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錯了。”
唐嶽山轉身便往外走。
這反應與宣平侯被抓包時一毛一樣,可見他這段日子被宣平侯帶得有多歪。
從前這倆是政敵,一個效忠太后,一個效忠皇帝。
也不知從哪天起突然就握手言和了,或許其中也有太后與皇帝冰釋前嫌的緣故。
可你倆言和就言和,怎麼還狼狽爲奸起來了?
跨度這麼大的嗎?
宣平侯幹出這種事不足爲奇,他本就是個不正經的人,天底下最不要臉的就是他,當然,一張臉長得最好看的也是他。
問題是唐嶽山非此類啊。
他是根正苗紅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他當初若也是宣平侯這種痞子德行,莊太后早把他有多遠攆多遠了。
唐嶽山與宣平侯的打扮如出一轍,連獨眼龍的精髓都cos去了,不同的是,宣平侯遮的是右眼,他遮的是左眼。
另外,宣平侯這身打扮是個風流不羈、痞帥瀟灑的海匪,唐嶽山就只剩下不羈。
看到唐嶽山,宣平侯纔想起自己的眼罩還沒摘。
他趕忙摘掉。
這一摘,他的容貌原原本本地露了出來。
安國公終於明白上官慶像誰了。
好像不止容貌像,性格也……隨了個十成十啊……
宣平侯扭頭,露出一抹淡定微笑:“老唐,過來呀。”
過來你大爺啊!
裡頭有太后你怎麼不早說?
都怪你怪你怪你!
我都說了打劫一下商船就好,你非得打劫官府的戰船!
莊太后一記霸氣冰冷的目光掃過去,唐嶽山心裡咯噔一下!
莊太后淡道:“唐嶽山,你膽子不小,誰是肥魚,你倒是給哀家說說。”
“啊……”唐嶽山可沒宣平侯這麼巧言令色,他的聲音當即卡在了嗓子眼。
他很困惑,爲毛自己和宣平侯打劫大燕戰船能打劫到莊太后的頭上?老祭酒也在,還有兩副似乎是見過但不太確定的面孔,以及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陌生男子。
哇!
不會是太后被大燕人劫持了,然後他立功了叭!
“你想多了,並沒有。”莊太后一針見血。
唐嶽山耷拉下自己的大腦袋,委屈可憐地拱了拱手:“微臣,見過太后。”
“哼!”莊太后冷冷一哼。
唐嶽山蔫噠噠地看了安國公一眼:“他是誰?”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屋子裡最弱的,可給人的氣場又是除莊太后與宣平侯之外最強的。
莊太后可沒心情再給他一一介紹了,宣平侯十分樂意爲莊太后分憂。
宣平侯笑容滿面地介紹:“這位是大燕的安國公,我的親家。”
唐嶽山一臉懵逼:“怎麼一會兒不見,你還給自己打劫了個親家?”
宣平侯:“……”
雙方相互認識後,唐嶽山又問了那兩個小鬼,得知是小丫頭的弟弟,他十分大方地掏出兩個打劫來的翡翠黃金球送給他倆玩。
顧琰沒要。
唐嶽山後知後覺,一直到顧琰拉着顧小順出去了纔想起來唐明對顧琰做過的混賬事。
有些磚頭不砸在自己腳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
現在砸到了,他百感交集。
當然眼下的重點還是如何增援顧嬌,顧嬌的形勢太艱難了,別看他們在往東趕路,可西邊的戰報也還是不斷八百里加急或飛鴿傳書傳來,他們已經知道顧嬌率領黑風營鐵騎獨自去奪曲陽城了。
曲陽城是燕門關的要塞,駐守着八萬南宮家的叛軍。
想到兵力上的巨大懸殊,再想到顧嬌千里奔襲去迎戰,莊太后的心焦灼一片。
這比去在昭國攻打陳國與前朝餘孽那次艱難多了。
好歹那一次顧嬌只是暗中行動,主要作戰人員不少,有唐嶽山、老定安侯顧潮,還有顧長卿以及邊關的各大將領,百姓們亦紛紛夾道歡迎。
那是一場軍民一心的戰役。
眼下她的嬌嬌面臨的是卻是四面楚歌。
老祭酒將在燕國發生的所有事情挑重點與二人說了一遍,包括幾個孩子上燕國的起因是爲顧琰治病,也包括蕭珩的身份與一直尚在人世的蕭慶,之後,也講到了顧嬌在盛都的各種際遇。
……確切地說是折騰。
憑藉一己之力轟動了整個擊鞠圈,擊殺南宮厲,攪混了整個盛都池子裡的水。
宣平侯與唐嶽山一邊聽着,一邊與有榮焉地點點頭。
——這麼會搞事情,不愧是我兒(兄)媳(弟)。
老祭酒無語。
信息量太大,二人一時間難以消化。
不過沒關係。
女人的心是櫃子,什麼都堆在一起,男人的心是一個個的抽屜,可以將不同的事情與情緒裝進去,彼此不受影響。
他們等到了路上再一個一個拿出來消化也一樣。
唐嶽山清了清嗓子,果斷賣友求榮:“咳,太后,其實這次不止我們兩個過來了。”
莊太后眉心一蹙:“還有誰?”
