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弟弟!我一下掀開紅蓋頭,驚喜的看着正邁進前廳的神仙弟弟。神仙弟弟白衣勝雪,依舊那般脫塵出世,可從說話的口氣看卻早已不再是那稚嫩青澀的少年!神仙弟弟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彷彿世上只餘下我一人,幽墨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蓄滿深情,讓人怦然心動。
“娘子,我來接你了!”神仙弟弟迫切的向我疾步走來。
竹子怒不可遏的轉向我,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背後,擋在我和神仙弟弟中間。
“想帶璧璧走,先踩過他們的屍體!”不是吧!不是應該說先踩過我的屍體嗎?竹子的話讓我感覺好象在說:“工作努力些是累不死人的,但是我不想自己去證明。”
竹子剛收聲,賓客中竟然有一半人站了出來,一些人圍住了神仙弟弟,剩下的一些人和羅所門的人纏鬥,總之就是嘍羅對嘍羅,我就不具體轉播了。另外一男一女擋住了四位長老。那個男人望了我一眼,流露出無與倫比的悲傷。這雙眼睛!小牛子!心咯噔一下,今天是最後審判日嗎?全到齊了!想必另一個女人是以前我在地洞只聞其聲的閻羅教毒女。
我驚訝的看向竹子,沒想到他早就有如此周密的佈置。此時的竹子露出噬血的微笑,有着大局在握的自信,渾身充滿我從未見過的霸氣,簡直和以前的他判若兩人。
竹子邪邪的對我說:“聖女,我們要重新認識下。在下閻羅教教主常浩然!”說完,在我的手背上優雅的一吻,姿勢帥呆了!閹人?!你還真叫浩然啊!
此時廳內已經開始混戰,圍攻神仙弟弟的人全部穿得密不透風,看來是竹子特意安排對付善用毒的神仙弟弟的。神仙弟弟無法使毒,只得用武功和他們對峙,一時處於僵持階段。而小牛子和毒女兩人牽制住了四位長老,但是並不下殺招,好似在周旋拖延時間。總之,竹子那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看着竹子冷笑的側臉,想起他曾經說的那句“如不得之必毀之”,我突然覺得毛骨悚然。
“你是真的雅竹公子?”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設計我的。
竹子輕輕一笑,說:“雅竹公子是我在江湖中正道的身份,但是知道此事的人你是第三人,璧璧,你滿意了嗎?爲了你,我可是真的差點中毒而死呢。倒是你,是叫歐緣,還是任民璧呢?”竹子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狠狠的甩開他的手,把頭轉向神仙弟弟,竹子只是淡淡一笑,用半玩笑半兇狠的口吻說:“你是要多看看他了,你這個情郎今日恐怕也是難逃此劫,不過他的命也夠硬,我派出的假皇子一隊人馬竟然沒在中途殺掉他。對了,還有那個風公子,恐怕也時日不多。我的公主,記得下次找情人,不要找這些漂亮單純容易上當的男人了,他們可是過不了你相公我這關的。”說完,在我脖子上狠咬了一口,深到有血流出才滿意的舔了舔我頸上的血。
頸上的刺痛不能沖淡我的恐懼,原來我一直是他手中玩弄的老鼠。竹子舔了舔嘴邊殘留的血跡,湊到我耳邊,邪魅的說:“我可愛的妻子,你與我共騎時所說的屁股說留給老公用,可是我昨天的那般用法?還有,我以後一定再帶你回海邊去洗澡!”隨即,大笑出聲。
這時,長老們先後倒地,好象是中了毒。
“‘飄百粉’終於起效了!”暈!竹子竟然給長老們吃漂白粉!給長老們殺菌嗎?
羅所門所有的嘍羅都被他們解決了,現下所有人都改去攻擊神仙弟弟,神仙弟弟處境危險。我的命根啊!
