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4000字】
“最開始,我當然不同意他的要求,可是他對我說,如果不答應的話,那麼就會停止醫院的一切注資;還有,就算我自己不肯做,可是事實上他早已暗地裡買通了咱們醫院的許多主刀醫師,或者誘之以利,或者以他們家人的性命作爲威脅,所以醫院裡早已與這罪孽的勾當脫不了干係了……我不做,卻也洗不清了……麪魗羋浪”
江遠楓一個踉蹌,“所以後來,爸您還是做了?!您趁着病人將死之前,活生生摘除了他們的器官,送給袁克勤牟利,是不是!”
江院長無顏面對兒子,他合上眼睛,緩緩走向窗口,“如今還說什麼後悔,什麼羞愧,都已經太晚了。遠楓,這是爸爸自己的罪孽,爸爸會自己承擔起來,你放心。轢”
“老公,你要幹什麼!”江夫人發瘋樣地撲過來,一把抱住江院長的腰,“別告訴我,你想要從這窗口跳下去!你先別做傻事,現在萬事還有轉圜的餘地,說不定還來得及補救……”
江院長滿面的絕望,再沒有一絲血色,“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可能補救?”
“有的!”江夫人不顧一切撲向兒子,“小楓,兒子啊,你去找夏沫蟬,你去把那賬目拿回來,好不好?只要能拿回來,只要不公之於衆,那麼袁克勤就還不知道……只要他不出事,他就不會把咱們家給咬出來……酎”
江夫人絕望的眼裡還閃過一絲光亮,“他家袁盈還指望嫁給你,還指望成爲咱們江家兒媳婦呢,是不是?那就是說,他屬意孩子你,他想讓你當他的繼承人——遠楓你現在就給圓圓打電.話,說你們兩個要馬上完婚。只要這樣,袁克勤就會想方設法保全你,保全咱們家……”
江遠楓望着母親,只覺絕望。
如果將那賬目要回來,是能暫時保全父親;可是,小嬋呢?
他太明白,能看得見鬼的小嬋或許能推論出誰纔是真正的兇手,可是小嬋卻沒辦法向世人給自己辯解!只因爲鬼神之說不能成爲與法律對接的證據,小嬋手裡必須要握有切實有效的證據。而這賬目,也許可能是最有力的,甚至是唯一的證據。
江遠楓終究搖頭,“對不起,爸爸媽媽,我不能要回來。”
江夫人跟瘋了一般地撲上來,“傻孩子,你在說什麼啊!你不要回來,那你爸該怎麼辦!”
江遠楓走向父親,伸手搭在父親肩上。
這是江遠楓小的時候,他們父子之間特有的交流手段。只不過那時候都是父親將手搭在他肩上,鼓勵他,讚許他,給他更高的憧憬與全新的希望。
而今天,是長大成人之後的他,第一次以超過父親的身高,第一次伸手搭在父親的肩上。
“爸,我知道這些年你心裡也一定不好受。被袁克勤脅迫所作出的事情,有違您的職業道德,違背您的良知,更違反了法律。爸,不要再錯下去,不要再想躲在一份證據的背後,獲得所謂的暫時的安全——因爲即便拿回證據,即便還能所謂的安全,其實您的心裡也早已在罹受良心的鞭撻與囚禁。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去投案自首吧,別再讓自己錯下去。”
江院長擡頭望兒子,面上掠過滄桑與疲憊。不過他眼底最深處,終究有一線亮光,突破了猶疑,緩緩綻放出來。
江遠楓明白,那是父親靈魂的光芒。在靈魂深處,父親永遠是那個白衣無塵的學者,只想着治病救人,從未有半分惡念。
就在此時,江夫人卻撲上來,發瘋一樣地大喊,“不行,絕對不行!如果自首,你爸爸就會被萬世唾罵!他怎麼受得了?我怎麼受得了?我們全家,怎麼受得了……”
“那我們家就全毀了,什麼都沒有了。不行,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黃昏時分,莫邪接到莫愁的消息,說江遠楓想見他。
莫邪並不意外,只是嘆了口氣。
莫愁輕聲問,“小爺,找好的替罪狼,是否還繼續安排?”
莫邪怔忡了下,“暫時等等吧。”
江遠楓約在一條船上,等莫邪來了,船家含笑點頭,解開了船的纜繩。小舟一葉,隨着水波,漾入江心。
天邊一輪斜陽,殘照如血,潑在江心。
莫邪對江遠楓的安排,半分驚訝也沒有,一個字也不說,只靜靜藉着殘照與波光,望向江遠楓的臉。
江遠楓今天一身白衣,卻被斜陽殘照染了些血色,這樣看上去倒的確像極了他的名字:玉樹丹楓。
江遠楓倒被莫邪看得不好意思了,聳肩笑笑,“其實我今天的穿衣風格,還是照搬於你。莫邪,我不得不承認,縱然同爲男人,我見你的剎那,也驚覺如見天人。你的俊美,的確是我比不上的。”
“嘁。”莫邪哂了聲,“江兄約我來,原來是選美麼?那就算了,我不感興趣。”
江遠楓閉了閉眼,“是我錯了。在你面前,我總是做不出從容模樣來,反而顯得小氣又蹩腳。難怪小嬋棄我而就你。”
“說的這些都是廢話。”莫邪淡淡搖頭,不屑地挑眉,“她原本就不該是你的。你能有幸陪她那麼些年,本是你的造化。”
莫邪這樣直白無擋的態度,倒讓江遠楓真正放鬆下來。江遠楓笑,給莫邪倒上茶,“看你年紀,比我小很多。面相上,至少該比我小5歲以上的。可是我知道,那都是我肉眼錯看。”
江遠楓靜靜擡眸,“莫邪,現在可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告訴你?”莫邪再傲然搖頭,“你不配。”
真是孩子氣的直白……江遠楓卻反而覺得自在。知道莫邪現在其實是最尊重他,所以才一切話都說得最爲直白,而不是虛與委蛇、虛情假意。
“莫邪,我想讓你知道,我探問你的身份,不是爲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或者是自尊心。”江遠楓認真望住眼前這個華美無雙的少年,“我是爲了小嬋。我必須得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走遠了,那個陪在她身邊的人,究竟是誰。”
“我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比我強大,比我優秀,比我更有能力陪伴她,保護她……如果我得不到這個答案,我便不能放手,不能——安心地走。”
莫邪微微動容,指尖捏着茶杯微微一緊,“江遠楓,你不要擅做主張。”
江遠楓笑,“不算‘擅做’,而是審時度勢,採取最好的辦法。”
莫邪又皺眉,“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決定。我管不着。”
江遠楓拿出醫生職業的耐心,再說,“莫邪,告訴我答案:你,究竟是誰?”.
