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顧琰背過身去!
他太生氣啦,頭頂的一小撮呆毛都翹起來了,在寒風中訴說着它的不高興!
顧長卿低笑一聲。
他的嗓音冰冷而富有磁性,笑起來格外有種令人難以抵抗的魅力。
顧琰的小眼神試圖往後瞟了一下。
然後他開始邁步往回走。
剛走了一步,顧長卿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你的腿怎麼了?”
顧琰噘嘴兒小聲道:“沒什麼,就扭了一下。”
他們家住在衚衕正中央,距離這裡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一般人肯定是崴回去,可這是顧琰。
顧長卿看着他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兒,就無奈地嘆了口氣:“上來。”
“嗯?”顧琰回頭看着他,一臉機靈又裝傻的小表情,很是矛盾。
顧長卿又想到了林子裡的傻狍子,只不過這回是有點傲嬌的那一頭。
顧長卿伸出寬厚有力的大掌,抓住顧琰的肩膀,將人輕輕地拎了上來,坐在自己的馬鞍上。
“你平時都不吃飯的嗎?”
這麼瘦。
顧琰坐在他身前,想說我哪裡不吃飯?你纔不吃飯!
可一靠着他堅硬寬厚的胸膛,顧琰就說不出話了。
這人一天吃十桶飯嗎?
怎麼這麼健壯?
“抓緊了。”顧長卿提醒。
繮繩被顧長卿拽在手裡,顧琰只能拽馬鞍。
原本顧長卿對自己的馬鞍還算滿意,畢竟是侯府世子,下人給他準備的都不會是太差的東西。
可顧琰那幾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放上一放,瞬間將馬鞍襯成了爛木頭渣子。
馬鞍要換了。
顧長卿心想。
“我送你回去。”他說道。
“我不回去。”顧琰道。
顧長卿古怪地看着他:“爲什麼?”
顧琰:“我想吃東西。”
顧長卿:“想吃什麼?”
顧琰:“糖炒栗子。”
長安大街上有賣糖炒栗子的,就在自己來時的方向,顧長卿調轉馬頭,栗子鋪策馬奔了過去。
考慮到顧琰的身子,他沒讓馬兒跑太快,但也足夠顧琰刺激了。
長這麼大,第一次飆馬!
顧琰興奮得在馬鞍上無處安放。
“駕駕駕!”
儘管他說得很小聲,可顧長卿耳力驚人,連那一統江湖的武林霸主小語氣都給聽全了。
顧長卿情不自禁地勾了勾脣角,稍稍加快了一點速度。
顧琰樂壞啦!
顧琰早就想騎馬了,只是在他長達十五年的人生裡就做了十四年的病秧子,他沒有玩過,也沒有玩伴。
小淨空與顧小順都比他小,他想和比自己大的玩。
顧嬌能讓顧琰安定,但有些力量顧嬌給不了。
顧長卿的出現恰巧彌補了這一空缺。
顧琰騎馬騎得很開心,賣完糖炒栗子時他還一臉意猶未盡。
顧琰接過糖炒栗子:“我沒帶錢,回去再還你。”
“不用。”顧長卿說。
“那……”顧琰張了張嘴,“我是不是把你的銀子花光了?”
“沒有。”
“哦。”顧琰默默地啃了一個糖炒栗子,“我還想吃烤雞!”
顧長卿又帶着他去買烤雞,尋常鋪子的烤雞他不要,非得繞了半個京城去買胡記的。
顧琰看着手中的烤雞,張了張嘴。
“還想吃什麼?”顧長卿問。
顧琰眨眨眼道:“蟹黃酥,三元閣的。”
三元閣在嶺南!
這小子是要和他私奔嗎?
