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日禮當過佟家的大少爺,意氣風發時高居尚書之位,再不濟惹得皇甫覺生氣了,也還是工部侍郎。
無論哪一個,都是主子。
這一次,一路扶搖之下,混到了和小太監一樣的地位上。
不,連個太監都不如。
太監都是有品的,他,佟日禮,只是一個奴才。
“怎麼?當了太久的主子,都忘了自己其實是個奴才了吧?”皇甫覺坐在桌子前面,冷言譏諷,“過來,給朕倒酒,不要笨手苯腳的。”
佟日禮背脊微微的低着,看不清眼睛,只是沉默的拿起酒壺給皇甫覺斟了一杯酒。
“連酒都不會斟麼?宮裡人沒教過你酒要篩的七分滿?這是七分嗎?”皇甫覺臉色不善,“倒不對,自己喝下去。”
佟日禮背脊一震。
他喝了酒,只能醜態盡出,顏面無存。
也好,這樣霸道兇惡,無理取鬧,存心要看他笑話的昏君纔是真的皇甫覺。
對,罪名還要加一個荒淫無恥。
那個溫柔的,那個對自己微笑的,那個百般用心的……都只是一場荒唐。
也好。
喝了這一杯,皇上還是皇上,臣子還是臣子,不,奴才仍是奴才。
一切從未改變過。
也無需煩惱。
皇甫覺既然要看,那他就胡鬧給他看便是。
佟日禮握緊酒杯,一口辛辣的東西就逼到了喉嚨口。
那根刺,原來不用躲到東川去,也可以拔掉的。
這麼容易…….他當時又何必驚慌。
“再倒。怎麼回事?你倒到桌子上面去了。”皇甫覺又氣又急的叫嚷,什麼君子不形於色,通通忘掉!
想明白了,心情舒暢的很,好似等到了雲開見明月,佟日禮爽快的端起酒杯,又是一口。
“朕就不信治不了你這個奴才,再給朕倒上。”皇甫覺聲音都哼哧哼哧了。
這次連皇甫覺的腿上都灑了些,佟日禮喝酒喝的很是高興,斟酒時,每每都滿過了頭,自然是討打皇甫覺一頓罵,然後,那酒就進了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喝了多少,等到佟日禮搖着酒壺,朝門外嚷嚷着再送酒來時,皇甫覺的臉都黑透了。
他這是在罰他。
看他喝的這麼高興,他以爲這是在領賞麼?
一把把佟日禮手上的酒壺給奪下來,皇甫覺適時的接住了那個雙腳發軟的那人:“喂,還沒罰完呢,你不許給朕睡着了。給朕清醒過來!”
皇甫覺抱着佟日禮火大的一陣怒吼。
而且,要不得的是……。
淡淡的酒香,和着好聞的書香氣,鑽到鼻子裡,皇甫覺木着臉,感覺身上某一處快被這個不知死活的人給蹭起火了。
“你這個該死的佟日禮!”
懷裡那人臉色微薰,泛着酡紅,一雙清明大眼此刻水汽朦朧一片,惹的皇甫覺又是一陣不規則的心跳失速。
該死的!喝酒喝的這麼勾人幹什麼?
“你是個昏君!”喝了酒,膽子比天還大的人,揪着皇甫覺的衣領,終於看清了自己趴在什麼東西之上,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
皇甫覺氣惱,“朕是昏君。”
昏到怎麼就對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這麼上心?
昏到對一個待他再怎麼好,還是恨不得逃的越遠越好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昏君,昏君…….”佟日禮嘴裡叨叨着,整個人醉的趴在皇甫覺胸口軟成了一攤爛泥,那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之中,如果細聽也可以聽出“你要一直當昏君,不要對我好。”之類的話來。
可是皇甫覺哪裡還有其他心思,制住佟日禮那不安分爬到自己臉上的手已經讓他手忙腳亂。
怕把他的手給捏痛了,結果,臉上就多了一道爪痕。
怕把他的腰給摟斷了,結果,爪痕旁邊又陪襯的添了一道。
後來皇甫覺連脣角都裂了開來,當然那個被制住手腳的佟日禮是拿什麼行的兇,又爲何行的兇,皇甫覺已經沒臉再提。
然後悻悻的,他只看見那人漂亮紅潤的脣,忘了他還有白森森的牙了。
不過,味道真甜。
他是皇上,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得的太容易,久而久之,便也就以爲理所應當。
所以,皇甫覺常想,是否也是這個原因,所以當遇到這麼不識擡舉的佟日禮時,纔多了幾分新奇感?
繼而把他拉上榻。
把他狠狠的吃下去。
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佟日禮落了水,如果他沒有躺在船板上如同死了一樣,如果那時候自己的胸口沒有被碾碎掏空了一般,如果當時他的身體沒有顫慄沒有顫抖,他的眼裡沒有烏雲蔽日,沒有漆黑一片,那麼……。
他是不是仍然可以繼續欺騙自己?
他對佟日禮僅僅是新奇,而不是喜歡?
一切機緣巧合,真相來的太快。
他猝不及防。
他竟然會喜歡上這個男子。
對,是喜歡。
不是新奇。
不是某個新鮮的玩意兒丟了壞了,他沮喪可惜。
不是某個奇怪的東西破了損了,他唏噓不已。
那些東西,不見了,再重新找來便是。
佟日禮呢?
他…….無處可尋。
把懷裡這個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人緊緊的摟住,皇甫覺突然覺得,丟了他,自己也就跟着去了。
他不是個好皇上,他脅迫了自己的臣子。
佟日禮說的沒錯,他是個昏君。
昏君啊,昏君。
如果再讓他重新選擇,那還是當昏君吧。
輕佻的摸了摸睡在自己旁邊的佟日禮的俏臉,皇甫覺一笑,“工部侍郎是大盛的,小奴才總算是朕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