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西蒙開出的條件，赫斯特家族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是這一切風波開始之前，哪怕失去ESPN的股份，再支付3.7億美元的鉅額賠償，赫斯特家族也不會傷筋動骨。
現在卻不同。
因爲維斯特洛體系的全面封殺和訴訟轟炸、商業合作伙伴的不斷離棄以及謀殺醜聞曝光引起公憤導致旗下報紙雜誌的大規模退訂，赫斯特集團旗下資產近期完全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貶值。
如同西蒙對維斯特洛公司的百分之百控制一樣，赫斯特家族也通過家族成員個人持股和家族信託等方式，牢牢掌控着作爲赫斯特傳媒帝國最終母公司的赫斯特集團全部股份。
雖然旗下的很多報紙、雜誌和電視資產都有着合資成分，這次風波，大部分損失依舊需要赫斯特家族一力承擔。
隨着企業經營狀況惡化導致自身現金流枯竭，外部的銀行貸款和債券發行等融資渠道隨之斷絕，赫斯特集團現在想要籌集3.7億美元資金，只有出售旗下資產一途。
然而，不僅是赫斯特集團旗下主要報紙雜誌等資產本身近期大幅貶值，潛在買方也不會放過這個進一步壓價的機會，赫斯特家族想要通過出售資產套現，短期內最多隻能賣出風波之前一半的價格，也就是說，如果要籌集3.7億美元資金，赫斯特集團需要付出相當於最初雙倍的代價。
算是ESPN的股份，赫斯特家族只是解決維斯特洛體系這邊的麻煩，就等於需要付出10億美元。
哪怕赫斯特家族很多人都明白現在斷臂求生纔是上策，卻也很難說服自己和家族其他成員承受這種一次性損失10億美元的割肉大出血，寧願一點點失血把自己流死。
西蒙當然不會開出條件後就不再理會。
在維斯特洛體系的運作下，媒體持續對赫斯特集團進行着高烈度的抨擊，聯邦當局迫於輿論壓力近期陸續啓動了其他一些針對赫斯特集團的調查。
因爲威廉·赫斯特三世的畏罪潛逃，在多麗絲·費徹家人同樣提出了高達6億美元的天價索賠訴訟後，爲了避免威廉·赫斯特三世轉移資產，聯邦當局還緊急對威廉三世名下的股票、物業等資產進行了查封。
不只是已經被捕沒能支付足夠保釋金而繼續拘押的威廉三世助理羅傑·霍爾斯，赫斯特家族其他一些成員和赫斯特集團的部分高層也被FBI的多麗絲·費徹謀殺案專案組頻頻傳喚配合調查。
這起謀殺案的甚囂塵上，持續侵蝕着赫斯特集團的公信力。
西蒙並沒有讓人公開多麗絲·費徹吞藥自盡全過程的監控，因爲這樣很容易讓公衆聯想到見死不救。不過，這種可以讓威廉·赫斯特三世徹底失去翻案餘地的證據，他當然也不會忽略，而是讓人通過匿名渠道轉交給了FBI專案組。
另一方面，在媒體輿論的慫恿下，退訂赫斯特集團旗下報紙雜誌的潮流也在持續。
赫斯特集團旗下諸多報紙雜誌的競爭對手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近期紛紛推出了各種營銷優惠活動，不遺餘力地從赫斯特集團旗下媒體搶奪用戶資源，瑟曦資本旗下的阿波羅管理公司特意爲此成立了一個2億美元左右的扶植基金，爲那些與赫斯特集團旗下媒體競爭的報紙雜誌提供融資。
美國紙媒行業的下坡路已經不可阻擋。
如果是幾十年前，赫斯特集團還可以硬挺到風波之後通過各種手段重新奪回自己失去的市場份額，現在，因爲美國紙媒用戶的整體萎縮，這種用戶流失基本上是不可逆的。
赫斯特集團動作遲緩，在維斯特洛體系和其他資本勢力的影響下，赫斯特集團旗下的很多報紙雜誌卻不甘心坐以待斃。
這段時間，赫斯特集團旗下已經有7家報紙的合資股東提出了買回赫斯特集團手中報紙股份的要求，甚至還以赫斯特集團深陷醜聞影響到報紙本身以及員工工作爲由，要求當局介入主動促成交易。
