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爭比夢境裡的提前了九年左右,許多細節都相應的發生了改變。
譬如樑國的戰力就不如夢境裡的那麼強,一方面是他們大燕這邊變得更強了,另一方面也是樑國的第二員猛將還在被收服的路上。
若真等到九年後開戰,那麼他們要應付的敵人除了褚飛蓬還有那員猛將。
由此推斷,晉國的兵力部署與七年後的也不會徹底一樣。
這也是爲何顧嬌一定要來刺探軍情的原因。
顧嬌的紅纓槍太扎眼了,她給留在了曲陽城的軍營,她的兵器是從顧承風手裡搶來的鞭子。
唐嶽山的唐家弓也不那麼低調,可他舍不下自己寶貝,硬是要帶在身上,只能用布包着,好在他的身份是武夫兼啞奴,倒也沒出太大問題。
唐嶽山一天檢查八百次唐家弓,又一次檢查完,他滿意地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先去城主府邊上埋伏着,等天黑了再行動。”
二人在昭國邊關時,各大城主府都是重兵把守,這裡卻截然不同。
要麼,是公孫羽不住在城主府,要麼,是公孫羽有絕對的信心沒有任何閒雜人等能夠闖入。
第一點很快便被否決了。
因爲當他們埋伏在城主府附近的一間空的糧食鋪子裡時,看見一隊人馬自城主府的大門駛了出來。
一輛馬車,外加二十名護衛策馬隨行。
顧嬌一眼認出了爲首的護衛。
公孫羽手中共有四員猛將,分別是孤獨刀客閔宏一、大力金剛解行舟、鐵拳悍掌朱張狂,以及擅長暗器與佈陣的的流月飛花月柳依。
此人正是孤獨刀客閔宏一。
顧嬌暗道,沒想到閔宏一這麼早就在公孫羽身邊了,不知其餘三個是不是也已被公孫羽招攬。
能讓閔宏一心甘情願護送的人,除了公孫羽不作二想。
顧嬌用指尖在佈滿灰塵的桌上寫道:“公孫羽。”
唐嶽山雖驚訝顧嬌是如何得出這一結論的,但還是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馬車裡的人並沒有任何氣息外溢,如果不是顧嬌提醒,他大概會以爲裡頭坐的是個普通人。
這說明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公孫羽已經強大到能夠收斂自己的氣息。
收永遠都比放要難。
譬如常璟的出現時常伴隨着一股十分強大可怕的氣息,而龍一卻能做到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二人原本還打算跟蹤公孫羽的,眼下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唐嶽山是清楚地明白這個境界的人有多變態,而顧嬌是見過公孫羽出手,再加上一個閔宏一,他們勝算不大。
公孫羽一行人走遠後,二人又稍等了片刻,等到交班換崗的時機,偷摸潛入了府邸。
二人剛進去還沒站穩,顧嬌便發現了第二個高手——大力金剛解行舟。
難怪不派重兵把守了。
公孫羽自己便是絕世高手,又有閔宏一與解行舟,根本沒有哪個刺客能夠在府上對公孫羽不利。
二人緊緊地貼近假山壁。
唐嶽山用眼神詢問:有那個高手在,我們不好行動啊,會被察覺的!
顧嬌皺了皺眉:要是他出去就好了。
唐嶽山:恕我直言,你這想法有點太過天真。
然後解行舟聽下人稟報了什麼,大概是軍營裡的事,他帶着幾名親衛策馬出了城主府。
唐嶽山:“……”
丫頭你什麼運氣?
府上再沒有出現另一個變態級別的高手了,二人小心翼翼地潛入了公孫羽的書房。
“哇,這個公孫羽,很喜歡收集兵器啊。”唐嶽山看着滿屋子的兵器,忍不住驚歎出聲。
顧嬌淡道:“公孫羽每殺掉一個高手,都會帶走他們的兵器。”
對旁人來說,這些是罪證,可對公孫羽來說,所有兵器都是見證他強者之路的勳章。
唐嶽山惡寒了一把,殺人就殺人,還收集死者的兵器,什麼毛病!
