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萬萬沒料到這裡居然還有一個人,想到自己從頭到尾的各種耍帥壁咚高冷霸道可能都被眼前這個吃西瓜的女人圍觀了去。
他的俊臉唰的一下紅了!
猶如一隻被扎破的紙老虎,嗖嗖嗖地癟了下去,再也裝逼不起來。
一般這種情況,抓包的人與被抓包的人同樣尷尬,可偏偏,女子不尷尬。
顧嬌……也沒那麼尷尬。
她一貫秉承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
於是乎最後,蕭珩獨自一人承受了所有。
他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就連修長的脖頸也泛上一層薄薄的胭脂色。
蕭珩經歷了一次大型社死現場,恨不能當場失憶!
不過,比起自己的尷尬,他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去擔心。
他方纔與顧嬌說的話——又刺殺太子府的錦衣衛,又是誘殺南宮厲,也不知有沒有被此人聽到?
這些可不是什麼小秘密,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我覺得我們現場處境不妙。”蕭珩對顧嬌小聲說。
“的確!”顧嬌神色一肅,“徐鳳仙要過來了!”
蕭珩:“……”
你確定重點是這個嗎?
一共三罐金子,顧嬌左手一罐,右手一罐,頭上還頂着一罐。
就在她要帶着贓物離開犯罪現場時,袁嘯出來找她了。
他人未到,聲先至。
“六郎!六郎你在哪兒啊?”
顧嬌發誓她走得特別穩,然而就在被喊到此名字的一霎,她腳底一滑,面朝下摔了個大馬趴。
三罐金子咕溜溜地滾了出去,不偏不倚滾到了徐鳳仙的腳底。
徐鳳仙黑着一張臉看向顧嬌,咬牙切齒道:“蕭、公、子!”
顧嬌:六郎的名字有毒——
顧嬌的偷金計劃以失敗告終。
沒有金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顧嬌毫無靈魂地上了樓。
徐鳳仙氣得恨不能咬顧嬌一口,只可惜她打不過。
顧嬌雖是打得過徐鳳仙,但也不能明搶,畢竟,二人如今好歹也算半個合作伙伴了。
蕭珩也打算上樓了。
蕭珩是來過天香閣的,依舊是龍一的身份,與顧承風是朋友,徐鳳仙待他也算有幾分客氣。
他要去哪兒,徐鳳仙不攔着。
可那個抱着西瓜的女子竟然也默默地跟在了蕭珩的身後。
“你給老孃站住!”徐鳳仙厲喝。
那倆小祖宗她得罪不起,一個路邊撿來的婦人她還拿捏不住了?
她捋起袖子,怒氣衝衝地說道:“醒了是吧?醒了就給老孃幹活!”
女子抱着西瓜往蕭珩身邊躲了躲。
蕭珩眉心微蹙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方纔的話不知有沒有被她聽去,還是決定先把她帶走,弄明白了再放她離開。
“她跟我走。”蕭珩對徐鳳仙說。
女子咬住勺子,吃瓜的動作一頓,看向蕭珩的眼底一瞬間閃過星辰。
徐鳳仙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帕子指向蕭珩以及早已上樓的顧嬌:“你們一個兩個不要太過分了啊!偷金子就算了,怎麼?還要搶人!”
蕭珩淡道:“她不是你們天香閣的人。”
沒有天香閣的人會穿成這樣。
徐鳳仙噎了噎:“那、那是……”
蕭珩不疾不徐地說道:“今日天香閣可來了不少貴客,聽聞太子府的人也來了,太子最會主持公道,讓他知道你逼良爲娼,你的天香閣還開得下去嗎?”
他話音一落,女子便配合地揚起下巴:“哼!”
徐鳳仙:“……”
女子被蕭珩帶去了樓上。
徐鳳仙惱火。
金子是保住了,到手的美人兒飛了。
這美人的姿色,暈厥時已是人間絕色,醒來更勝九宮仙娥。
“可惜了,可惜了!”
……
顧嬌見蕭珩將女子帶過來也不奇怪,畢竟適才的機密被她聽去,總得先確認她不會將消息泄露才能放她離開。
女子進屋後並沒表現出任何心虛與侷促,大堂內的戲開場了。
顧承風廂房的位置特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露臺,坐在露臺上能俯瞰整個戲臺,角度甚至還不錯。
女子抱着西瓜走到露臺上的凳子上坐下。
顧嬌發現她手裡的西瓜已經不是方纔那半個了,是一個全新的半個,紅嚷嚷的,好像還能看見冰碴子,特別清甜可口的樣子。
顧嬌看向蕭珩,她什麼時候又拿了半個西瓜?
