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風剛纔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這件事讓陳諾很不好表態——
殺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身後那個神秘的僱主!
僱主本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後的雄厚財力和盤根錯節的關係網!
張城被殺、陳諾和聶無雙談朋友、陳諾殺死渡邊三郎這三件事,都可能是這次暗殺事件的起因。
高紫陽既有可能是和張城穿同一條褲子,直接爲張城復仇,也很可能是得到了聶子木的直接授意,至少也是得到了聶子木透露出來的某種信息,否則殺手們的下手時機絕不會這麼巧,恰好在陳諾農場比賽受傷之後——那時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當然,李義振也有可能是幕後主使,畢竟陳諾已經明顯地得罪了他。象他那種身份的人,當然不會冒險來自己動手,只要他肯給錢,自然會有大把的人搶着爲他賣命。
張城、高紫陽、聶子木、李義振這四個人,一個比一個勢力更大,也更難惹。不說別的,僅僅從公檢法的高級官員集體參加暴力農場活動這件事,就可以看出聶子木的影響力。
眼前的這個錢風,雖然肖煥叫他爲錢局長,但陳諾明白這只是官場上的尊稱而已,其實他不過是個副局長而已,因爲昨晚和陳諾一起去見李義振的項鬆纔是市公安局的局長。這個錢風很可能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否則他也不會來見自己了。
副局長比局長要低上一級,就算是第一副局長,也頂多算是個二把手,還是得聽局長的。現在連項鬆局長都對聶子木俯首貼耳,陳諾根本就不指望錢風副局長能和聶子木硬碰硬,也並不指望金沙市公安局能公平公正地處理這個案子——就算錢風想做到公平公正,但如果項鬆局長不同意,他這個副局長能公平得了嗎?
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也可以得出類似的結論——
今晚這五個殺手的手裡都有槍,在陳諾熟睡時,完全可以一槍把陳諾幹掉,但他們卻只是把玻璃弄了個洞,然後試圖用藥物讓陳諾喪失異能……從常理上來說,這完全是捨近求遠,不符合殺手們短、平、快的暗殺慣例。
事出反常必有妖,陳諾相信,這些殺手採取這種捨近求遠的做法,很可能是事前與警方有某種默契聯繫,能讓某些警察有機會快速結案——殺手們趁自己內臟受了重傷,再讓自己失去力量異能,成爲一個普通人,他們便可以弄開鐵門,用拳腳殺死自己,不露痕跡地將自己的死因往渡邊三郎身上推。如果警察們來個暗箱操作,完全可以瞞天過海……事情搞到現在這個地步,只是因爲老天有眼,讓自己及時發現了異常並出手反擊,這些殺手才被迫開槍,讓這場秘密的暗殺轉爲公開的搏殺。
既然如此,就說明公安局裡魚龍混雜,一定有黑暗勢力的內線。這個內線,既可能是普通民警,也可能是高級官員,可能是肖煥,也可能是錢風,總之要小心提防……那麼,在確定對方可以完全被信任之前,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要小心應答,最好不要暴露內心的真實想法。
“陳先生,你怎麼了?有什麼難言之隱嗎?”見陳諾半天不說話,錢風皺了皺眉,問道。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陳諾把那根抽了一大半的菸頭掐滅,擡起頭來,反將了錢風一軍,“聶總是聶無雙的父親,他一直很欣賞我,也很照顧我,對我只有恩,沒有怨。錢局長所說的這個‘怨’字,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錢局長說的難言之隱,我也不知道是指什麼?”
“呃……這個……陳先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們有私人恩怨,只是隨便問一下……”聽了陳諾的回答,錢風的神情頓時有些尷尬了,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
“陳諾,錢局長這是例行公事。我們警察辦案,就算是父子、夫妻之間,也要問問有沒有矛盾,以儘可能地排除嫌疑人,儘快破案,你明白嗎?”一旁的肖煥見上司吃了癟,趕緊打了個圓場。
“哦,那是我自己想多了,鑽了牛角尖,不好意思……”陳諾連連點頭,說道。
陳諾的臉上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卻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他剛纔的那一句反問,就已經作出了最終的選擇——
既然高紫陽、聶子木、李義振都有嫌疑,在查清楚真相之前,就沒有必要輕易表態。
畢竟,在目前的這三個可能是僱主的嫌疑人中,聶子木的嫌疑是最大的——相比較起來,張城被殺的事情已過去了這麼久,如果高紫陽只是想幫張城報仇,應該是用不着這麼隱蔽的。而聶子木和自己的恩怨剛產生不久,也更隱蔽。相比之下,高紫陽爲聶子木出頭的可能性更大。
此外,陳諾一直認爲,如果李義振想對自己下手,是不會假手於別人的,他的任何一個保鏢,都可以無聲無息地用異能將自己殺死,根本用不着動槍……更何況,李義振應該並不認識高紫陽,今晚從比賽到暗殺的間隔只有短短几小時,李義振就算想請高紫陽代爲出氣,估計十有八九也會通過聶子木出面。說來說去,聶子木還是脫不了干係!
