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蕭珩正在書房與二東家聊天,最近顧嬌住醫館,蕭珩來這兒的次數也變多了。
“蕭大哥,蕭大哥。”
門外,小江梨小聲衝蕭珩招了招手。
蕭珩朝門外看了看,對正在沏茶的二東家道:“……失陪一下,我去看看嬌嬌回來沒有。”
二東家忙道:“去吧!”
小倆口真恩愛呀,想當年他與他娘子也這般如膠似漆過呢,就是歲月蹉跎,他交不起公糧了,也就不大敢往娘子身邊湊了。
蕭珩出了書房,與小江梨去了樓下的一間庫房。
小江梨在外頭望了望,確定無人靠近才合上房門,低聲對蕭珩道:“蕭大哥,莫姐姐房裡來過人。”
小江梨是醫館的藥童,表面上是去給莫千雪解悶的,實際卻是蕭珩派去的小間諜。
蕭珩畢竟不是莫千雪真正認識的那個人,他對莫千雪多少是有點防範的。
“什麼人?”他問。
小江梨搖了搖頭:“我沒看清她的樣子,聽她的聲音是個和莫姐姐差不多大的女子,可能大一點,聲音沒莫姐姐的年輕好聽。”
蕭珩看過仙樂居一案的卷宗,知道莫千雪今年十七,比她大一點的女子蕭珩第一個便想到了花夕瑤。
花夕瑤十九,撫城人士。
當然了,籍貫是可以造假的,年齡也能,但邢尚書見過花夕瑤,他判定花夕瑤的年齡就是不到二十。
小江梨說道:“她一來就給我下了藥。”
蕭珩眉心一蹙:“你被下藥了?沒事吧?”
小江梨再次搖頭,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小江梨很開心地拍了拍小胸脯道:“那些藥對我沒用。”
“沒用是什麼意思?”蕭珩不解。
小江梨抓了抓自己的小辮子:“就是……就是我身體好,特別抗藥!我哥哥是這麼說的!我酒量也好!”
蕭珩:……你才九歲你都能喝酒了?
蕭珩道:“你還小,以後不要喝酒。”
“嗯……好的。”小江梨覺得這個建議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她也不愛喝酒。
蕭珩又道:“說說你被下藥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小江梨回憶道:“被下藥後,我有點困,就假裝睡着了,她給我下的是蒙汗藥,她也是這麼說的。”
這話就很奇怪。
正常的說法應該是,我聽到她說,她給我下的是蒙汗藥。
可小江梨的言辭分明是她知道是蒙汗藥,之後從對方嘴裡得到了證實。
蕭珩問道:“你還認得蒙汗藥?”
小江梨自豪地說道:“我當了這麼久的藥童,當然認識了,我還認識砒霜與鶴頂紅呢!”
蕭珩哭笑不得:“好,你接着說。”
小江梨道:“我聽見那個人說,三天的期限到了,姐姐準備何時對他下手呀?姐姐該不會是心軟下不了手了吧?蕭大哥,她說的那個‘他’是誰呀?是你嗎?”
是顧嬌。
蕭珩的眸光涼了涼:“不是我,還有嗎?”
小江梨道:“她說,‘少主讓我告訴你,計劃有變,三日之內,將他引出京城!’”
三日之內,引出京城?
越是簡單的話蘊含的信息量就越大。
仙樂居的少主爲何突然放棄殺掉顧嬌?是仙樂居的少主認爲莫千雪無法得手,還是對方覺得顧嬌還有再利用的價值?
殺害顧嬌與將顧嬌引出京城,從難度上看是有所差別的,可若是放在整間事件中就會發現二者本質相同,那就是都必須取得顧嬌的絕對信任。
而若是莫千雪做到了這一點,無論她是殺了顧嬌還是引顧嬌出城都是可以辦到的事。 Wωω¸ т tκa n¸ ¢Ο
由此推斷,應該是後者——顧嬌的利用價值。
他們想利用顧嬌做什麼呢?
蕭珩閉了閉眼,將所有與仙樂居有關的事件在腦海裡聯繫起來,忽然,一個大膽的揣測冒了出來——他們想在城外抓住顧嬌,利用顧嬌將他引出去。
是那夥勢力!
他幾乎可以斷定,一旦自己落在那夥人的手裡,仙樂居少主會立馬下令殺了顧嬌。
……
顧嬌從御書房出來後去了一趟仁壽宮。
小淨空在前院盪鞦韆,小九在附近的雪地上拆宮人給他做的鳥籠。
它最近不知怎的,有點兒愛拆家。
“嬌嬌!”