“找到了!”顧嬌說。
“什麼?”唐嶽山放下手中的兵器,湊過來,就見顧嬌已經翻出了晉國的兵力佈防圖,以及……一個厚厚的卷宗。
“這個應該是行軍記錄。”顧嬌若有所思地說,“所有關於晉軍的信息都在這裡了。”
這是非常寶貴的線索!
唐嶽山想了想:“那……帶走?”
帶走是可以的,可那樣的話,公孫羽便會發現有人來過,那麼卷宗與兵力佈防圖上的內容都會有所改動。
抄的話時間來不及。
只能硬記了。
如果她認識晉國文字,會容易許多。
可惜她並不認識。
她只能用圖像記憶去記住它們的形態,前世她在組織裡曾特訓過這項技能,她的速度與準確度僅次於教父。
只不過她從未記憶過這麼大篇幅的陌生字符。
顧嬌閉了閉眼,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將卷宗上的內容一一刻入腦海。
唐嶽山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你還有這能耐?”
一大行軍打仗的人,腦子還這麼好使,讓不讓人活了?
記完最後一個字符,顧嬌的腦袋炸裂般的疼痛了起來。
唐嶽山見她臉色不對,趕忙問道:“你沒事吧?”
顧嬌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扶住額頭:“用腦過度……歇會兒就好。”
唐嶽山是粗人,他覺得顧嬌能記住一卷宗的內容很厲害,但並不瞭解究竟有多厲害,若是那些朝廷大儒在這兒,怕是要給顧嬌當場跪下。
此等腦力,早已突破正常人的極限。
“走吧,這裡沒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顧嬌剛走了一步,頭疼得兩眼一黑跌下去,幸而唐嶽山眼疾手快扶住她。
“原來讀書人身子弱是真的,瞧你,這書還沒看兩頁了,比打了一場仗還虛!”
唐嶽山嘴裡嫌棄地叨叨顧嬌,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他將大弓轉到自己前面來,將顧嬌背在了背上。
顧嬌這會兒正忍住腦殼炸裂的疼痛,在腦海裡一遍一遍加深着那些字符的記憶。
她分了一點心對唐嶽山說:“我不能被打斷。”
“行行行,你記你的!”唐嶽山果斷閉嘴,不再與她搭話。
他揹着顧嬌,施展輕功出了城主府。
他們前腳剛走,解行舟後腳便回來了。
躲在巷子裡,望着晉軍策馬遠去,唐嶽山長鬆一口氣。
只是唐嶽山沒料到的是,他們連城主府的高手都躲過了,卻在去牽馬出來時被兩個剛打劫完城中百姓的晉軍撞見了。
面對面撞上的那種。
這一片區域是不允許有任何百姓靠近的,擅闖者死!
兩名晉軍當即心生警惕,一個拔劍阻攔,另一個吹響了示警的骨哨。
唐嶽山:完了,這下全完了。
“你還能騎馬嗎?”唐嶽山扭頭問趴在他背上的顧嬌。
顧嬌定了定神,說道:“能。”
“那好,你最好坐穩了!”唐嶽山將顧嬌放在了黑風王的馬背上,他自己也翻身上馬。
今晚恐怕是出不了城了,好在蒲城這麼大,他們只要甩開追兵就能獲得一線緩衝的機會。
晉軍兵力雄厚,僅僅是追捕兩個可疑之人便出動了數百之衆。
唐嶽山一路狂奔,忍不住回頭望了望,看着黑壓壓的大軍朝自己與顧嬌追來,他眉心一跳:“不是吧?追兩個人而已,用得着這麼興師動衆嗎?”
他望向緊緊拽住繮繩的顧嬌,說道:“丫頭!對方人太多了!被追上可就麻煩了!”
是啊,不能被追上,她頭疼得厲害,無法全力應戰。
她拽了拽繮繩:“老大,往東!”
“放箭!”
