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的陰雨,天氣愈發冷了,大街小巷逐漸沒了行人。
下雨出門不便,客棧二樓的廂房中,許不令在牀榻上打坐調理內息。
鍾離師徒倆坐在圓桌旁,面前則是三隻小動物。
圓桌上放着些許買來的名貴藥材,鍾離玖玖精心配製着青麻蛇喜歡的吃食。
作爲崇山峻嶺之中長大的‘巫女’,鍾離玖玖天生喜歡和各種動物溝通,遠比尋常人瞭解各種動物的習性。
就和人一樣,人都喜歡吃肉,但喜歡的烹飪方式、肉的種類卻各有不同。尋常飼養動物的人,只知道蛇喜歡吃鼠鳥青蛙,單獨一條蛇喜歡什麼味道的蛇鼠青蛙,卻很難弄清楚。鍾離玖玖很擅長此道,和小青蛇不久,就把小青蛇的喜好全搞懂了。
經過兩天的接觸,小青蛇在玖玖的精心呵護下,已經消去了被許不令捉來時的警惕,此時盤在桌子上,擡起綠油油的小腦袋,吐着蛇信,認真盯着玖玖的手。
小麻雀明顯很討厭這條忽然跑過來爭寵的破蛇,但麻雀本身就在蛇的菜譜上面,又不敢往跟前湊,只能委屈吧啦的站在桌子另一邊,讓鎖龍蠱趴在前面當保鏢,然後兇巴巴的怒視青蛇。
鎖龍蠱的天敵只有別的鎖龍蠱,其他世間萬物,只有追不上的,沒有打不過的,對於兩個小弟的矛盾,自然沒興趣干涉,只是憨憨地趴在中央當分界線。
鍾離楚楚自幼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只能幹望着,可能是覺得有點無聊,擡手把依依捧了起來,輕揉着毛茸茸的腦袋解悶。
小麻雀本就不高興,被揉了兩下更加生無可戀,只能在心裡暗暗懷念不暖鳥但暖心的夜鶯了。
鍾離玖玖專心致志誘拐小青蛇,發覺徒弟有點無聊,想了想,偏頭看向旁邊的許不令:
“相公,你和楚楚帶依依出去遛個彎吧,在屋裡待了兩天,它都快憋出病了。”
許不令怕嚇到小青蛇,不能往媳婦跟前湊,其實也有點悶,此時站起身來,看向楚楚:
“走吧,出去散散心。”
鍾離楚楚怕被許不令抱着親,哪裡敢和許不令獨處,搖了搖頭:“下雨,我不想出門,你帶着它去就是了。”
小麻雀早就憋傻了,見狀連忙撲騰着翅膀,‘嘰嘰喳喳-’地催促。可能是怕青蛇趁着它出門,把蟲蟲拐走了,還飛到桌子上,把鎖龍蠱抓起來,準備放在許不令的手上一起出去浪。
許不令被鎖龍蠱搞怕了,哪裡敢接,而且鎖龍蠱是玖玖保命的東西,他自然不能帶走,安慰小麻雀兩聲後,便拿起雨傘出了門。
窗外雨幕瀟瀟,隨着許不令的離開,屋子裡更加安靜了,氣氛也出現了些許變化。
鍾離玖玖坐直了幾分,抱着胸脯,眼神帶着幾分審視,放在了對面的師父身上。
自從來了南越後,鍾離楚楚便發現,師父的臉皮越來越厚,以前偷偷摸摸亂來還揹着她,現在可好,見她稍微鬆了點口,就直接放飛自我了,晚上一到時間,就和許不令一起回了屋,然後就是嗯嗯啊啊半晚上。
本就住在兩隔壁,爲了安全起見,連牀都挪到了牆邊,以便許不令危機時刻,可以直接破牆過來馳援。彼此之間就隔着巴掌厚的木板,可以說連許不令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和兩個人躺在身邊亂來沒半點區別。
鍾離楚楚好歹也是未出閣的大閨女,天天晚上這麼熬着哪裡受得了,好不容易睡着,做夢還夢見某些難以啓齒的事情,今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貼身衣物都溼透了……
身心被如此摧殘,鍾離楚楚可以說憋了一肚子怨氣,此時看師父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
鍾離玖玖把搓好的藥丸放進小青蛇嗷嗷待哺的嘴裡,漸漸也發現了楚楚的眼神不對,她心裡微微緊了下,擡起頭來,含笑道:
“楚楚,怎麼了?”
