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元又受傷了, 這回受傷的不止他一個,出去打獵的男人們,一多半都受傷了。
想比較而言, 屠元的傷算是比較重的, 比上次傷得更嚴重。
不同於上次受傷是被扶着回來的, 這次直接是被馱着回來的。
藍溪眼皮一跳, 自動去找尋男人身上的傷。這一看, 藍溪的心沉到谷底了。
這次傷在大腿上,確實是比上次要嚴重些,那血一路走一路流, 觸目驚心。
轉頭看男人佈滿汗水,卻毫無表情的臉, 藍溪鼻子一酸, 差點兒哭出來。
咬脣, 忍住眼淚一路護着男人到了帳篷,藍溪急急的湊近那傷口, 細細的查看,是刺穿,應該是被什麼動物的角刺穿了一個洞,隱隱能看到裡面的白骨,猙獰恐怖。
傷口很深, 這種程度的傷, 一不小心可能留下殘疾……
擡眼看了看男人, 還是一張無所謂的臉。
藍溪再一次咬脣, 這次是被氣的。受傷的不着急, 她這個身份尷尬的人倒是急得跟什麼似的。
她很想甩手不管的,但她做不到。男人受傷之後, 沒做任何止血措施,那血一刻不停的往外留着,屠元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送人回來的獸人,一聲招呼沒打,就走了,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肯定不能指望屠元的獸人朋友像上次那樣拿草藥回來,等他們回來,指不定男人就流血過多掛了。
藍溪很快下了決定,她拿出自己的急救醫療包,綁了止血帶,好歹將血止住了。看那傷口太深,她這個醫療門外漢也不敢多做處理,就只是小心的用棉籤沾了酒精,一點點的清理好傷口。纏上紗布,終於沒有一開始的恐怖了。
傷口處理的過程並不順利,好幾次男人的腿都疼得肌肉收縮。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男人竟是一聲不吭的任由她動作,那雙深邃迷人的藍眸倒是一點不放鬆的盯着藍溪看。
認真回憶了一遍前世傷口處理的方式,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步驟,確定無誤,一顆提着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來一點。
說來好笑,她自己從三米高的舞臺上摔下來,摔得渾身不能動彈,所有人都在哭的時候,她能淡定安慰別人。
現在看到男人的流血不止的腿卻老想哭,藍溪不蠢,她清楚自己這樣的情緒代表這什麼。
她知道自己想要這個男人,很想要。
她想要什麼,總要去努力一番的,黯然退讓不是她的風格。
“今天的捕獵不順利嗎?怎麼回來之前不止血啊?”藍溪一邊擦拭着傷口周圍的血跡,一邊若無其事的開口。
藍溪終究是藍溪,哪怕內心情緒翻滾得厲害,但面上做了掩飾。說她有心計也好,說她城府深也罷,她要開始用手段攻略這個男人了。
說坦誠點,她若是胸中沒有城府,若容易放棄,她就不能是受人尊敬的藍大小姐,不能是影后藍溪。
男人沒說話,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藍溪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
艱難引開視線,“我給你簡單包紮了一下,抹了點你上回用剩的草藥。這傷口還挺深,一時半會好不了,你這幾天是不能動彈了。”
……
沒有迴應。
藍溪有時候覺得這個男人的嘴是長來做裝飾的,一天沒兩句話,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好在大多數時候,她說的話,他都能聽進去。
藍溪也算了解他,加上這會兒也不需要他回答,索性不管他了。邊說着邊想着今晚吃什麼,“晚飯想吃什麼,烤肉還是煮肉?你要不說話,我就自己看着辦了。”
白天忙着打聽消息了,剛升起火,還沒煮東西,人就回來了。
“烤肉。”暗啞粗噶的聲音。
男人開口了,藍溪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什麼?”
“要吃烤肉。”性感低沉的男低音。藍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撩了一下,極癢。
捂了捂發紅的耳尖,藍溪面不改色的架起石鍋,往裡加水煮肉。
吃什麼烤肉?烤肉不利於傷口癒合。
燒火的空擋,藍溪也沒閒着,她用毛巾沾了水,小心的給男人擦了手臉。男人自然是見過藍溪用毛巾擦臉的,藍溪給他擦臉的時候,他都不錯眼的盯着看。
藍溪倒也鎮定,看吧看吧,多看點,瞧着我好看,喜歡上最好。
外面天完全黑了,帳篷裡倒不是一片黑暗。藍溪在男人的牀頭點了樹脂燈,自己坐在火竈邊煮肉。
前世活了二十五歲,她的年紀不算大,但她的閱歷和地位決定,她對男人的眼光不會低,她就不明白了,和這人認識不過幾個月,她怎麼就覺得這麼放不下呢?
