交代和收尾,之後才能回到泰格部落,和卡麥爾結婚。
於是,在離別的時候,除去衆多雌性淚眼汪汪的揮手相送以外,瑞恩斯自己更是和卡麥爾依依惜別,像是恨不得根本不要離開似的。而卡麥爾,也帶着溫柔的微笑,答應了瑞恩斯“在此期間除了治病以外絕對不會與任何雄性甚至雌性有比較親密的交流”的要求……
送走了這些客人,泰格部落恢復了平靜。
而蘇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身體也漸漸發生了很多變化……
第一個三十天,蘇策幾乎都不能吃東西了,不管是葷的素的,清淡的還是油膩的,他只要聞一聞,都會在下一刻吐出來。坦圖跟着急得團團轉,找了卡麥爾弄了許多草藥來也沒什麼用處,後來只好給蘇策弄一些水果來,才讓他勉強吃下去。但儘管如此,蘇策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口味也變得很奇怪,只能嚥下非常非常甜膩的水果汁,有一點酸味都不能忍受……
這樣熬過一段時間,在第二個三十天的時候,蘇策的不良反應漸漸變得好了一些,但是胃口卻突然變得很大,幾乎每天都要吃很多東西才行。坦圖又急得抓頭髮,上躥下跳,到處找生過幼崽的雌性要做什麼樣的東西才能讓蘇策吃得高興,弄得整個村子的雌性見到他就要打趣,連雄性們也愛上了調侃他,每次在捕獵時,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坦圖,今天你給你家阿策吃了啥”這樣。
在第三個三十天,蘇策的肚子就好像吹氣似的鼓了起來。坦圖被嚇得目瞪口呆,對着蘇策更加小心翼翼,圍在他身邊硬是不敢碰他一下。與此同時,蘇策的飯量倒是恢復了正常,可是口味再次發生變化。他開始愛吃一種非常酸的果子,只有小指頭那麼大,乾乾脆脆的,但只要一點點,都能讓一個獸人被酸得整張臉皺成一團……但蘇策在吃的時候,卻是臉色紅潤,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愉快起來。
這樣三個月後,坦圖忙得黑天胡地,對着蘇策……以及蘇策的肚子的傻笑有了讓人更加無法忍受的傾向……
時間過得飛快,在一個陽光和煦的上午,蘇策被坦圖抱出來曬太陽。
他坐在院子中一把坦圖特別做出來的寬大而墊了許多柔軟獸皮的椅子中,腿上也蓋着柔軟的毯子。蘇策一手輕柔地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頭卻微微地側在一邊,靠着椅背闔眼小憩。
天色很好,微風吹來的感覺讓人覺得溫暖,睡意也漸漸濃了……
然而在這個時候,有一道熟悉的聲線帶着些許遲疑傳了過來。
“阿策……是阿策嗎?!”
這個聲音勾起了蘇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回憶,他渾身一顫,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