當然，這些合資股東的開價都非常低。
可以說，在維斯特洛體系的步步緊逼之下，如果赫斯特家族不能儘快壯士斷腕，這家老牌傳媒集團最多一年時間就將因爲企業經營狀況的全方面惡化而分崩離析。
週末之後，西蒙和珍妮特一起飛往東海岸，這一週維羅妮卡卻是留在了洛杉磯，協助丹妮莉絲娛樂管理層進行上市路演前的一些審計工作。
赫斯特家族風雨飄搖，維斯特洛體系這段時間也絕對不算太輕鬆。
不只是需要應對赫斯特家族一系列爆料引發的輿論風波，聯邦政商各界對維斯特洛體系持續崛起的警惕和壓制也更加頻繁。
三月份針對‘思科-美國在線-伊格瑞特’互聯網三巨頭壟斷托拉斯指控引發的一系列訴訟，現在也只有寥寥三起達成和解，其他都已經進入正式的訴訟程序。
維斯特洛體系財大氣粗，如果是單純地打官司，足夠打到很多小企業破產倒閉，不過，這些訴訟帶來的潛在大規模反壟斷風險，卻是維斯特洛體系不得不謹慎對待的一件事。
因此也不得不承認，四月份的盧旺達種族主義大屠殺慘案，不僅將聯邦公衆的注意力從某些爆炸滅門慘案上移開，也在很大程度上成功遮掩了維斯特洛體系面臨的各種訴訟。
維斯特洛體系近期對赫斯特集團不遺餘力地打擊以及對其他老牌紙媒勢力的拉攏，很大程度上也抑制了北美媒體在‘維斯特洛體系壟斷互聯網產業’這個話題上的推波助瀾。
聯邦政界前段時間一擁而上地針對維斯特洛體系‘各抒己見’之後，雖然大部分針對者依舊處於嘴炮狀態，華盛頓在很多方面對於維斯特洛體系都不再是那麼好說話。至少，維斯特洛體系此前推動的各種法案，全部都陷入了擱淺狀態。
另一方面，近期瑟曦資本對道富銀行資產管理部門收購，在國會也遇到了阻礙。
衆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對這次交易提出了質疑，要求瑟曦資本解釋黑巖資產管理公司已經掌管超過兩千億美元龐大資金的情況下，如何還能夠百分之百地確保投資人的資金安全。
如果瑟曦資本無法做出保證，國會將阻止這次合併的進一步推進。
這種質疑很有幾分耍無賴的性質。
因爲衆議院在質詢函中，根本沒有對其所要求的‘資金安全’做出定義。
對於華爾街各個金融巨頭而言，確保投資人的資金安全，這是最基本的要求。普遍準則是在進行重大投資行爲時主動告知投資人、不使用資金進行合約之外的交易、不進行內幕操作等等。
如果只是這些，瑟曦資本當然可以保證。
雖然黑巖資產管理公司的總體資產規模非常龐大，但幾十只子基金中來自不同客戶的資金都用作哪些投資用途，全部已經在合約中做出明確限定，很多資金甚至只是瑟曦資本代爲保管，投資決策權依舊在投資人手中。
然而，在瑟曦資本對衆議院的質詢做出回覆後，對方卻依舊糾纏不休。
幾經試探，珍妮特大致搞清楚，衆議院的議員老爺們大概是想要讓黑巖資產管理公司做出只賺不賠的承諾，這就是對方所謂的‘資金安全’。
這世道從來沒有隻賺不賠的生意，華爾街更是沒有這種道理。
歸根結底，華盛頓就是在故意刁難，不希望瑟曦資本與道富銀行的這次交易能夠達成。
很多大型合併案拖上兩三年時間才得以通過聯邦政府的批准，這種事情在美國非常普遍。不過，對於這次交易，西蒙夫婦都很清楚，拖延時間過久，只會生變。
因爲不同於那些實體企業，對於華爾街金融公司而言，投資人不僅看中這些公司的盈利能力，對於企業口碑、輿論走向和法律風險等等因素也非常在意，稍微有些大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導致投資人大量撤資。
如果拖得太久，道富銀行爲了確保自家客戶不會心生焦慮而撤資，或者自己也反應過來不應該輕易放棄這部分業務，那麼，這起合併案隨時都可能泡湯。
夫妻倆抵達東海岸，西蒙留在紐約，珍妮特直接就殺向華盛頓。