閉月再不管綠蟻的事,而與小富避居林間。可是塵世種種,他還是知道了。只因人類如今的資訊太過發達,就算他不主動去打聽,那些消息卻也自己灌到他耳中來。
夏沫蟬被冤枉,如果沒辦法給出真兇便只能獨自揹負罪責。閉月皺眉,他知道這陰謀的背後有兩個人:羞花,還有大小姐。
因爲這是大小姐一手的籌劃,所以就算小爺和二爺都在夏沫蟬身邊,可是因爲他們不瞭解大小姐的安排,所以也沒辦法提前幫夏沫蟬防禦……閉月皺眉,他想他應該離開小富一趟,去見見夏沫蟬。
可是當閉月從外頭回到林間,便覺不對。
小富與他不同,不能見陽光。於是他將他們的家安在密林最深處,那裡層林遮蔽,即便是白天,陽光也無法穿透一層層的林葉照進來。他和小富的家,就在大樹上,他打起樹屋,小富飾以鮮花。
雖然比不上當年富察氏宅院的豪華,卻是兩人幸福相守的小窩。
可是今日,卻氣息不對。
閉月惶急奔回樹屋,果然見小富虛弱俯臥在榻上,而榻邊正坐着沉魚。
兩人四目相對,閉月只是皺了皺眉,沉魚的淚卻已經落下,“閉月,還是不肯跟我回去麼?跟這孤魂野鬼遊蕩在林間,這日子你要過到什麼時候!”
閉月搖頭,“那是你無法體味的幸福。沉魚,放過我。”
沉魚的心冷了下去。大小姐說的對,這樣忘恩負義的男子不值得她念念不忘!
沉魚便冷笑,收緊手指,“那好,我除掉這女鬼就走。”
“你敢!”閉月厲喝。
“我怎麼不敢?”沉魚猙獰,“身爲狼族,我們千年來都承擔着這樣的任務:驅魔除鬼!”
閉月譏諷,“你們狼族的任務不是驅魔除鬼,而是除掉不肯聽命於你們、甘當你們工具的魂靈吧!冬家大小姐,不是向來這樣做的麼?”
“閉月你好大膽子!”沉魚怒斥,“你既然這樣,我也保不住你了。今日就是要你選:是你回去,還是讓她魂飛魄散!”
閉月合上眼睛,“沉魚,是否還有第三條路?”
沉魚的心沉下去——因爲她愛他,所以他將她的弱點抓得死死的。她絕望點頭,“有。大小姐說,不准你去幫夏沫蟬。咱們四個,落雁已死,大小姐擔心你出賣羞花。”
小富在沉魚鉗制之下,氣息越來越微弱。閉月心痛地握緊拳頭,“好,我跟大小姐起誓,這一回我不揭發羞花就是!”
遙遙望向林外的天空,閉月在心底暗禱,“夏沫蟬,對不起了。”.
莫邪離開小船,已是夜色染透。遠遠近近的水天,只被船頭掛着的一盞紅燈點亮。莫邪立在碼頭上沉吟了下,“江兄,我也許能幫你。我可以尋一個人,頂了罪名。”
“不必。”江遠楓依舊立在舟上,笑容清透,“莫邪,給我留一點最後的尊嚴吧。我不想在小嬋面前輸給你,自然更不想受你的恩惠。”
“迂腐。”江遠楓冷哼。
江遠楓便笑了,“其實此時我恍惚有一點錯覺,總覺也許許多年前,你我都是長衫玉笛,也曾經在這樣的水畔舟上,這樣地說過話。自然,你的態度依舊是這樣的桀驁與不屑;而我縱然也不甘心,卻還是心折投降了。”
“哦。”莫邪答得依舊淡淡,只仰頭眯眼望了一眼天上那千年萬載不能改變的月亮,“你說有過,那就是有過吧。”
江遠楓便放心地笑了,“希望將來,還有這樣的機會。莫邪,到那時我們再好好坐下來喝一杯。”
“嗯哼。”莫邪轉頭眯眼,卻還是補充一句,“到時候,那笨蟲,還是坐在我身邊。你究竟,招待不招待呢?”
江遠楓微微動怒,卻終究還是忍住了,嘆了口氣,“那也好吧。如果將來還有機會再看見她,就算她依舊在你身邊,我想,我也會笑着爲你們斟茶。”
“好,就這樣吧。”莫邪輕甩衣袖,毫無留戀地去了。一身白衣滲入深藍夜色,漸漸與月光相融和,清美無法言喻。
江遠楓嘆了口氣,掏錢付了船費。
船家客套,“謝謝客人啊。再來,再來啊。”
江遠楓回眸望船家燈影裡憨厚的臉,只笑,不答。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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