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顧小寶在姚氏的腿上坐了一會兒後,便開始東張西望。
似乎是沒望到,他又跐溜溜地從姚氏的腿上趴着滑下來。
“小寶願意走路啦?”玉芽兒驚訝。
“昨兒就走過了,一個人跑去給他姐姐開門呢。”姚氏提到兩個孩子,心情好了不少。
顧小寶邁着蹣跚的步子來到東屋,推開被風吹得虛掩的房門,巴巴兒地朝裡頭望。
姚氏跟過來。
他轉過身,對姚氏搖搖一雙小手,認真說:“沒有。”
“沒有什麼?”姚氏笑着問。
顧小寶不說話了。
顧小寶又去院子裡找,院子裡沒找着,他又像昨日傍晚那樣來到院門口,手腳並用地爬過高高的門檻,站起來在衚衕兩頭張望。
姚氏含笑看着他。
他轉過身,再次搖搖小手:“沒有。”
房嬤嬤和玉芽兒也讓他逗笑了。
玉芽兒打趣道:“你昨天不是還不要姐姐嗎?怎麼現在就找起來了?”
顧小寶入睡前顧嬌還在,一覺醒來人沒了,給顧小寶整得很懵逼。
姚氏知道女兒不在,但還是由着顧小寶將家裡裡裡外外找了個遍……嗯,今天把兩個月的路也走完了。
看着他滿頭大汗的小樣子,姚氏最終於心不忍,問他道:“要姐姐嗎?”
顧小寶點頭點頭。
……
老侯爺與顧長卿沒插手顧瑾瑜的親事。
顧長卿比顧嬌還早三日離開京城,那會兒顧侯爺剛退掉了顧瑾瑜與安郡王的親事。
而老侯爺是去年八月奉旨前往赤水關,彼時昌平侯尚未回京敘職,等他本月從燕國歸來時,顧老夫人已經在操辦顧瑾瑜的親事了。
祖孫倆都沒說什麼。
鄭管事將顧嬌與祖孫二人帶去了花廳,又讓人將安國公請了過來。
這段日子舟車勞頓,安國公又非武將之身,眉宇間難掩幾分疲乏,但見到顧嬌,他便瞬間來了精神。
“義父。”顧嬌上前與他打了招呼,“你感覺怎麼樣?府上還住得習慣嗎?”
“習慣。”安國公笑着說。
“安國公。”老侯爺與顧長卿也拱手衝他打了招呼。
安國公坐輪椅,無法起身相迎,只得拱手致意。
祖孫幾人在燕國時是住在安國公的府邸,今日就算皇帝不開口,他們也會主動登門拜訪。
“不見軒轅大將軍。”顧長卿說。
安國公笑了笑:“他精神好,了塵帶着他去京城轉悠了,他說要看看你和淨空生活的地方。”
顧嬌點點頭。
安國公招呼三人坐下,顧嬌坐在他身側。
他看向對面的老侯爺與顧長卿,問道:“啊,對了,昭國的陛下那邊沒動怒吧?”
顧嬌與蕭珩一行人去燕國的事,瞞得過天下人,瞞不了皇帝,畢竟皇帝是蕭珩的舅舅,大婚後蕭珩還得帶着妻子入宮向他請安。
顧嬌總不能一直戴着面具做人。
皇帝今日叫祖孫二人入宮,就是爲了弄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
有關顧嬌的部分,二人都如實交代了——給顧琰做手術,成爲黑風騎統帥、醫治安國公被收爲義女、邊關大戰等。
有關莊太后與老祭酒的行蹤則隻字未提,皇帝知道的是他倆一個辭了官,一個去行宮靜養。
宣平侯、唐嶽山、老侯爺以及顧長卿的行蹤也隱瞞了大半。
老侯爺道:“陛下沒生氣。”就是很震驚的,一直到他們退下都還目瞪口呆。
安國公也十分驚訝:“你們的陛下……還真是與衆不同。”
倘若換成燕國的太上皇,怕是不會如此大度,容忍一個將門千金去另一國統帥鐵騎。
顧長卿由衷地道:“陛下是仁君。”
他並不多疑。
這是一柄雙刃劍,對於他信任的人,他可以無條件地給予容忍,一如曾經的靜太妃,也一如如今的姑婆與顧嬌。
“阿珩的身世呢?”顧嬌問。
顧長卿道:“祖父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似乎信陽公主並未告知陛下真相,我們也就沒說了,只道他是陪你去燕國的。”
這畢竟是皇族內部的事,他們做臣子的不便摻和。
幾人在花廳聊了一會兒,祖孫二人看出安國公沒歇息好,提出告辭。
顧嬌本打算帶安國公出去轉轉,眼下也歇了這份心思,她在輪椅邊蹲下,仰頭望向安國公的俊臉道:“義父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等你精神足了,我們再去京城逛逛。”
安國公寵溺一笑:“好啊。”
三人一走。
安國公便叫下人拿來柺杖:“去花園。”
鄭管事趕忙阻止:“哎呀,我的爺,我的祖宗!您可不能這麼累了!”
