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側坐在雕花軟榻之上,從宮女手中接過茶水,放在了許不令面前。聽起詢問,蹙眉想了下:
“賈易……賈公公是有個義子,十年前聖上登基時入的宮,起先在內庫當差,後被賈公公看中收爲了義子,本宮不管這事兒,瞭解不多。”
許不令端起茶杯,輕輕點頭,只要人還在宮裡就好,不過太監也分品級,內庫是天子私庫,重要性不言而喻,一個剛入宮還沒被賈公公收爲義子的太監,便擔任掌事,官運未免太好了些。
“太后,這個賈易,入宮前是個什麼身份?”
太后輕抿了口茶水回想,不慎之下把茶葉吸進了嘴裡,忙得用纖薄紅脣叼住半枚翠綠茶葉,左右看了看。
許不令從懷裡取出手絹,攤開在手心伸了過去。
太后眨了眨眼睛,抿着茶葉有些不好意思,把手絹接了過來,捻住脣邊的茶葉放入其中,交給了走過來的宮女:
“好像是崔家打了招呼才直接去了內庫任職,現在還負責看護着立政殿,估計是崔家送來保護皇后的人,能被賈公公收爲義子,想來武藝不錯。”
許不令微微蹙眉,太后所說的崔家,便是‘蕭陸崔王李’中的幽州崔氏了,已故皇后的孃家。不過崔家向來保守中庸,在朝堂上也算是中立派,和許家無利益糾葛,不太可能捲進這件事中,想要查清楚鎖龍蠱,恐怕還得親自去會會身在宮中的賈易。
念及此處,許不令不再多問,從旁邊取來了小禮盒,打開后里面是幾盒香粉:
“上次收了太后的好酒,卻失信與太后,實在心中有愧。今日過來前,特地去仙芝齋選了幾樣小物件,太后瞧瞧有沒有中意的。”
太后明顯意外,放下了茶杯,俯身接過盒子,拿起來打量幾眼:
“不令倒是有心了,唉~蕭庭那不爭氣的,從小看着他長大,都沒見他送過東西,光想着從本宮這裡拿。平日裡聽說仙芝齋出了新東西,還得讓巧娥跑腿……”
許不令面帶微笑,順勢接話:“太后若是喜歡,我過幾日再過去挑些胭脂水粉,給太后送過來。不知太后喜歡什麼樣的?”
太后見許不令還要進宮陪她,心裡自是樂意。合上匣子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大腿上,擡手指了指紅脣:
“這樣的就行。”
“……”
許不令表情一僵,他哪裡知道這脣脂是什麼色號,這不是要他命嘛!
早知道把老蕭帶着了……
巧娥是瞧出了許不令那份欲言又止,開口柔聲道:
“太后喜歡‘紅蘭花蜜’,若是世子不好選,挑最貴的買就行了,婢子以前就是這麼選的……”
“咳—”
太后微微眯眼,顯然覺得這話很沒品位,女人家挑胭脂,哪兒有啥貴買啥的,那不成土財主了。
許不令暗暗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我知道了,改日登門必然帶上。”
太后今天本來是準備興師問罪,此時被哄開心了,幾日來的鬱悶不滿煙消雲散,眉宇間也帶上了幾分明豔之感,但待客之道顯然沒盡到。此時略顯不好意思:
“今日未曾準備,還收了你送的東西,本宮這長輩當的實在不稱職。”說着便把畫匣拿了起來,遞給許不令:“沒準備什麼禮物,這副畫便送你吧,徐丹青的真跡,世上可沒有幾副。”
許不令有些受寵若驚。畫聖徐丹青的墨寶,在其封筆之後,市井間已經炒成了天價,別說買,大部分人連贗品都沒見過。這副太后的美人圖估計也沒人敢臨摹,皇帝見了都得行個禮,而且太后方纔的模樣,明顯很喜歡這副畫,他哪裡敢收。
“這……這太貴重了,太后還是自己珍藏吧。”
太后輕笑了下,把畫匣放到了許不令的手裡:
“你都說了現在的本宮比以前好看,本宮還留着做甚?改天把徐丹青叫來再畫一副便是。再者你這首詩同樣貴重,百年千年後,孰高孰低還真說不準,本宮不佔你便宜。”
“……”
許不令自是不想收下的,暗暗醞釀措辭。
太后見他不接,眉宇間露出幾分黯然,搖了搖頭:
“不喜歡?也罷,看來是本宮自作多情了……”
許不令想去查賈易,日後免不了來宮中,不好讓太后神傷,當下面帶微笑,雙手接過畫匣:
“晚輩自是喜歡,謝太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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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天空下。
長安街頭行人摩肩接踵,購置年貨的大戶人家趕着馬車穿行在坊市之間,過往的江湖客也少了些,畢竟江湖客也有歸宿,一輩子都在江湖裡摸爬滾打的終究是少數。
祝滿枝從衙門裡出來,手按腰刀沒精打采的走向街頭,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嶄新的狼衛制服,以前的被寧清夜弄破不能穿了。不是因公受損,衙門自然是不認,新衣服得自己掏銀子買,還得被長官絮叨幾句大手大腳。
祝滿枝孤苦伶仃一個人生活,爲數不多的家當都是自己掙來的,肯定心疼。而且昨天去挖墳的時候,許世子說要帶她去西涼,她昨晚上輾轉難眠尋思了下,江湖上沒有白吃的宴席,千里迢迢跑去肅州當門客,總得有點本錢不是,不能吃穿都依仗着許世子。
這就和姑娘嫁人一樣,帶着豐厚嫁妝過去,總比只帶着個身子過去受人尊重,地位也相對高些。
祝滿枝存下的銀錢不多,所以說這銀子該掙還得掙。她一個狼衛只能拿賞錢,可是天字營的狼衛補充太慢,短時間肯定找不到隊友,她又不經打,破不了大案子……
心心念念。
祝滿枝在街道上轉了好幾圈,不知爲何就走到了一條巷子,前方有一棟荒廢的宅院。
“怎麼走這兒來了……”
祝滿枝正想扭頭離開,忽然又心念一動。
她不能打,有人能打呀!
祝滿枝琢磨了下,忽然覺得這主意不錯。寧清夜是許世子的人,那大家就是一夥兒的,而且不會和她搶功勞,這不要錢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念及此處,祝滿枝頓時歡喜起來,按着腰刀小跑到了院子門口,擡手‘咚咚—’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