我剛想求竹子手下留情,小條子跌跌撞撞的趕來了,加入了戰局,可是他身受重傷,很快身上就見了紅,仍然沒有扭轉落於下風的局勢。
我閉上眼睛,祈禱奇蹟!再睜開眼,竟然看到清氤,他已經和小條子聯手對抗毒女和小牛子!人生無處不存在奇蹟啊!真的是天降神兵!可是清氤爲什麼要幫我?
“璧璧,你的運氣一直是如此之好呢,你的左護法也及時趕回來了。”清氤是我的左護法?我們羅所門沒人了嗎?護法竟然是個小鬼!
說話的這功夫,神仙弟弟已經用劍把幾個圍攻他的人的衣裳劃破,隨着一把粉末撒出,幾個人連忙退散,痛苦的捂住衣裳破處,慢慢的倒在地上。竹子這時已飛身攻向神仙弟弟,第一招就殺勢洶洶,看似要致神仙弟弟於死地。神仙弟弟勉強接了兩招,就已經渾身傷痕累累,看似命懸一線。生死攸關,我想都沒想,就朝竹子衝了過去,竹子沒有料到我的突然出現,旋鱗蒼炎掌已然使出,情急之下,不顧反噬的後果強收了掌勢。而神仙弟弟也趁這個難得喘息的機會,在竹子的身上灑了毒藥。
竹子連退了幾步,還是沒有站穩,慢慢的倒下。我呆了,沒想到竹子會爲了救我而枉顧性命,我一步一步的走近竹子。人在危急時刻都有自保的本能,如果那時選擇了救他人,那一定是把那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竹子他難道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我側坐在地上,把竹子的頭輕扶放在自己的腿上,心情複雜,最後終於是我克了他!
竹子依舊是往常那般笑容,可此時,就連輕揚嘴角也很是困難,強忍住涌上喉頭的鮮血,用手無力的扭了下我的臉,自嘲的說:“沒想到竟然要死在自己的絕招下!我的公主,想做你的相公真的好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想娶你已不再是爲了我教的密傳武功,而是真的想和你攜手到老。你這麼古靈精怪,又那麼醜,我死了,以後誰還能管着你?”竹子的嘴角有血涌出,他本想捏我的鼻頭,手卻舉不起來,在空中抖着向上,我伸手主動迎上握住他的手,俯身低下頭,湊到他的臉旁,幫他摸上我的鼻子,眼眶漸漸的紅了。
竹子的聲音漸漸輕微,細不可聞,我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只聽他虛弱的說:“如果有來世,我們就做一對小小的老鼠。笨笨的相愛,呆呆的過日子,拙拙的依偎,傻傻的一起。即便大雪封山,還可以窩在暖暖的草堆緊緊的抱着咬你的耳朵。”
竹子用盡全身力氣,在我的耳朵上咬了最後一口,好似讓我永遠記住他似的,然後突然頭歪了下去,臉上掛着無比滿足的笑顏。第一滴爲情所落的眼淚滴在了竹子的臉上,輕輕滑落,我的心從此有了缺口,這滴淚象鹽水一般滴落於我心的傷口,麻麻的,痛痛的,疼痛沿着神經走遍全身。我無意識的整理着竹子的頭髮,把散發歸到他的耳後,反覆撫弄着。
神仙弟弟一直站在我的身邊,一言不發,待我擡頭的時候卻見他早已把自己的紅脣咬破。
見竹子死去,毒女亂了陣腳,破綻百出,而小條子此時早已體力不支,眼看胸口就要正中小牛子一掌,清氤飛身擋了過來,清氤在中掌那一瞬,卻露出了微笑,隨後便和小條子兩人一起重重的跌於地上。小牛子驚恐的看着自己轉眼變黑的手掌,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氤,“你竟然抱着必死的決心?全身衣服塗滿劇毒?”