他們都以爲國公爺是舟車勞頓才累成這樣,事實上也沒錯,趕路的確挺辛苦,可國公爺不怕苦,他天不亮便起來了,一直在花園練習走路。
安國公眼神堅定地說道:“我不想坐在輪椅上送她出嫁,我要站起來,親自將她送上花轎。”
……
三人出了國公府。
對於顧嬌以國公府千金的身份出嫁,老侯爺與顧長卿心裡沒有半點介懷是假的,可要說太介懷也不盡然。
一起經歷過生死,顧嬌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心知肚明。
她沒有攀龍附鳳之心。
何況顧嬌自幼在鄉下長大,沒吃過侯府一粒米,她願意認誰是她的自由。
真拿世俗規矩束縛她是不可能的,不然她也不會膽大包天到去和老侯爺拜把子了。
她充滿力量,遠比任何人看上去的強大。
“嬌嬌,你要去哪裡,我送你。”顧長卿問。
他知道妹妹不會去侯府,也就沒提出讓她到府上坐坐。
“我要進宮一趟。”顧嬌如實道。
顧長卿道:“也好,姑婆挺掛念你的,坐我的馬車。”
“早去早回,還有事。”老侯爺淡淡叮囑。
“有什麼事?”顧長卿不解地看向自家祖父,打了勝仗,陛下準了他與祖父整整一個月的假,接下來他都很閒的好麼?
老侯爺正色道:“隨我去一趟袁首輔家。”
一聽到袁首輔家,顧長卿的神色僵住了。
他差點兒忘了,他當初爲了尋藉口從京城“消失”,與袁首輔的孫女合演了一齣戲。
顧嬌幸災樂禍地看了某人一眼,脣角微彎道:“既然這樣,你別送我了,免得讓袁姑娘久等。我有馬車,先走了!”
說罷,她坐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顧長卿頭疼地閉了閉眼,轉頭望向老侯爺:“祖父,我……”
老侯爺雙手負在身後,大步流星朝前走:“東西爲你備好了,上車!”
顧長卿咬牙:“您不是已經知道我當初下江南尋鳳鳥提親只是爲了掩人耳目嗎?”
當初說好的,他尋不到鳳鳥,沒臉向袁家小道姑求親,小道姑黯然神傷,自此遁回空門,不再婚嫁。
“算了,去就去,反正也沒鳳鳥。”
顧長卿有恃無恐地上了馬車。
剛一坐下,就見地板上放着兩個鳥籠子,每一個鳥籠子都關着一隻精神抖擻的鳳鳥。
顧長卿:“?!”
老侯爺:呵,和祖父鬥,你還嫩了點!
……
顧嬌來到皇宮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仁壽宮的令牌。
宮門口的侍衛是新來的,從未見過顧嬌。
顧嬌尋思着讓人前去通傳一聲,這時,家裡的馬車朝這邊駛來了。
“小姐!”
是玉芽兒興奮的聲音。
顧嬌挑開簾子,扭頭一瞧:“玉芽兒?呃……小寶?”
玉芽兒抱着顧小寶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顧嬌也忙下了馬車:“你們怎麼過來了?”
玉芽兒笑道:“小寶醒來後到處找你,夫人說小姐一定會去宮裡的,讓我先帶小寶進宮。”
小傢伙還會找她。
顧嬌意外地捏了捏小寶的臉蛋。
顧小寶高冷臉。
“這是怎麼啦?”顧嬌彎了彎脣角問。
顧小寶一把扭過小身子,埋頭躲進玉芽兒懷裡。
玉芽兒衝顧嬌無聲地說道:“生,氣,啦。”
顧嬌好笑地將小傢伙提溜過來。
小寶特別傲嬌地掙扎了兩下,掙扎不動,他又拿出一雙小手手擋住自己的臉。
就是不讓顧嬌看他。
顧嬌被他逗樂,哈哈哈地笑出了聲來。
她記得第一次離開小淨空上山,回到家時小淨空也是這個反應。
她當時是怎麼做的來着?
“好嘛,今天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可以原諒我嗎?”
“要一個親親才能原諒你!”
顧嬌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十分有經驗地在顧小寶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顧小寶還是沒拿開擋在臉前的小手手。
顧嬌:“咦?沒用嗎?”
顧小寶害羞得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