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大牀上已經只剩下林素一個人,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明媚春日陽光來看,時間已經不早。
這是一間很大的臥室。
大到可以放下兩張牀,一張方形,一張圓形,擺出了一個扁扁的感嘆號形狀。
默默地一個人起身,首先拉開了窗簾,讓陽光鋪灑進來填滿房間。他所有的房子好像都那麼大,大到空曠,林素覺得內心不夠強大的人很難居住在這種環境裡,至少她就是如此。
不過,每次他所到之處,好像一點也不空。
奼紫嫣紅。
猶如紅樓夢裡的大觀園。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屬於自己的一則判詞。
結局應該不差。
就像他身邊那些風華耀眼的女子們,A、B、C、D、愛麗絲·弗格森、索菲亞·費西……在他給出的舞臺上,折盡天下鬚眉。
哪怕是她和陳晴,現在也已經是很多人仰望的對象。
貓一樣安靜地一個人穿衣,一個人洗漱,一個人梳妝,齊整之後從浴室出來,還是沒有走出這間臥室。
其實身邊人起牀時她都知曉,只是刻意落到最後,從昨天被他戳破一些心思後就是這樣。而且……他一直是一個很節制的人,就像一個面對滿桌珍饈依舊能夠堅持七分飽的傢伙,只是,昨晚的七分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因此也真的有些起不來。
依舊無聲地赤着腳踱到那張圓形大牀旁邊,忍不住坐了下來,扭頭打量,牀上沒有任何被褥,更像一座小小的舞臺,昨夜迷離的燈光從頂上落下,那三個來自烏克蘭的漂亮女孩如同百合盛開,嬌豔而唯美。
於是也明白了他爲何會喜歡。
臥室房門突然被推開,林素嚇了一跳,下意識站起身。
看到進門的是陳晴,丟了個白眼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會了西方人常見的這個生活習慣。
陳晴笑着走過來:“我以爲你還沒起牀呢,打算來掀被子。”
林素乾脆不理會她,擡腕看了下手臂,已經是上午九點半。
陳晴來到圓牀邊坐下,身子還壓着牀墊掂了掂,想起昨晚也有些回味,只是很快就重新起身,對林素道:“好了,老闆身邊你這樣心思的一抓一大把,誰在意呢,走吧,幹活纔是正經,要不然你就只能是老闆身邊的花瓶。”
林素聽陳晴提起某件事,有些羞惱,還是跟着她離開臥室。
堅持着沒問。
不過,下樓之後,看着陡然空了很多的別墅,就知道他已經離開。剛剛是羞於見到他,見不到了,心裡又空落落的。大概自己也是孔子話語裡的那種小女人吧。
陳晴一路來到別墅一樓餐廳,林素木木地跟着,直到在餐桌旁坐下才又反應過來。
女侍送上早餐,悄然離開。
陳晴拿起桌面上一份《華爾街日報》,朝林素面前的早餐示意了下:“給你10分鐘時間,下午離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素看了眼早餐,目光在一隻碟子裡的藥片上瞄過,臉色微紅,又不知道想起什麼,無聲地小小嘆了下,端起手邊溫熱的牛奶先喝了一口。
這些小細節顯然被旁邊某人察覺,陳晴的目光似乎沒有離開手中的報紙,卻是道:“有什麼嘆氣的,如果你懷孕了,其實並不算什麼,多一份撫養費而已,這種事情對咱們老闆根本不算什麼事情。只不過,到時候你就徹底沒退路了,以咱們老闆的性格,他可不會允許自己孩子的母親再轉投其他男人身邊。”
林素眼神慌亂地反駁:“你胡說什麼啊。”
陳晴聳聳肩,也是不知不覺被浸染上的西方人小習慣:“或者,你其實也可以不吃啊。”
林素沉默地拿起餐具,不再理會陳晴,只是10分鐘之後,離開餐廳時,那隻小碟裡到底還是空空如也。
結束早餐,兩人趕往東漢普頓西南臨海即將用作國風藝術團舞者宿舍的莊園,半年時間,這邊已經改造完成。城堡一樣的主別墅,三層總面積接近一萬平米,100個女孩,平均每人100平米的空間,可以想見是多麼寬敞。
整個莊園佔地15英畝,摺合超過6公頃,按照中國那邊的面積單位換算達到91畝,面朝大海,周圍綠樹環繞,形成了一個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獨立空間。
陳晴看着都有些羨慕。
中國那邊,除非你跑去荒郊野外,否則想要擁有這樣一座莊園簡直就是做夢。
而且,這座莊園看似在地理上距離核心的紐約城有些遙遠,卻又絕對是寸土寸金的美國最頂級富人區,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裡劃出15英畝空間只是提供給身邊的舞者居住,也只有自家老闆能做得出來,關鍵還支付得起。
另一方面,陳晴心底還有一個更深的小感觸。
這次終於反過來。
即將入住的中國女孩們幾乎相當於這座莊園的女主人,女孩們的生活當然不是自給自足,因此還會有多達100人的維家女侍女衛團隊進駐,負責女孩們的飲食起居安全防衛,這些可都是洋妞呢。
在中國,誰能想像讓一羣高高在上的洋人女孩給自己當保鏢保姆?