小淨空一眼看見了顧嬌,停下鞦韆,從坐板上蹦下來,噠噠噠地朝顧嬌撲了過來。
大雪天,他玩得滿頭大汗。
顧嬌拿帕子給他擦了汗,又摸了摸他脖子,也是一片溼漉漉的汗水。
“進去換件衣裳。”顧嬌說。
“好的嬌嬌!”小淨空特別乖地應下,牽着顧嬌的手一蹦一跳進了內殿。
莊太后正在寢殿偷吃蜜餞,聽到小淨空叭叭叭的小聲音,火速將蜜餞藏起來。
“姑婆。”顧嬌進屋與莊太后打了招呼。
“嗯。”莊太后一本正經地翻開書桌上的摺子,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她雖不垂簾聽政了,但有些摺子還是會送到她手裡來,只是最近送的少了,想來是莊太傅慢慢與她生疏了。
小淨空來仁壽宮住過,這裡留着他的衣裳。
顧嬌裡裡外外找了一套給他換上。
換衣裳的時候,小淨空對顧嬌道:“嬌嬌,小哥哥同意了,你什麼時候去見見他?”
顧嬌道:“什麼時候都可以,他現在在碧霞殿嗎?”
“在的在的!”小淨空說完,忽然有些愣住,“咦?嬌嬌怎麼知道是碧霞殿的小哥哥?”
顧嬌彎了彎脣角,指尖點着他亮蹭蹭的額頭道:“因爲我有法術,能看穿你腦袋裡的想法。”
小淨空唰的抱住自己小腦袋:“我沒有想逃學!沒有沒有沒有!”
顧嬌一個沒忍住,哈哈地笑了!
顧嬌笑得少,笑出聲來的時候更少。
她的笑點總是很奇怪。
莊太后聽到小淨空的話沒笑,倒是看顧嬌笑得哈哈哈的,忍不住笑了一聲。
顧嬌笑夠了,小淨空的臉也紅透了。
“我真的沒想逃學。”他心虛地說。
得知顧嬌要給皇甫賢治腿,莊太后並不反對,她讓秦公公去了一趟碧霞殿。
不多時,秦公公回來了,一臉訕訕地稟報道:“賢兒公子不過來,他說……他不治。”
莊太后道:“他親口說的?”
這話問的,難道還能是寧安公主替他說的不成?
秦公公就道:“是,他親口說的,態度十分堅決。”
莊太后嘆了口氣:“那隨他吧。”
他自己不樂意,總不能把他綁過來,這又不是什麼小病,掐住嘴灌一碗藥就行。
他不配合,大夫就治不了。
也別說拿太后懿旨壓他什麼的,那孩子一看就是個會抗旨的。
“傳膳。”莊太后對秦公公說。
小淨空失望。
回去的馬車上,小淨空一言不發。
他的小情緒很低落。
顧嬌不知如何安慰他,摸了摸他的小蘑菇頭,輕聲道:“要抱抱嗎?”
小淨空轉過身撲進了顧嬌懷裡。
顧嬌抱着他柔軟的小身子,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小脊背。
“爲什麼小哥哥不想治腿?”
“可能……”
是對人生很絕望吧?
找不到活下去的動力,有沒有腿,是站着還是坐着,甚至跪着爬着,都不在意。
小淨空難過着難過着,在顧嬌的懷中睡着了。
顧嬌帶着他回了碧水衚衕。
她打算抱着小淨空走下馬車時,蕭珩先一步從院子裡走了出來,伸出手:“我來。”
“好。”顧嬌將熟睡的小淨空遞給了蕭珩。
離開顧嬌時小淨空掙扎了一下,但落入蕭珩的懷抱後他又安心地枕着他臂彎繼續呼呼大睡。
蕭珩將小傢伙放回西屋,脫了外衣與鞋子,拉過被子蓋上。
顧嬌打算去醫館了,蕭珩走出來叫住她:“嬌嬌,我有話和你說。”
二人去了東屋。
顧嬌點了一盞油燈。
蕭珩將燈芯調到最亮後又多點了一盞油燈。
顧嬌其實喜歡亮一點的屋子,只是她誰也沒告訴。
顧嬌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腮看着認真調着燈芯的蕭珩,心頭忽然有些發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