宣平侯加上唐嶽山已經夠令人震驚了,她實在想不出昭國還能有什麼大人物夠能力、或者說是有足夠強大的心性與這倆人攪和在一起?
一里之外的海面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海匪船隻。
收着帆的桅杆之下佇立着一道威武冷肅的身影,他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威嚴地眺望着波濤四起的海面,花白的頭髮被海風獵獵吹起。
忽然,一艘小船駛入了他的視線。
小船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來到了戰船下。
他沒放下軟梯的意思,小船上的人也不着急,施展輕功輕鬆地躍上高如樓閣的戰船。
“老顧啊。”唐嶽山大步流星朝他走來,擡手拍了拍他肩膀,“讓你一起去你不去,你可真錯過了一出好戲。”
老侯爺淡淡睨了唐嶽山一眼:“把你的手拿開。”
論官職,唐嶽山在他之上,可此次南下,陛下指定的主將是他。
真要打起仗來,唐嶽山得聽他號令。
有關唐嶽山與宣平侯去打劫的事,他不屑參與,但也不會嚴令禁止。
一是以宣平侯的德行,他絕對禁止不了。
二是水至清則無魚,沉浮官場那麼多年,他唯一可以做到的是自身秉性不變,可眼底若揉不得半點沙子,見一個處置一個,那不是他把人幹光了,就是別人把他弄死了。
他不至於剛直不阿到那一步。
他跟過來是爲了看着二人,別弄得太過火。
就目前來看似乎效果還不錯,二人都算收斂,沒捅出太大的簍子。
宣平侯微笑:“老猴兒~”
老侯爺的心裡沒來由地打了個突突:“你又闖什麼禍了!”
“本侯能闖什麼禍?”宣平侯攤手,“就是打劫打到太后頭上了唄!”
老侯爺一個趔趄險些栽進海里!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宣平侯:“你說什麼?太后她……”
唐嶽山神補刀:“不僅太后在,你寶貝孫子也在,不過你可能見不着他了,咱們有新任務,要即刻出發去增援大燕騎兵,忘記說了,也就是你孫女。”
老侯爺眉頭一皺。
唐嶽山已徹底被宣平侯帶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怎麼怎麼?還要當不知道嗎?”
顧嬌離開這麼久,昭國發生了不少事,其中就有她的各種傳奇傳聞。
當然這些老侯爺都沒在意。
哪怕顧嬌被冊封爲護國郡主時,皇帝都努力在老侯爺面前捂好了她的小馬甲。
奈何顧侯爺抱着顧小寶一頓說教,什麼“你長大了可別學你姐姐”,“仗着會點武功、會打仗就了不起”,“天天欺負她老子”云云。
此話被前去探望顧小寶的老侯爺聽到。
老侯爺一問之下,顧嬌掉了馬。
——會武功,單這一點就跑不掉。
再加上她房中的各種老侯爺眼熟的面具,姚氏來不及藏好,實錘了。
老侯爺冷聲道:“我沒這種大逆不道的孫女。”
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子,成天舞刀弄槍成何體統?還愚弄他這個親生祖父,還跑去大燕做了騎兵,簡直不可理喻!
唐嶽山看向宣平侯:“老蕭,他不去。”
宣平侯漫不經心地捋了捋袖子:“行,那我們走。”
唐嶽山點頭。
下一秒,二人齊齊擡手,一邊一個,唰的迎面架住了老侯爺的胳膊!
老侯爺忽然被人往後拖拽,他怒目一瞪:“你們幹嘛?”
宣平侯勾脣一笑:“去邊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