嘖嘖。
不過,也再次想起曾經參悟到的自家老闆的某些邪惡心思。
把身邊的花瓶當公主來養,嚐盡了金字塔頂層的風光,想要再做回灰姑娘,可是難上加難。或許他身邊的很多女人都是不想再回到過去,纔會那麼努力。
下午時分,親自在莊園裡裡外外又走了一遍的陳晴兩人最後來到餐廳,一一檢查過爲女孩們準備的餐具,看到壁櫥裡嶄新的紫檀紅木筷子,這是前段時間陳晴特意安排從中國定製而來,此時想了想,對身邊的安格瑞·戴維斯道:“安格,把這些筷子處理掉吧。”
最初是想女孩們能夠繼續一些中國人的習慣。
算是某種古怪心理作祟。
此時突然覺得沒必要,這樣一座美如畫卷的西式莊園裡,就該用刀叉,放一堆筷子實在有些不協調。
西蒙讓陳晴兩個負責這處莊園的改造,不過,很多事情還是越來越得到西蒙信任的女管家安格瑞·戴維斯負責,畢竟她纔是專業的,而且時間充裕,陳晴兩人很忙,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
安格瑞聽到陳晴吩咐,點頭道:“好的,陳小姐。”
站在另一邊的林素聽陳晴這麼說,忍不住道:“你又浪費,這些筷子很貴呢。”
陳晴乜了她一眼,從善如流,彎起嘴角對安格瑞道:“既然這樣,把這些筷子打包起來,我們等下離開時讓林帶着。”
林素瞪了她一眼:“我纔不要。”
馬上就要再次啓程返回中國,林素當然明白陳晴話語裡的意思,這些定製的紫檀紅木筷子確實很昂貴,只是,無論如何,她也沒臉帶一堆筷子回家。
太丟人了。
安格瑞·戴維斯微笑道:“放心,林小姐,我會把這些筷子送給需要的人,不會浪費的。”
林素嗯了一聲,接住這個臺階。
陳晴卻是看過來,問道:“你的意思是,捐出去?”
女管家點頭:“是啊,這是老闆和夫人安排的慣例,一些不需要的東西就捐給慈善組織,我們有專門的團隊對接這件事。”
陳晴皺了皺眉,搖頭道:“其他的我不管,這些必須銷燬掉,不許胡亂捐出去。”
安格瑞愣了下,還是點頭:“好的,陳小姐。”
陳晴也沒有解釋,反正,在她心裡,什麼樣的人就該用什麼樣的東西,如果這些昂貴的紫檀紅木筷子落到貧民窟或流浪漢那裡,簡直暴殄天物,還不如毀掉。
最後在足以供應上百人飲食的寬大廚房內巡睃了一遍,陳晴滿意地向外走,又問起女管家另外一件事:“英語老師的事情安排好了嗎,我希望她們到來之後,第一時間就能接受最專業的英語培訓。”
安格瑞道:“還在聯繫,陳小姐下次過來,可以親自面試。”
陳晴點點頭,補充道:“記住,首先必須是女人,然後,最好再漂亮一些。”
安格瑞答應着,說道:“我主要在挑選來自中國的留學生,主要是考慮到她們都會漢語。”
“嗯,就是這樣,”陳晴很滿意,又提醒道:“做好背景調查,這一點想來不用我提醒吧?”
安格瑞微笑道:“當然,這件事維斯特洛家族一直有專門的團隊在做。”
林素聽到兩人的這番對話,微微蹙眉。
陳晴也明白過來,確實,如果做不好這件事,維斯特洛家族早就被滲透成篩子了,而從她來到自家老闆身邊開始,除了早前被媒體公開下場不太好的一個維家女侍背叛者,好像就沒再聽說過維斯特洛家族周邊服務團隊出現什麼問題。
最初被男人收攬到身邊,陳晴偶爾還會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他就不擔心自己和林素是間諜嗎?