娛樂圈不是沒有帥哥,上流社會不是沒有青年才俊,沒有人能入眼。現在倒好,喜歡上一個獸人就算了。還不能知道他的心是否一樣,還想着要用上手段,確保他的心在自己身上。
難道就因爲被投食了三個月?
人一輩子最難看清的是自己。
藍溪忘了,在這個獸人之前,沒有人能讓她毫無提防生活着,沒有人不求回報的對她好過,更沒有人給她這麼多的溫暖和安全感。
透過繚繞的水汽,藍溪瞥見對面的人也在看她。嘿!怪了,這人今天有些不尋常,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是什麼鬼?!!
“看吧看吧,早晚把你迷住。”藍溪腹誹。
某種程度上來說,屠元是一個好相與的人。例如,明明說了要吃烤肉,等藍溪端上來一碗沒什麼味道的白煮肉時,他還是會一聲不吭的吃完。
藍溪心滿意足的看着瑟把她煮的晚飯連湯帶肉吃了個乾淨,給他鬆了止血帶,又換了一次藥,才小心的依偎着男人躺下,安靜又乖巧。
這個男人今天肯定累壞了,她不能再折騰他了。
因爲沒有人無償給過她什麼東西,所以什麼東西,她都要自己去爭取。自己爭取來的東西多了,藍溪漸漸的琢磨出一套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捷徑。
想得到什麼,最好的辦法是交換。別人有你想要的,剛好你有別人需要的,交換一下,皆大歡喜。
你擁有的東西,別人不需要?現在不需要,以後需不需要呢?他身邊的人又需不需要呢。總之,找到對方需要你擁有的某樣東西,交易就成了。
現在她想要屠元的喜歡,藍溪也想用這套交換的方式。
明明白白的對他好,把他照顧好,給他獨一無二的體驗,叫他離不了她。
預備對一個自己中意的病號進行攻略,藍溪表示毫無心理壓力。
藍溪預想了一百種攻略屠元的方式,整日興致勃勃、幹勁十足。
有人的日子卻很不好過。
屠元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的受傷有自己故意的成分。一來疤痕是獸人的榮譽,他身上的疤痕越多,榮譽越大。二來,她可以空出時間來和女人多多相處,他喜歡和女人待在一起。
他是如願以償的受傷了,是增加榮譽了,也有空閒時間了,但這個女人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卻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最初的時候,這個女人會每天無數次的查看他的傷口,問他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會圍着他轉。沒過兩天,她就只是早上起來看一次,中午吃飯看一次,晚上睡覺前再看一次。再後來就是,偶爾想起來纔看一次。
他不喜歡女人整天往外跑,帳篷裡還有吃的,吃完這些,他的腿傷就該好了,到時候,他可以給她打更多獵物回來的。再說,她每天找回來的都是些草,吃了也不見得能長肉。
眼見着女人又要出去,他摁了摁傷口,見那紗布上滲出了血,哼哼唧唧的叫着。果然,女人停下腳步過來了。
他也不想這樣的,但不知道怎麼的,最近這個女人不是很聽話,老是想往外跑。
他不能出去,可不代表營地裡就沒別的獸人了。好幾次,他都聽到西木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了。他找的小雌性,整日往外跑,被別的獸人哄走了,怎麼辦?