而且還打定主意，如果與衆議院的斡旋溝通無效，瑟曦資本將不惜訴訟，畢竟衆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故意刁難實在是太明顯了。
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市郊外的莊園內。
時間已經是5月25日，週三。
西蒙上午沒有去曼哈頓，而是在格林尼治莊園內會見從威斯康辛州趕來的政治說客保羅·斯派茨。
保羅·斯派茨曾經是威瑞森旗下政治遊說部門和企業附屬政治行動委員會的負責人，前段時間維斯特洛體系針對今年中期選舉的狙擊計劃啓動後，從小成長於威斯康辛州的保羅·斯派茨被派往當地，負責狙擊近期一直在針對維斯特洛體系的威斯康辛州左派民主黨國會參議員克雷格·埃姆斯的連任。
現在，保羅·斯派茨已經成爲克雷格·埃姆斯的競選對手威斯康辛州溫和派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羅伯特·霍特維爾的競選團隊經理。
這段時間，保羅·斯派茨與自己的臨時僱主協同合作，在1994年中期選舉普遍缺少熱門政治議題的情況下，根據威斯康辛州的具體情況，制定了詳細而明確的競選綱領。
保羅·斯派茨甚至更進一步，對威斯康辛州的選民進行了非常精細地劃分，制定專門的競選方案和宣傳口號精準投向中產階級、退伍軍人、少數族裔等等不同選民羣體。
其實這種精細化運作在美國政治競選中不是沒有先例，只是，大部分政治競選，哪怕是總統大選，想要實現這種精細化運作，都需要面臨一個非常關鍵的障礙，資金問題。
錢的問題，對於維斯特洛體系來說最不是問題。
雖然現階段的聯邦競選法律還非常嚴格，對於政治捐獻有着重重限制，但只要有心，想要繞過這些障礙並不是問題。
比如這次，保羅·斯派茨掌控團隊所需要的大量選民調查，都以維斯特洛體系諸如美國在線、伊格瑞特等公司在威斯康辛當地的商業調查爲名義進行，這麼做既可以讓保羅·斯派茨的團隊獲得珍貴的選民反饋數據，又能夠變相地位競選團隊節省大筆資金。
這種模式在美國政治競選中同樣不算新鮮，即使事情曝光，乃至後續遭遇聯邦政府的調查，結果也只會是一筆糊塗爛賬。
下半年的激烈選戰還沒有開始，保羅·斯派茨只是在威斯康辛州一地就已經或直接或間接地花掉了維斯特洛體系超過500萬美元資金，這已經相當於今年每一個參議員候選人的平均競選資金規模。
不過，西蒙對此並不在意，因爲他對這位政治說客的工作成果非常滿意。
保羅·斯派茨精準針對不同選民羣體指定專門競選策劃的思路，更是讓西蒙看到了一種可以將維斯特洛體系政治影響力迅速推向整個美國的可行方案。
畢竟，政治競選的根本就是拉選票，不惜一切手段從五花八門的選民羣體中獲得選票，你就是勝利者。
以往的很多政治競選中，政客往往在討好中產階級的同時，得罪了底層羣體；在獲得退伍軍人好感的同時，得罪了反戰羣體；甚至在獲得男性選民選票時，得罪了一大堆的女性選民。
結果往往如同狗熊掰棒子。
即使有些候選人想到了針對性拉票遊說這一招，往往限於競選資金或競選團隊組織能力等因素而無法做到真正的精確化運作。
維斯特洛體系有着足夠的資本，同時也有着影響整個聯邦政界走勢的政治野心，於是，這份往往對於其他政客而言有些大而不當的精細化運作方案，幾乎就是對維斯特洛體系量身定做。
別墅書房內，西蒙和保羅·斯派茨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詳細討論這件事，然後纔將話題轉向當前的狙擊計劃。
“1993年度，威斯康辛州中產階級家庭的平均收入相比1992年下降了2.7%，遠超全國範圍內平均1%的水準。失業率也達到8.6%，超過全國6.4%的平均比例，就業問題，這是我們今年的運作重點。”