現在想想,這種念頭完全是多餘。
如果他不確定這一點,她們兩個根本不可能被他帶到美國。
她和林素兩個確實也沒有任何問題,即使內心還對自己母國抱有相當感情的林素,也沒有做過任何不利於他的事情,她雖然在他和當局之間牽線搭橋,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立場,更何況很多事情本就是他安排她去做的。
再想想來到美國之後的很多細節。
或許,他連身邊所有女人的真實性格都一清二楚,因爲明顯有專門的心理學家團隊評估這些,國風藝術團選拔過程中,她就看到過這種測試,最終26萬名候選人裡挑選出的100個女孩,除了堅實的舞蹈功底,乾淨的身世背景,就連女孩們的性格,也都是有所篩選。
至少像她這樣骨子裡不安分到野心勃勃的女孩,肯定別想入選。
因爲是自家老闆的私人舞者團隊,更需要的是水一樣的女子,而不是各種不安分。
結束這邊的工作,傍晚時分。陳晴和林素帶着幾位隨從再次啓程飛往中國。
除了中國這邊需要處理的一系列事務,這次主要依舊是爲自家老闆的中國之行打前站。
第一站是上海。
每次從美國返回,陳晴都會感受到一種明顯的落差,環境人文各方面都有。
就像城市建築。
曼哈頓的大部分街區都非常古老,建造時間超過半個世紀的建築比比皆是,然而,那些建築街區卻都非常契合地與整個城市的風格融爲一體。
郊區地帶更是如此。
無論是東漢普頓的豪宅還是普通的木質民居,都帶着一種與周邊環境融爲一體的自然感。
中國這邊,實在是各種突兀。
陳晴也知道這很大原因還是中國人稠的緣故,不過,無論如何,城市規劃都本可以更加用心一些。
只是感慨,倒也沒心思理會這些。
剛剛落地就被連軸轉的日程包圍。
而且,陳晴這段時間一直在密切關注中國的彩電行業價格大戰。
這也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國內發生的第一場行業價格大戰。
意義非凡,影響深遠。
3月份,首先是長虹集團突然宣佈旗下彩電品牌全線大規模降價,打出了團結一致抵禦外敵的口號,藉口是抵禦外資彩電品牌在中國的擴張,這也是直到很多年後依舊爲人津津樂道的理由,實際上也達到了目的。
不過,價格大戰的最終結果,除了外資彩電品牌在中國市場的份額大幅度萎縮,更多還是本土彩電品牌直接死了一大片,長虹、TCL等公司完成了對中國彩電市場的洗牌,一舉成爲地位穩固的行業巨頭。
而在此之前,隨着中國整體經濟狀況地不斷向好,國民對彩電需求大幅增加,豐厚的利益趨勢下,過往這些年中國涌現出了一大批大大小小的彩電廠商,只是國產品牌,林林總總就有六十多家。
最後百分之九十的廠商都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內。
這些都是後話。
當下彩電行業價格大戰纔剛剛開啓,除了緊隨長虹宣佈降價的TCL,其他大部分廠商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很多企業都在指責長虹是在擾亂市場秩序,甚至呼籲政府介入制止。因爲國民對彩電的旺盛需求,這一行業的賣方市場已經持續了十多年,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利潤豐厚,大家安安穩穩的賺錢不好嗎,打什麼價格戰啊?
瑟曦資本中國經濟研究院第一時間注意到這次行業震盪,開始進行跟進。
逐漸培養出敏銳商業眼光的陳晴同樣如此。
還在研讀MBA課程的陳晴意識到,這次彩電價格大戰看似與維斯特洛體系在中國的佈局關聯不大,實際上息息相關。
最大的一項關聯就是今年開始爆發的VCD產業。
無數中國廠商一窩蜂地開始涌入這一市場,與彩電行業簡直如出一轍。
還有計算機領域。
同樣都是如此。
可以想見,這次彩電行業價格大戰的結果,基本上就是VCD和計算機兩大領域的未來。
都是行業過熱,都是利潤豐厚,都是混亂無序。
因此,只要能夠吃透這次彩電行業價格大戰的前前後後,接下來在VCD和計算機等很多領域都可以遊刃有餘。陳晴爲此特意從自己老闆那裡要到權限,可以從瑟曦資本中國經濟研究院團隊手中獲得實時的研究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