藍溪查看了一下傷口,一看就知道是非自然出血,瞄到男人受傷的血跡,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立時一巴掌呼在男人沒受傷的腿上。“不想要腿了,好不容易傷口結痂,又給整出血來了,你就折騰吧。殘了、瘸了,我看誰養你。”
最近,只要她要出門,這個男人總是要出點狀況。一會兒是要上洗手間,一會兒是要喝水,一會兒又是傷口痛。
她心裡明白這個男人想她不出門的,但不行啊,她還有攻略要做,不出門怎麼找新食材來拴住他的胃呢?再說了,他不是沒開口留她呢嘛。
顯然,後面一個纔是藍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重要原因。
懶得理這個死不開口的男人,給傷口抹了草藥粉,小心包紮好,藍溪起身準備出門了。
這次,藍溪沒像以往那樣順利走成。
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甩開男人的手,安撫好男人,然後出門去奮鬥。藍溪演過的偶像劇十有八九是這種劇情。這樣的劇情安排意在突出女主爲愛情付出的義無反顧,增加主角光環。另外,這樣欲擒故縱的把戲是最容易推進劇情的。
藍溪這裡目前也是很需要推進劇情的,但她沒有這麼做。原因嘛,很簡單,她被取悅了。她很清楚,她要攻略的是這個男人,而不是外面的世界。
暗爽的藍溪表示對男人這個簡單的挽留表示很滿意,於是,就沒端着,愉悅的留下了。
不在一起,怎麼培養感情啊。
兩人少有的白天共處時間倒是一點不無聊。
屠元作爲行動不便的傷患,發現了一個裝病的新技能,用得不亦樂乎。藍溪想出門洗個碗都不行,一端起碗筷,男人特有的哼唧聲分秒不差的傳來。
藍溪一人也沒什麼事兒幹,自己就琢磨出玩的了。知道男人是不想要她出去,她心裡明鏡兒似的,卻兩次三番作勢要往外走,到後來,男人眼睛都不敢眯一下,看着她滿屋子的鬧騰……
藍溪以前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惡趣味。
本來就對人家抱有不純目的某女人,這會兒看男人一副很緊張她出去的樣子。不知怎麼的,竟是覺得可愛得不得了,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衝過去抱住屠元的大腦袋,“吧唧”一口親上去。
這就算了,看男人少有的呆怔模樣,藍溪獸性大發,又小雞啄米似的在屠元的臉上啄了好幾下。藍溪也是色壯慫人膽,仗着屠元不能有什麼大動作,又手癢的在屠元壯碩的胸膛上摸了好幾下。
然後在男人那雙幽暗藍眸的注視下鎮定自若的鬆手。
“聽說親一下就不會痛了。”拙劣的藉口,藍溪再一次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屠元,“還痛。”
藍溪:......
“今天只有這麼多了。”藍溪拒絕,撩一下就好,不能一次滿足他。
見屠元不滿,她提出做另一項屠元喜歡的事,“我給你梳頭吧,來,你靠着這個枕頭。”
藍溪自己有梳子,屠元自然也有一把,但他自己從來不動手梳,就想讓藍溪給他梳。
藍溪也知道,但她的攻略中有吊人胃口這一條,所以,她沒有隨時滿足屠元的願望。
於是,在尷尬的時候,在想要討好他的時候,脫口而出的是:我給你梳頭吧?
任何正常人討好人都不是這個套路把?怪異又突兀。奇異的是,兩人都不覺得有什麼。
兩人很少在白天一起待那麼長的時間,好在藍溪會來事兒,時間過得倒也快。
只是,晚上,藍溪有些失眠。
藍溪是沒有戀愛經歷,但她喜歡在網絡上看段子。大多是笑笑就過了,有一句卻不知怎麼的就記住了。那句話是這麼說的:愛情是一種互動博弈,你必須提供對方想要的,才能獲得你想要的。
若一切按着套路來,藍溪努力給屠元提供他想要的,屠元也能給予藍溪想要的回報,那好,大家皆大歡喜,Happy Ending。
但還有一種可能,你提供了對方想要的,對方不想給你想要的回報,這種情況怎麼辦?人心是最不可預估的,藍溪不敢把所有的賭注壓在一種可能上。
說到底,藍溪是自私的,她最近開展的活動也不全是爲攻略屠元而做的。多少給自己留了後路。
她不覺得自己一邊暗搓搓的想盡辦法想要攻略屠元,一邊給自己鋪退路的行徑有什麼不對。
她就不是能爲愛情拋棄一切的性子。
但,和屠元在一起真的很快樂,若是結果不盡人意,她會捨得離開嗎?
等她的呼吸平穩了之後,藍溪以爲睡着了的男人,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似乎覺得還不夠,伸舌舔了一下,咂摸了一下嘴,才心滿意足似的閉上眼。
以後,每天被獸人逼着索吻的藍溪倒是不知道,那都是她今兒若有似無的勾搭埋下了的“隱患”。
藍溪做了一個夢,夢裡她安穩的睡在白色的大牀上,身側有一個麥色肌膚身材高壯的男人。
他在叫她起牀,用一下又一下的吻。她閉着眼迷迷糊糊的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頸,沒骨頭似的攀在男人的身上,任由男人親吻着她的柔順的頭髮、白嫩的脖子。
等到實在受不了了,才懶懶的睜開眼。
“起牀了。”藍寶石一樣的眼中帶着暖暖的笑意。
“不,今天不想洗漱了,也不想出門。”嬌軟的女聲,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靜默了一瞬。
“屠元!你不要每次突然抱人家起來了!我恐高!”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得趴在不遠處的貓咪警覺的擡頭,目光所及只有兩個主人,胖得像球的白貓又姿態優雅的趴下去。
浴室裡不時傳來女人似不滿又似愉悅的哼唧聲,白貓知道它的早飯時間又要推遲了。但昨晚上男主人在它的貓窩旁邊放了很多貓糧,所以它並不着急。
窗外的陽光散落一地,正是睡覺的好時候,白貓懶懶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