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剛逃過一劫大難不死的老鴇連連點頭附和:“是是是,這樣的女人誰見了都會多看兩眼的,剛纔我也是讓衝昏了頭腦,一時犯傻才……”
胡大裘做了個手勢,示意老鴇閉嘴:“這幾天,綠眼猴你去一趟協和中心醫院,把能夠着手人體標本的醫生教授還有會‘活人傀儡’技術的教授醫師們都召集過來,尤其是你要確定好所有貨源的數量,質量,質量!着重質量!你敢少一個,我就要你一條腿!聽到沒有?”
綠眼猴連忙點頭哈腰:“是的,老闆,我這就去。”
綠眼猴轉身亟亟離去,胡大裘瞥了瑟瑟發抖的老鴇一眼說道:“把這兩具屍體給照顧好了,再出了什麼差錯,我拿你填上!”
“那是,那是……”老鴇頭低得差點就彎到自己的胯下了。胡大裘老闆把柔依蔓和滕默說成了兩具屍體,兩人聽得也明白了大概,他們的等待就是死,至於死後,他們的屍體便會被拿來做成乾屍,被浸泡福爾馬林岑克爾溶液,被冷凍,然後脫水,藝術加工,然後保持着栩栩如生的面孔與那些參觀者見面,那時候,那些參觀者還會想到這具人體標本的來源和故事嗎?
唯一很慶幸的,翌日,胡大裘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沒有任何命令去處置這兩個可憐的人,滕默他們所等待死亡的時間變得撲朔迷離,不確定起來。柔依蔓和滕默被囚禁在牢籠裡又度過了一天一夜,沒有任何人找到他們,也許外面已經有尋人啓事了吧,那些親朋好友會不會因爲自己的消失而四處尋找呢?自己公司的那個吝嗇的老闆估計已經記不得這個遞交辭職申請書的員工了,他會很快地找到一個能代替自己工作的人補上,公司裡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滕默一直在胡思亂想。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一千四百四十分鐘,八萬六千四百秒鐘,就像是度日如年一樣,每一秒鐘都過得極其清楚,因爲那可是心臟跳動和脈搏跳動的次數啊。
柔依蔓已經不想說什麼話了,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像是丟在一個山谷裡,或者沙漠裡,你開始還能想着自言自語,後來就不會說話了,即使想說,有說給誰聽呢?
好在的是,他們都知道還有一個人跟自己同病相憐,而對方的心臟還沒有停止跳動,還都在喘息。
兩人又乏又餓,尤其柔依蔓,她嘴脣皸裂得厲害,由於受到極大的心裡傷害與身體傷害,她整個人崩潰得極其厲害,心力交瘁,原本一個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年輕少女,恍然變成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太婆,她耳邊還凝結着斑斑血跡,指甲斷了三根,兩人靜靜地坐在牢籠裡,如果沒有發生什麼變動,他們的意志正在隨着這種毫無結果的等待中絕望,生命隨着縹緲虛無的時間消逝。
“我覺得咱們不是被他們折磨死也被餓死。”這是他們沉默了三個小時候的第一句話。柔依蔓用手拿着一小撮頭髮含在嘴裡咀嚼,她發現,口腔裡連唾沫都分泌不出了,幹得厲害。他們在地下室裡並不陰涼多少,到了夜裡的時候,空氣就變得十分溽熱,而且這裡環境通風極差。
滕默已經好幾天沒有尿了,他飢餓時吃掉了大量噁心的乾燥人類肌肉纖維,引起嚴重便秘,整個下腹硬邦邦的,現在胃部陣陣絞痛,他一聲不吭的忍着,柔依蔓見他不說話,便把眼睛閉上,胸部緩緩地起伏,兩行淚又從眼角滑落,淚水,估計是她僅僅能分泌的唯一液體吧?
周圍沒有光線,這是導致兩人崩潰的最主要因素,雖然滕默能夠適應得下這種黑暗,但是柔依蔓不行,她知道她呆在這裡遲早會瘋掉的,她會禁不住神識恍惚,要麼是自殘,咬掉自己的舌頭,拔掉自己的頭髮,或者能把十個手指的指甲一根一根地用牙齒扯出來。
人在神識恍惚和精神崩潰的狀態時,總是想製造一些能夠提起自己麻木神經的事情,比如用自己身上產生的疼痛來彌補這個空虛,很多人都人會自然而然地想到自虐,切割,噬咬,那麼,這個人離死不遠了。她(他)已經忘記了疼痛。
胡大裘走後,老鴇負責滕默和柔依蔓的看守。
老鴇對這兩個闖入者差點害死自己的人自然是心有梗蒂,他負責的只是看好這兩具半死不活的‘屍體’,其他至於發善心找點東西給兩人吃那是不可能的。
每次從甬道口遠遠看到這兩個奄奄一息的人,他連走近看一眼的衝動都沒有,叼着煙,冷漠地消失了。他希望這兩個闖入者趁早渴死餓死,但是他又喜歡看到一個人在漫長的折磨中逐漸消沉與萎縮的神情。
不知道撐了多久,滕默被牢籠外的老鴇用棍子杵醒。
“怎麼,臭小子,不肯說話了?”