而這個嫌疑最大的聶子木,偏偏又是聶無雙的父親,而且在金沙市的勢力最大,影響最深,關係網最龐雜……
既然肖煥剛纔已經知道了自己和聶無雙的關係,自然會將這件事向局長項鬆和副局長錢風緊急彙報。項鬆是一直在農場看着比賽的,也明白自己和聶子木之間的恩怨,自然會向他們說明情況。或許正是因爲如此,錢風纔有這麼一問,來試探自己的態度,想了解更多的信息。
而陳諾在洞悉這一點之後,就繼續裝起了糊塗,反將了一軍,去試探錢風的想法。
當然,陳諾對這一點並不抱希望,如果錢風能輕易地被自己試探出想法,他也就不配當這個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了。
果然,錢風之後便把聶子木暫時拋開,開始試探陳諾對於高紫陽和整個暗殺事件的想法。
但陳諾也是以虛對虛,只說自己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一切聽憑警方處理。
畢竟,警察們已經查到了高紫陽和禹家永通過電話,陳諾也就沉住了氣,等着看警方對高紫陽的調查結果,之後再採取相應的對策。
當然,陳諾心中也有種不妙的感覺——爲什麼警察們不去直接調查高紫陽,而是一直在問自己?難道這個高紫陽已經失蹤了嗎?或者說他們想先從自己這裡得到些信息,然後再去突擊調查高紫陽?但光憑着兩條通話記錄,真能讓這個高紫陽束手就擒嗎?難說啊……
錢風說了一陣話後,又巧妙地話題繞了回來,繼續試探陳諾對聶子木的看法。
陳諾依然是以虛對虛地周旋着,對聶子木大唱讚歌,話語裡充滿了尊敬和愛戴,就差給他弄一個“聖人”的帽子戴了,反正就是不往錢風的坑裡跳。
錢風自然知道陳諾是言不由衷,於是揉了揉眼睛,無奈地看了看肖煥,微微地搖了搖頭。
他作爲一個處級幹部,凌晨三、四點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來了解案情,只不過是因爲這件案件的背景複雜,他不敢掉以輕心。他想從陳諾處獲得一點信息,最後卻只聽到一大通虛頭巴腦的話,而且明顯和項鬆局長說的不是一回事,他自然也是心中有些火氣,但又發作不出來。
肖煥立即會意地說道:“陳諾,錢局長都是爲了你好,你要相信他,不要有什麼思想顧慮!把你知道的情況都跟錢局長好好說說吧,我先出去上個廁所。”
肖煥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來,準備迴避一下,但剛走到房門前,就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
這敲門聲很急很重,讓肖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可是和其他警察打過招呼的,讓他們不要放任何人進來,現在到底是誰敢來打擾錢局長的緊急談話?
“誰啊?”肖煥扭開門鎖,看了看外面,就忽然怔住了。
“誰啊?”錢風也皺眉問了一聲。
“是聶小姐……”肖煥退了兩步,低聲說道。
“無雙?你怎麼來了?”陳諾看着門外一身白色風衣的的聶無雙,又驚又喜地站起身來。
“喲,是聶小姐啊,你怎麼來了?”錢風也趕緊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喲,錢局長在審犯人呢,打擾了啊……”聶無雙似笑非笑地看着錢風,淡淡地說道。
“沒那回事,沒那回事……”錢風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汗珠,趕緊說道,“我找陳先生了解一些案情,準備替他找回公道……這些殺手實在是太可惡了!陳先生是爲民除害,殺得好,殺得妙,殺得呱呱叫!”
“是嗎?那就好!”聶無雙馬上回答道,“就是不知道錢局長打算怎麼個主持公道法?”
“聶小姐,你進來說。外面冷,你先進來……”錢風趕緊把聶無雙讓進了房來。
聶無雙也不客氣,微微地仰着臉,“噠、噠、噠”地蹬着那雙高跟鞋,筆直地走到了沙發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自始至終,她只淡淡地掃了陳諾一眼,也沒有回答陳諾的問話。
她的臉上始終帶着矜持的微笑,表情莫測高深,似乎很隨和,又似乎拒人於千里之外。讓陳諾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起來。
而聶無雙和錢風的那幾句對話,特別是那句“審犯人”,頓時又讓陳諾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腦海裡也再次開始緊張地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