後方傳來晉軍的一聲厲喝,緊接着,鋪天蓋地的箭矢朝二人雷嗔電怒地急射而來!
黑風王往右前方的巷子一拐,黑風騎也跟着一拐。
箭矢嗖嗖嗖地射在了商鋪的木板與木門之上,其中一支箭矢只差半寸便要射中唐嶽山的腦袋。
幸虧黑風騎拐得快!
顧嬌道:“老大,一直往前走。”
走出城中心,走到郊區去,山谷與林子多了,藏身就容易了。
黑風王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黑風騎在它的帶領下也跑出了平日裡不可能達到的速度。
唐嶽山簡直感覺自己在飛!
第一波晉軍早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奈何他們以哨音爲信號,沿途的兵力源源不斷地攔截了上來。
黑風王衝散了一羣又一羣,甩開了一波又一波!
一馬當先,王者無畏!
當他們駛入一處山谷時,解行舟居然突然自一條小道上殺了出來!
這傢伙是抄近路追來的!
唐嶽山的太陽穴突突一跳!
眼看着就要撞上,黑風王猛地加速,揚起前蹄,一躍而起,自解行舟的頭頂勇猛霸氣地躍了過去!
解行舟橫劈而來的大刀落了空。
唐嶽山的黑風騎也趁其不備,自他面前嗖嗖嗖地奔了過去!
解行舟勒緊了繮繩,蹙眉看向那匹居然躲過了他一刀的戰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那匹戰馬實在太優秀了!
真想搶過來獻給主公!
可惜——
“將軍,咱們要追嗎?”一名士兵問。
解行舟望着二人漸漸消失在山谷的身影,淡淡說道:“不追了,前面是鬼山。”
鬼山是蒲城禁地,因時常鬧鬼而得名,據說踏足鬼山的人沒一個活着回來。
忽然,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是一道粗獷的男子笑聲:“哈!解周天!區區一座小山而已,你身爲主公坐下第一猛將,居然也信那鬼神之說?”
解行舟,字周天。
解行舟回過頭來,蹙眉看了他一眼:“閔宏一,你不是隨主公去軍營了嗎?”
閔宏一倨傲地笑了笑:“剛回來,聽說城裡出了兩個厲害的小賊,你部下快把馬給跑死了也沒抓住,我這不就來幫你了?”
二人雖同爲公孫羽的心腹,卻一直在爲第一之位而爭執,誰也不服誰。
解行舟沒理會他的譏諷,淡淡說道:“他們進了鬼山,不可能再活着出來。”
閔宏一譏諷道:“老子不信這個,老子只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不敢去追,老子去追!來人吶!”
“閔將軍!”
一衆部下齊齊抱拳行禮。
閔宏一大喝道:“爾等隨我進鬼山!”
衆人齊齊應下:“是!閔將軍!”
閔宏一滿意地笑了笑,又衝解周天露出幾分得意之色:“看見沒有?這纔是真正的大晉兒郎,你的那些部下,除了會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到幹正事時半點兒靠不住!”
解行舟淡道:“話不要說得太早,連主公都沒想過去硬闖鬼山,你可別爲了與我置氣,便將自己與將士們的性命搭了進去!”
“哼!你要當龜孫子自己去當!老子去抓刺客!”
閔宏一說罷,便率領五百士兵雄赳赳地進了鬼山。
……
顧嬌與唐嶽山穿過山谷後便進入了一處密林。
天色漸漸暗了,頭頂不時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
唐嶽山坐在馬背上不寒而慄,他四下看了看,低聲問道:“丫頭,你有沒有感覺陰森森的?”
“沒有。”顧嬌望着四周的林木風景,“很涼快。”
這裡……讓她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你怕鬼?”顧嬌古怪地看向唐嶽山。
唐嶽山嗤了一聲:“怎麼可能?本大帥……”
顧嬌眸子一瞪,猛地指向唐嶽山身後:“啊!有鬼!”
“嗚哇!”唐嶽山一把跳到了顧嬌的馬背上。
顧嬌:“……”
黑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