滕默在無盡的混沌中醒了。
“我說你生命力這麼強悍,去屍骸倉庫一看,原來連屍體你都能吃得下,這麼牛逼哄哄,求生還挺強的嘛,我想現在你是要渴死了吧?”老鴇一身酒味,幸災樂禍地說。老鴇剛纔外面尋樂子回來。
酒後的人總少不了要用什麼刺激的法子來平衡腦袋裡的酒精。
滕默翕合了一下嘴脣,黑暗中看不到他雙眸的光。
老鴇打開一盞罩燈,朝牢籠內照去,發現兩人都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尤其是滕默如一灘爛泥般,老鴇他心裡舒暢極了,先是粗口罵了一會,又朝他吐了一口口水:“當初勒不死你,你遲早都得做成人體標本……你還想英雄救美是不是?沒救了,你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啦……哎呦,何必用這種神態看我呢?想喝點水就跟爺求饒一聲,興許老子可以給喝點甘露。”
老鴇無趣地一遍遍去諷刺牢籠裡的人,每次看到對方目光裡的求生黯淡一點,他就越興奮一點,滕默沒有什麼力氣再去跟他拌嘴了,因爲他連說正一個音調都很難,他瞥了一眼柔依蔓,發現柔依蔓已經進入中度脫水狀態,呼吸十分虛弱,如果從沒有及時的有水分補充的話,柔依蔓很可能會進入嚴重脫水狀態,那麼她隨時都可能休克過去。
柔依蔓的狀態顯然也是處在了生理極限的邊緣,性命攸關,滕默想了想,他開口對那老鴇說道:“用不着這麼諷刺我……”
“呃,我沒有諷刺你,是真的,你可以求我給你一些水喝。”老鴇眉毛高挑起來。
“如果你真有善心,那麼請照顧這個姑娘吧……”滕默的口氣虛弱如呻吟。
“很好啊,你先求求我。”老鴇用舌頭舔着自己的嘴脣,演示口渴渴望液體滋潤的感覺。
滕默看到柔依蔓已經處在缺水昏迷狀態,他頓了頓,然後低聲下氣道:“我求你,給我們一點水喝吧……”
老鴇聽罷顯得興奮無比,原以爲這兩個人都是鐵了心不吃嗟來之食,要絕食到底呢,到了關鍵時候,人的意志力還是崩潰了,命都沒了,還說什麼尊嚴至高無上呢?
“那行,你叫我爺爺吧,我要是高興了,興許能給你一勺水喝。”老鴇蹲下身來,饒有興趣地諷刺他。
滕默只想啐他一口,但是現在連口水都吐不出,心裡直問遍了老鴇祖宗十八代。
老鴇繼續提高着嗓門:“怎麼,不想叫啊?這麼輕鬆的一句爺爺都叫不出嗎?真是不孝順的孫子!”
滕默百感交集,他看了看接近休克的柔依蔓,覺得他不得不用這種尊嚴去換取她的性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果能讓柔依蔓逃出去,他覺得用他的生命去取代也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了。
“爺爺……”
“什麼?聽不見,這麼小聲!”
“爺爺……”滕默低着頭,聲音提高了一點點。
“太小了,還是聽不見!”
“……”滕默昂起頭來,雙目死死瞪着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目光中充滿了憤懣。
“大聲點!聽不見!”老鴇趾高氣揚。
“去你爺爺的!”滕默賺足了一口氣,回了一句。
“奶奶個熊的!敢羞辱爺?”老鴇惱羞成怒,他其實就是想羞辱這個年輕人,根本就沒想給他一滴水喝,而滕默一心只想挽回柔依蔓的性命,卻是連番被老鴇調戲譏諷,從老鴇戲弄的口氣中,他知道這點水是不可能奢侈了,他用換水的條件只不過是想淘點樂趣了吧,便憤憤地回了一句,這讓老鴇火上澆油,當即把老二掏出來,然後嘩啦啦地朝滕默頭上撒尿。
“我讓你羞辱我,我讓你羞辱我!好!!!我讓你喝水,我讓你喝老子的聖水!!!”老鴇怒髮衝冠,像是舉着一杆噴水泵朝滕默噴射去,感到看着被尿水澆灌得無地自容的滕默,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兩眼瞪得赤紅,嘴裡發出快活的淫笑聲。
滕默趴在地上,他跑動的氣力幾乎都沒有,只好用手遮住臉龐,鼻孔裡涌入一股溽熱的尿騷味,他咬牙切齒地忍受着,也許,他這一生中沒有那件事能讓他這麼羞辱的了,在這個地下屍體加工廠了,他沒有任何尊嚴可言,隨便辱罵,肆意毆打,隨便侮辱蹂躪,沒有人去憐憫你,在這個地方,他連一隻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