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洶涌的泥水,他只得努力的把頭給擡起來,混亂中,他抱住了一根圓木,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了河沿上。?
身上的鈍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胸口那裡,似乎有什麼灼熱的東西在燒烤着,他悶咳了幾聲,鼻子裡,隱約的竟然有泥土簌簌下來。?
就算沒有鏡子,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是怎麼樣的一副鬼樣子了。?
爬起來,佟日禮隱約的記起,這條河的上游,饒過兩座山,是溪流村。?
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回走,雖然腳下的鞋子不知何時已經掉了一隻,光腳踩在滿是泥和石塊的地上的感覺並不好受,但就是那股難受的疼痛,那麼踏實,因爲他還活着。?
好不容易跨過了山,遠遠的佟日禮已經看見了溪流村原來的輪廓,和着泥土,再難辨認也認出了,他也看見了原本是村落的那塊地上,一個來回走動的黃色的點。?
是……?
朦朧中,不知聽見誰一聲喊,那個點停住了,不動了,似乎看向這裡,然後就突然飛奔過來。?
佟日禮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看清楚那人是怎麼過來的,因爲速度太快了。?
然後被緊緊摟住。?
“佟日禮……”那個嘶啞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委屈,即使多少年前他一直沒有迴應他的感情,即使後來他總是顧着東兒,想着這個,想着那個冷落他時,他也沒有這麼委屈的叫過自己的名字。?
“我以爲你不要我了。”皇甫覺瘦削的臉蹭着佟日禮的頸子,上面幾天沒有理過的鬍鬚密密的扎人。?
“我沒有……”他從醒過來就往回走了,而且他怎麼會不要他呢!?
“你,是不是想這麼就失蹤算了!反正你不出來朕也找不到你是吧!”懷裡的人突然凶神惡煞,一臉猙獰。?
“把鐵鏈子給朕拿過來!”皇甫覺轉頭衝着跟上來的侍衛一吼。?
鐵鏈子很快就送到了皇甫覺的手裡,只見皇甫覺把自己緊緊牽着佟日禮的那隻手和着另外一隻捆到了一起。?
密密的纏了好緊好緊的一圈。?
皇甫覺看着,滿意的眼睛裡都是笑。?
“誰敢解開,誅九族!”惡狠狠的說了這麼一句,山坡上,突然傳來驚呼聲。?
幾天幾夜沒有閤眼吃任何東西的皇甫覺,再找到佟日禮,確定這次不會再跑掉之後暈倒了。?
“你去哪兒了?”?
“喝水!”?
“不是有小太監嗎?你讓他們伺候着不就行了!你真的去喝水了?”?
“嗯!”?
“你在敷衍朕!”高高的男聲之後,轉眼就變了調:“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朕?又要留朕一個人跑?”?
“沒有……”?
“你看吧,你看吧!聲音怎麼變得這麼小?你心虛了!”?
“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了?”?
“朕無理取鬧!朕哪裡無理取鬧了?啊!你說啊!”?
這樣的對話,在佟日禮和皇甫覺雙雙從溪流村裡被擡回去之後就不停重複,佟日禮應付了一次,兩次,終於要求讓皇甫覺去看太醫。?
而皇甫覺則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看完之後太醫也是對着佟日禮一陣苦口婆心的勸。?
皇上這都是太在乎佟夫子了,才這麼患得患失的。?
還不是那次以爲佟夫子遇到了什麼意外,心力交瘁的嘛!您就多擔當點。?
咱皇上也不容易啊。?
後來,太醫都對佟日禮抹淚了,佟日禮能怎麼樣?只能忍了,誰讓大家都把罪魁禍首這個帽子扣到了自己頭上了呢。?
許是獲得太醫那無病的保票,皇甫覺的行事在佟日禮眼裡看來那是更過分了。?
佟日禮活動範圍不能離皇甫覺三尺之外,連晚上睡覺都把佟日禮摟的緊緊的,否則他就一副佟日禮要跑了的樣子。?
佟日禮哪裡敢跑,更何況,那副鐵鏈子,皇甫覺隨身帶着呢。?
用膳的時候,佟日禮要給他夾菜,要是夾錯了他就又是一陣鬧騰,天知道以前佟日禮要是“紆尊降貴”給他夾菜,那皇甫覺得高興半個月,哪管是什麼菜啊,就是把菜盤子夾給他吃他都是樂意的。?
溪流村那會兒,皇甫覺不吃不喝傷着了身體,佟日禮也受了傷,所以太醫一直給兩人都開藥滋補着。?
於是佟日禮的事情又來了,他得喂藥。?
第一回,餵了幾口。?
第二回,得全喂。?
期間還包括皇甫覺故意找茬,佟日禮都閉着眼睛忍了。?
太醫說,得順着點,順着點,就好了。?
他忍,他順着。?
後來,佟日禮都不用再吃藥了,皇甫覺還是沒好,而且又提出一個新的要求,佟日禮端着那藥碗,雙手直抖,臉都憋紅了,最後直接扣到了皇甫覺頭上。?
他決定不忍了,他也不順着了。?
佟日禮深覺皇甫覺這是在得寸進尺,他打定主意不再慣着他了。?
“日禮,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走了!”?
被澆了一身藥味的人,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錯,一副佟日禮薄情寡義的樣子。?
這一次,換佟日禮去看太醫。?
佟日禮肝火上升的快自燃了。?
吃藥的人,又變成了兩個。佟日禮的那一副,驅邪敗火。?
“日禮,你給我喂藥吧!”?
“不!”?
“日禮,那我給你喂吧!上次我都沒有給你喂!“?
“不需要!”?
“日禮,上次是我錯了,不該讓你用嘴把藥哺餵給我,因爲那樣你就吃虧了。”?
“……”?
“那這次這個虧我吃吧!我喂藥給你……日禮,你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