顧長卿冷颼颼地看着他。
顧琰悻悻地捏了捏馬鞍:“好吧,那就吃一串糖葫蘆吧,不挑鋪子,路邊攤那種看起來很廉價很不乾淨吃了會拉肚子會生病的也可以。”
顧長卿:“……”
朱雀大街上有家糖水鋪子,順帶着賣糖葫蘆,價錢昂貴,但絕對吃不壞肚子。
顧長卿帶着顧琰去買了幾串糖葫蘆。
顧琰的懷裡已經抱不下了,不能再買了,只能乖乖回家。
回去的路上起了風,顧琰被吹得瑟瑟發抖。
顧長卿用千金裘罩住他,顧琰被裹在他的千金裘裡,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可平心而論,只一個後腦勺子,都比家裡的兩個弟弟可愛。
顧長卿深吸一口氣。
他怕不是中了邪……
到家後,顧長卿先翻身下馬,再將顧琰抱下來,把顧琰懷裡的東西都拿進去放在了前院的石桌上。
“我走了。”他走出來道。
顧琰期盼地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留下吃個飯?我姐姐做飯很好吃的。”
那個比殺手更冷血的丫頭嗎?
顧長卿很難想象她的廚藝會是什麼樣子。
他望了眼穿堂後的竈屋,眸子裡掠過一絲渴望,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不了,我該回家了。”
“哦。”顧琰失望。
顧長卿上馬,看了顧琰一眼:“進去吧。”
“嗯。”顧琰點頭,卻沒動,一直看着他策馬消失在衚衕的盡頭才腳步一轉,原地一蹦,神清氣爽地進了屋。
沒錯。
什麼崴腳嘛?
沒有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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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的腳沒事了,這幾天先臥牀歇息,七天後我會上門給你拆線。”朱雀大街的一座宅子裡,顧嬌給一個小姑娘縫合好傷口,結束了來京城後的第一次出診。
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聚聚散散,不一會兒大街便堵住了。
這裡離碧水衚衕不算太遠,顧嬌決定走回去。
她下了馬車沒多久,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
她沒進碧水衚衕,而是從衚衕口路過,進了另一條衚衕。
她不着痕跡地將銀針拿在了手裡。
終於,對方動了。
兩名蒙面人持刀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
然而根本不等他們出手,顧嬌便將銀針刺進了他們的胸口。
二人當場暈厥。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支冷箭自她後方射了過來。
她上前一步,一腳蹬上牆壁,凌空轉過身來,將那支冷箭狠狠地踢飛了開去!
只是對方顯然不止這些招數,一道彌天大網自屋頂撒下,顧嬌拔出腰間的匕首,將那張大網橫空劈開。
可就在這一瞬,一個鉤子不知從何方射了過來,勾住她的小揹簍,嗖的一下勾走了!
“小藥箱!”
顧嬌眸光一冷,擡眸朝屋頂望去。
只見一個身着黑衣、戴着黑麪具的男子抓着她的小揹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他輕蔑地冷笑一聲,消失在了屋頂的另一邊。
顧嬌邁步追上。
顧嬌彷彿回到了前世在組織裡殺人越貨的日子,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她能感覺到對方的身手不簡單,對方几次三番想要暗算她,都被她躲過了。
最後,顧嬌追着對方來到一座看似荒廢已久的庭院。
對方已經在裡頭藏好了。
顧嬌跨過門檻的一霎,一排凌厲的箭矢朝着她齊發而來。
她前世是躲過槍子的,這種速度還難不倒她。
看似飛快的箭矢在顧嬌眼中卻如同放着慢動作,顧嬌輕鬆避開。
院子裡傳來一聲似笑非笑的冷哼:“想不到你能追到這裡來,當真是有幾分能耐。”
聲音是從面具後發出來的,和原聲略有差別。
顧嬌聽他的口氣,像是專程針對她而來。
顧嬌走進院子,在廊下的臺階上看到了對方:“你是誰?”
黑衣男子冷笑:“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你是誰?”
顧嬌哦了一聲:“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來打劫我?”
黑衣男子道:“聽說,你是一個小縣城來的村姑,自幼在村子裡長大,得了傻病,一年前才痊癒。可我看你的身手,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村野丫頭。”
顧嬌毫不心虛道:“那又如何?礙着你了?”
男子緩緩地走下臺階,整張面具將他的臉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無比陰鷙的眼睛。
他陰冷地盯着顧嬌:“真正的顧家小姐去了哪裡?”