蕭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
沒發現她離開呀。
不過——
適才倒是有兩個丫鬟各自端着兩個用布罩着的大托盤與他們擦肩而過。
該不會就是那時她給順來的吧?
而且她不僅順了,還把自己吃完的半個西瓜瓢放進綢布下了。
真不知哪個倒黴蛋會吃到那半個空瓜瓢。
——倒黴蛋是明郡王。
……
她坐在露臺上,吭哧吭哧地挖西瓜。
她是背對着蕭珩與顧嬌的,二人看不清她神色。
但她什麼也不幹,專注吃瓜的樣子莫名令人放心,總感覺她不會將方纔的聽到的話說出去。
“也許她根本沒聽到。”蕭珩坐在八仙桌旁,對顧嬌說。
顧嬌坐在蕭珩旁側,她單手托腮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常人聽到這麼大的秘密,確實不會如此鎮定,至少擔心一下自己會不會被滅口。
又不是誰都知道南宮厲是個大混球,盛都人都覺得南宮厲是好人,那麼殺了好人的他們自然而然就成了惡人。
惡人要殺人滅口都屬於常規操作了。
她居然敢跟來,就說明她心裡是不害怕的。
她沒認爲他們是惡人。
顧嬌道:“或許吧。”
她聽沒聽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顧嬌也感覺她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這是一股直覺。
戲臺上,二胡響,唱腔起,整座天香閣說話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
顧嬌與蕭珩距離露臺還有些距離,加上戲腔的聲音,她是聽不見他們談話的。
蕭珩摘下面具,問起了顧嬌失蹤數日的情況,顧承風說她一切安好,他不信。
她是冒着暴風雪也要翻越千山萬嶺回家的人,她不出事,不可能在外滯留七日。
“已經沒事了。”顧嬌說。
“傷哪兒了?讓我看看。”蕭珩說。
顧嬌給他看了看手臂上早已癒合的劃傷。
蕭珩明白她身上受的傷絕非這麼一點,他將她的手合握在手中,啞聲問道:“爲什麼一定要去追殺太子府的人?”
“我心裡有個問題,想要向太女求證。”所以不能讓太女被他們殺死,她說道,“可我還是沒有見到太女。”
蕭珩不用問也能猜到那個問題與自己有關。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顧嬌定定地看着他:“你心裡是不是也有那個疑惑?”
二人都沒說破具體是哪個疑惑。
蕭珩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是。我今日過來,也是想要去尋找那個答案。”
二人說着話,沒注意到女子挖西瓜的動作停下來了。
忽然間,樓下衝進來一隊侍衛,叫停了戲臺上的表演。
蕭珩來到露臺上,往下一瞧,蹙眉道:“是京兆府的人。”
他言罷,轉過身去拿桌上的面具。
女子伸出手來,似是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袖。
卻最終沒有用力,寬大清涼的衣料自她指尖滑了過去。
蕭珩將面具戴回了臉上:“奇怪,京兆府的人怎麼來了?”
顧嬌望了望,說道:“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在找人,盛都又有什麼重要的人失蹤了嗎?”
能勞動京兆府親自出來尋的,不是一般重要的人。
顧嬌說道:“我下去瞧瞧,你在這裡等我。”
她的身份比較光明正大,蕭珩的“龍一”是黑戶,最好不要正面對上官府。
顧嬌下了樓。
蕭珩再次來到露臺上,放下了頭上的捲簾,透過捲簾的縫隙打量大堂內的動靜。
他身側,女子依舊坐在凳子上,氣場卻變得有些不一樣。
似乎……不大高興。
蕭珩看了她一眼,將視線移開,繼續看向顧嬌以及那些官差。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他低頭看向她:“何事?”
女子將挖好的西瓜捧給他。
他這才注意到女子坐在露臺上挖了半晌,卻半口也沒吃。
她用的是一柄新的小金勺,應當也是方纔順來的。
她挖出來的小西瓜球,一個個圓溜溜,很是規則漂亮。
“給我的?”他問。
女子點點頭,看向他的眼神無辜而厚重,又帶着一絲無措,像個害怕會被拒絕的孩子。
蕭珩的心底涌上一層難以言說的感覺。
就好像心臟被什麼給生生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