地處美國重工業衰落的五大湖鐵鏽帶區域，威斯康辛州的經濟已經不景氣很長一段時期，最近幾年美國經濟大環境的惡化，更是讓威斯康辛州雪上加霜。
西蒙並沒有插話，只是示意保羅·斯派茨繼續。
“其實，經濟問題也是威斯康辛州當地政府和國會兩院成員這些年來關注的重點，克雷格·埃姆斯同樣很重視這方面問題。不過，受到整個國家經濟衰退的影響，威斯康辛州經濟形勢持續惡化是一種既定事實，只要我們運作得當，公衆就不會知道克雷格·埃姆斯等政客的努力，他們只會看到自己所在州的經濟持續下滑，失業率不斷身高，家庭收入一再減少，然後，我們的候選人就能乘勢而上。”
“與此同時，克雷格·埃姆斯過去幾年一直推動增加對低收入家庭和少數族裔的補助，而且還在去年聯邦增加燃油稅的法案中投了贊成票，這些都間接地損害了佔據威斯康辛州大部分的中產階級的利益，恰好最近幾年中產階級家庭的平均收入一直在減少，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克雷格·埃姆斯卻在以損害中產階級利益的方式去補貼社會底層，這會讓他在這次選戰中進一步失分。”
西蒙聽保羅·斯派茨說到這裡，突然道：“按照你的說法，即使沒有我們的支持，克雷格·埃姆斯似乎也很難連任，那你覺得我還需要你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尖銳。
保羅·斯派茨卻只是愣了下，隨即就笑道：“老闆，這些都是我要灌輸給威斯康辛州選民的印象，從您的表現來看，我的策略非常成功，所以，你需要我。”
狙擊計劃展開之前，維斯特洛體系就對克雷格·埃姆斯進行過調查。
作爲一個手腕嫺熟的老牌政客，雖然政治觀點偏左，克雷格·埃姆斯卻也算一個實幹派，因此在威斯康辛州當地的支持率一直很高。
剛剛的問題，只是一個興之所至的小試探。
同樣點了點頭，西蒙道：“保羅，你可以繼續。”
保羅·斯派茨暫時放棄思索自家老闆剛剛這個小問題的意圖，接着道：“另外，我們這段時間也挖到了克雷格?埃姆斯的一些黑料，打算在下半年適當時機放出來。”
今年的中期選舉，因爲缺少明確的政治議題，很多競選都淪爲相互揭底爆醜聞的比比誰更齷蹉遊戲。
保羅·斯派茨說着將一份文件遞給西蒙，道：“克雷格?埃姆斯本身還是比較乾淨的，沒有灰色收入，沒有秘密情人，出身也非常普通。不過，這位政客爲了建立自己的人脈，過去一些年爲威斯康辛州很多學生寫過大學推薦信，老闆你知道的，國會參議員級別的推薦信，哪怕是對常春藤級別的名校錄取都有很大幫助，各州的普通高校，更是等於直接的入場券。克雷格·埃姆斯的推薦信中當然不缺少品學兼優的學生，不過大部分都是富豪子弟，問題就出在這裡。”
西蒙翻開文件夾，看到了一份推薦信複印件，推薦一位名叫保羅·斯科特爾的學生進入威斯康星大學。
保羅·斯派茨待西蒙翻開文件，繼續道：“這位保羅·斯科特爾是威斯康辛州當地一位食品公司老闆的兒子，因爲斯科特爾家族是克雷格·埃姆斯的主要支持者，兩年前克雷格·埃姆斯爲保羅·斯科特爾開具了這封推薦信，幫助這位SAT分數遠遠無法達到錄取標準的青年進入威斯康辛大學。然後，根據我們的調查，斯科特爾最近兩年在威斯康星大學涉嫌侵害至少六名女生，而且事情都被斯科特爾家族壓制下去。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將這件事挑破，渲染克雷格·埃姆斯支持的無良富人子弟在大學校園內恣意侵害平民女生，這起醜聞將會直接衝擊克雷格·埃姆斯的底層選民基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