看來不是醫館的對家,是與她有關的人。
顧嬌神色平靜地看着他手中的簍子:“東西,還給我。”
男子往前走了一步,倨傲地說道:“你告訴我,你把真正的顧家小姐弄去了哪裡,我就考慮把你的東西還給你。”
顧嬌煩躁地皺了皺眉:“廢話不多說,要打就打,別娘們唧唧的。”
男子縱橫京城多年,惡名在外,威猛霸氣,頭一回被人罵娘們唧唧,他的臉都黑了!
顧嬌確實沒那麼多功夫與他瞎扯,她還得回家做飯呢。
顧嬌擡手朝對方招呼了過去。
男子的身法比顧嬌想象的詭異,幾個回合下來,顧嬌竟然沒在他手裡佔到便宜。
不過,他想制住顧嬌顯然也沒這麼容易。
他眉心一蹙。
他出手,三招必制敵。
這丫頭卻捱過了十詔不止。
二人顫抖之際,巷子裡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着是顧長卿一聲厲喝:“什麼人?”
男子的身子一頓。
顧嬌趁勢一個手刀劈下去,奪回了自己的小揹簍,又擡起另一隻手,手心朝下,匕首自袖口飛出,在掌心一轉,被她用巨大的力道揮了出去。
男子避之不及,左胳膊被劃傷了,一枚沒來得及射出的暗器掉了下來。
他回頭望了眼門口的方向,咬咬牙,施展輕功從後門離開了!
“是你?”
男子前腳剛走,顧長卿便進了院子,他看見顧嬌很意外,“方纔是你在和人打鬥嗎?”
顧嬌晃了晃自己的小揹簍:“有人搶我東西。”
“什麼人?”顧長卿問。
顧嬌搖頭:“沒看清,戴着面具。”
顧長卿看了看四周,在地上發現了那枚暗器,他拾起來,眉心一蹙:“是他?”
顧嬌唔了一聲:“你認識?”
顧長卿道:“京城第一大盜飛霜,這種霜雪飛鏢是他的獨門暗器。”
飛霜是個很令官府頭疼的人,大理寺、京兆府以及刑部都曾遭過他的毒手,被盜走不少機密卷宗,屬於朝廷的緝拿榜上穩坐第一的江洋大盜。
可惜他神出鬼沒,從沒被人抓到過。
就連他的真面目都沒人見過。
顧長卿問道:“他怎麼會偷你的東西?”
飛霜不要面子的嗎?偷一個小姑娘的隨身物品?
顧嬌想起與對方的那些談話,說:“他好像認識我。”
“飛霜……認識你?”顧長卿懵了。
入夜時分,雪下得越發大了。
顧府被籠罩在一片雪海之中。
顧承林如今可以勉強下地了,只是走不了太遠,一般還是坐着輪椅,他讓小廝推着輪椅暴躁地出了自己屋子,去往二哥那邊。
侯府的孩子都有自己單獨的院落,顧承林也有,不過他與二哥住習慣了,倒也沒急着搬出去。
“二哥二哥!”他拍門。
顧承風從走廊的另一邊過來,看向他道:“怎麼了?”
顧承林道:“二哥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
顧承風道:“找我做什麼?”
顧承林沒着急回答,而是擡頭看着他:“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蒼白。”
“剛去庫房找了點東西,凍壞了,有點冷。”
“哦。”顧承林不疑有他,“二哥,你知道我的陀螺去哪兒了嗎?就是五殿下送我的那個,我找不到了!”
顧承風道:“不是給你收在多寶格右手邊的第三個櫃子裡了?”
“去找!”顧承林吩咐推輪椅的小廝。
小廝忙不迭地去了,不會兒拿着一個精緻的陀螺過來:“真是在那兒呢!”
顧承林拿過陀螺,驚喜地站了起來:“二哥你真厲害,我東西放哪兒你全都記得!”
他說着,高興地拍了拍二哥的胳膊,就聽得二哥一聲悶哼。
他一愣:“二哥,你怎麼了?我弄疼你了嗎?”
顧承風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了身後,語氣如常道:“沒有,我沒事,你去玩吧,我先回房了。”
顧承林:“哦。”
二哥今天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