“劉清曾占卜說,聖女大婚之日必是我斃命之時,我今日既然來就想到必死!”清氤還是往常那懶懶的樣子,但是看他胸口起伏劇烈,恐怕也是被小牛子重創。
毒女見情況不妙,早已經飛身逃走。小牛子認命的搖了搖頭,定定的看向我,那雙如此熟悉的眼睛此刻傾注了滿心愛戀的熾熱。他朝我一步步走來,但只走到一半便整個人跌倒在地,褲子露出一角,卻觸目驚心的看到他的腿已經變黑。小牛子氣若游絲,幾乎發不出聲音,從口型看隱約好似在說“我的歐籮芭!”努力的把一隻手伸入懷中摸索着什麼,剛剛掏出,手一下摔在了地上,整個人再也不能動彈。他的手中赫然握着的是一隻千紙鶴!
我的眼已經模糊,心若絞割。此生我必記得你的情,來世如若再生爲人,只求能償你今生之厚愛。
與此同時,清氤爬到小條子身邊,從懷中拿出一顆沾了血跡的彩珠,奄奄一息的小條子眼睛突然燦若明星,顫着聲說:“琉璃彩珠!是你!”
“是我!”清氤倒在小條子的懷裡,幽幽的說,“十年前,劉清說5年後你會在山遙國有一場劫難,爲了幫你渡劫,設計讓我乍死瞞過我娘,到山遙國頂替病怏怏的三皇子,但是由於乍死的藥物作用,我卻再不能發育,那日你中淫毒,其實是我……是我,但是我不後悔。”和小條子五指相握,笑着合上了眼,彷彿在一個美夢中沉睡去。
林嫂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顫抖着手,步履有些踉蹌,撲倒在清氤身上,哽咽的反覆嘮叨着:“我的兒!我的兒!”夢囈般說:“十年前,我兒自見風護法後便纏綿病榻,幾日後過世。我一直以爲是風護法剋死我兒,上任聖女彌留之際,無意間聽到劉清說我兒終會因風護法而喪命,所以下定決心要爲我兒報仇,可是上任聖女過世後,風護法便離開羅所門,等了5年,我終等到風護法帶聖女歸來,初見,我見風護法心繫聖女,所以決定讓他也嚐嚐痛失所愛的心碎。剛纔我給聖女下了毒,還有風護法被齊公子傷後,我趁機在他的傷藥中下了毒,此毒乃我5年內尋的天下奇毒之一‘心戚焉’。”林嫂愧疚看了我一眼,幽幽的說:“孩子,我對不起你們!”語閉,從地上拾起一把寶劍,一下橫劃於頸上,撲到在清氤屍體上。
小條子淒涼的看了我最後一眼,似有話梗於喉中,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勉強着爬起來,吃力的抱起清氤,半呆滯的喃喃着:“梧桐樹!梧桐樹!”一步一跌的往後園掙扎而去,一路血跡,直到走不動,最後一次跌倒再也沒有起來。
神仙弟弟緊張的把着我的脈,眉頭越皺越緊,然後慢慢語無倫次起來,“娘子,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馬上回絕塵谷取苦思斷腸草,不,不,那來不及,一定有別的辦法!一定有!你別怕,有我在!”說完,已經急得流出了淚。
我撫上神仙弟弟的臉,第一次如此用心用情看着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要死卻絲毫不緊張,如此淡定,似等這個時候已經很久,很久。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麼也不怕!”我感到疲倦襲來,無力的倒在神仙弟弟的懷中,覺得很安心,很溫暖。眼前漸漸變黑,短短几個月的經歷象電影般在眼前晃過,我的喜,我的悲,一切如夢如幻,亦真亦切。
神仙弟弟抱起我,手有力而緊繃,滾燙的熱淚滑過我的臉頰,聽着神仙弟弟強有力的心跳聲,好似今生也無再多奢求,足矣,足矣!我輕唱起: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
耳邊似有輕風吹過,自己的歌聲也越飄越遠。人活一世荒唐,或活一世英明,死後莫過於一抔土!有愛人陪於身邊,夫復何求?是不是人之將死都會如我此時般問自己“如果能重活一遍……”
如果我能重活一遍,我還要如此!在那時那地遇到那個他!
決不後悔!
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