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風遠輕輕地敲了敲局長辦公室的門,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嫂子你別哭啊,有話慢慢說……”羅國旭局長正站在窗前,用手機通着話。聽到敲門聲後,他轉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頓時有一絲不自然。
“國旭,張城和你是多年的交情了,你可不能扔下我們不管啊……”一個帶着哭腔的女聲在電話裡說道。
雖然這個女聲只是隱隱地傳了出來,但丁風遠聽力很好,敏銳地聽到了這句話。他心中一動,卻不動聲色地轉身關門,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有人找我,我先掛了,一會給你打過來,慢慢說說這事。”羅國旭說了一聲就把電話掛斷了,笑眯眯地問道,“老丁,有什麼好事?”
官場上的人講究仕途順利,很忌諱出醜聞、出問題這類的“壞事”,特別喜歡出成績、送綿旗之類的“好事”。幾十年前,官場上就很流行一句“有什麼好事”的問候語,似乎在暗示下級要報喜不報憂。這兩年官場上流行復古風,幾十年前的這句話,又被羅國旭掛在了嘴邊。
“咱們公安局,好事可不多啊。”丁風遠笑了笑,把手裡那疊材料遞過去,“羅局,開太路又出了一件大案,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起因是鄰里糾紛,吵了一場大架,然後犯罪嫌疑人拿了把菜刀就去砍人,連砍了三刀,現在被害人正在醫院搶救。”
“先放在桌上吧。來,老丁,坐一下。”羅國旭笑了笑,走到飲水機前,取了個杯子。
“羅局,我不渴。”丁風遠看着羅國旭的背影,眼神裡掠過一絲玩味。
“來來來,先坐下。”羅國旭遞了杯水給丁風遠,然後把他按坐在沙發上。
“羅局,有什麼指示?”丁風遠的笑容很謙和。
“老丁啊,自從肖煥被抽調到市局搞專案行動,刑警大隊就是你一個人在管理着,日以繼夜地幹着,工作很辛苦啊。這些事,我都看在眼裡的。”羅國旭的笑容很親切。
丁風遠心中一暖,低調地說道:“本職工作嘛,這都是應該的。對了,肖隊長估計也快回來了吧?”
“恐怕他不會回來了。”羅國旭微微一笑。
“怎麼了,他出事了?”丁風遠神情凝重地問道。
“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市局想把他留下來。唉,咱們又少了一個人才啊。”羅國旭邊說邊看着丁風遠的反應。
“那是好事啊,肖隊長總算升遷了,前途無量啊。”丁風遠呵呵一笑。
“老丁啊,你和肖煥搭檔得很不錯。這回他走了,千斤重擔就得你一個人來挑着了。”羅國旭語重心長地說道。
“到時組織上還會配一個隊長的嘛,我一定會配合好新隊長的工作。”丁風遠笑呵呵地說道。
羅國旭看了丁風遠好一會,伸出手去拍了拍丁風遠的肩膀:“你就沒點想法?”
“我年齡大了,文憑也不高,早就不抱這方面的希望了。”丁風遠坦然地說道。
“老丁啊,你幹了十多年的副隊長,一直是兢兢業業,就是年齡偏大了點。但四十多歲並不算大,還是幹事業的年紀嘛。至於文憑,你也知道,我一直覺得能力比文憑更重要。對於隊長這個位置,我個人的意見,還是應該重點考慮你的。”
“謝謝羅局的賞識。”丁風遠受寵若驚地說道。
“當然,這件事不能由我說了說,得局黨組開會決定,還得市局同意。”羅國旭悠悠地說道。
“組織上的這些事,我都明白,既要集中,也要民主嘛。”丁風遠笑得很開心。
“嗯,這話就不要外傳了,你去忙吧,材料我一會看完了叫你。”羅國旭站起身來,端茶送客。
丁風遠出了局長辦公室,眼裡精光一閃,然後快步離去,到車庫裡取出一臺警車,直奔移動公司。
來到技術部,丁風遠找到一個叫於樂的技術人員,按慣例先出具了警官證和介紹信,讓於樂查一個案子的手機通話記錄。
證據調取完畢後,丁風遠摟着於樂的肩膀,低聲說道:“小於,幫我再查一個號碼,調一下他今天上午的通話記錄,嗯,時間大約是九點半左右。”
於樂和丁風遠因爲工作業務關係,彼此之間很熟絡,於是也沒多問,就把那個號碼輸了進去。他看了看機主的名字,頓時皺起了眉頭。
“有人打電話給咱們領導,哭哭啼啼地,我想知道對方是誰。”丁風遠低聲解釋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是個女的吧?”於樂恍然大悟地一笑,查了下九點半時的通話記錄,調取了對方的號碼,一看果然是個女的,上面顯示着韋冰旋的機主名字。
看到這個名字,於樂臉色微微一變,扭頭看了看丁風遠。
“原來是她啊!我明白了,她老公死了,是來求我們破案的,難怪哭個沒完沒了,而且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咱的領導那,不知道是不是告我的黑狀,說我們破案不力。”丁風遠搖了搖頭,嘆了一聲。
“我也聽說她老公死了,那案子還沒破?”於樂也壓低了聲音。
“這裡面很複雜,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丁風遠神神秘秘地拍了拍於樂的肩膀。
“知道得越多,就越有機會嘛!那可是大富婆啊,就是年齡大了點。”於樂滿眼放光地說道。
“就憑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丁風遠哈哈一笑,又低聲說道,“這件事注意保密,誰也別告訴,否則真可能出危險。”
“知道啦。我這張嘴多牢啊,你還不放心?”於樂有些委屈地說道。
丁風遠呵呵一笑,又扯了幾句閒話,便挾着公文包,笑容滿面地走出了技術室。
走着走着,丁風遠臉上的笑容就逐漸地散去了。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羅國旭既然與張城有多年的交情,爲什麼第一次在羅國旭面前提到張城時,羅國旭會裝成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難道僅僅是因爲張城有殺人嫌疑,他要急着劃清界限嗎?這裡面……會不會藏着什麼貓膩?那個民工陳諾的案子,羅國旭指示自己把“血滴子”的事給暫時隱瞞下來,然後去給陳諾走一個法律程序,真是爲了不打草驚蛇嗎?還有,剛纔羅國旭主動提到自己的升遷問題,是不是擔心自己聽到了什麼,所以主動示好?如果再想深一點,賀友根副局長雖然和羅國旭局長曆來有些矛盾,但在張城和陳諾的這件事上,他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邊?自己的這些懷疑又能不能向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移動公司的營業廳內人流如梭,丁風遠平靜地在人羣中穿行着,腦海裡卻在緊張地思索着,權衡着……
這個老警察的那張馬臉上,此刻已經掛上了職業化的微笑,只是那雙眼睛卻微微地眯縫着,眼神也不知不覺地銳利起來。
如同鷹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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