鍾離楚楚吸了口氣,醞釀片刻,才認真道:
“師父,你已經嫁爲人婦,不是南越的江湖女子了。人家王侯之家,講規矩講禮法,閨房之事從不放在臺面上說,你倒好,每天晚上都那什麼……唉。”
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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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玖玖抿了抿嘴:“傳宗接代的大事兒,有什麼上不得檯面的?”
鍾離楚楚微微眯眼:“什麼傳宗接代,你天天和許不令亂來,也沒見你肚子有動靜……你明明就是沉迷男色。沉迷也就罷了,我們出門在外走江湖,本就不方便,又不是在家裡或者在船上。你晚上就不能注意下?我還在旁邊睡着!”
鍾離玖玖訕訕笑了下:“我注意着,許不令每次都把我嘴捂着,就怕被你聽見……”
把嘴捂着有什麼用?
牀在動啊!
鍾離楚楚一個黃花大閨女,說這種事兒實在別捏,見師父破罐破摔連臉都不紅了,直接沒了辦法,胸脯起伏几次後,乾脆轉過頭生悶氣。
鍾離玖玖發現徒弟不說她了,心裡還有點小嘚瑟,擡起眼簾,小聲道:
“楚楚,你別光說我,你不也聽得挺認真的嘛。”
?
鍾離楚楚一愣,轉過頭來,略顯惱火:“你動靜那麼大,捂着耳朵都沒用,我不聽行嗎?”
鍾離玖玖柔柔一笑:“聽就聽唄,跟着哼哼個什麼?半夜肚子疼不成?”
“師父!你……”
鍾離楚楚臉色猛地一紅,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跑回了自己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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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下着雨,朝凰街主幹道上仍然有車馬商隊來往。
許不令撐着油紙傘,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閒逛,帶着只肥嘟嘟的小麻雀,若是手持摺扇背後再跟倆狗腿子,便能算是標準的京城紈絝子弟了。
說是出來遛彎,但下着雨不好飛,小麻雀乖巧的蹲在肩膀上,左看看右看看,遇上買瓜子乾果的小鋪子,就會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下許不令的脖子討好,場景看起來,就好似在家受大婦欺壓太久的小妾侍,好不容易和老爺單獨出趟門似得。
許不令買了些許南越特產的乾果,放在袖子裡,時不時剝開揉碎喂上一顆。沿着朝凰街行走,本想找機會進皇城,去看看陳思凝打聽的消息如何了,只是還沒走到皇城附近,就瞧見陳思凝坐着車輦,從主道上往過來。
陳思凝自己武藝很高,出門在外基本用不上護衛,只帶了兩個駕車的壯婦坐在外面。馬車好像並不急着趕路,只是在街上慢慢走,窗戶開着,陳思凝從裡面探出臉頰,認真看着街道兩旁的行人,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動人容顏和與許不令有一拼的桃花眼,在雨中頗爲惹眼,只是京城的人都知道這輛馬車是誰的,也沒人隨意打量。
許不令瞧見此景,便曉得陳思凝肯定是在找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聯繫,才用這種方式在街上亂逛,等着他主動露面。
許不令在周圍檢查了下,確定不是誘餌或者陷阱後,便站在了一條小巷的入口處,撐着傘望向陳思凝。
武人警覺性高,被人直視會產生戒心。
陳思凝餘光發覺有人盯着她後,眼神轉向了街邊小巷,只是入眼的場景,倒是讓她愣了下——雨幕之中,俊美男子持着油紙傘安然肅立,身着白色文袍、頭戴玉簪,從上到下近乎一塵不染,一雙撩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卻又帶着幾分拒人千里的冷峻氣質;光看外表,就能想象出,清高孤冷的書生挑燈夜讀,對傾城美人不假辭色的畫面。
好俊……
陳思凝不是沒見過外表俊朗的男人,但這麼俊的絕對是頭一次。
陳思凝兩次遇見許不令,第一次許不令是南越土著打扮,還沾着大鬍子,倉促之間沒看清。第二次在宮裡,更是蒙着臉從頭到腳都捂得嚴嚴實實。
此時猛然瞧見書生模樣的許不令,陳思凝第一時間還真沒認出來。畢竟光看這高挑的身板,說學富五車很多人信,說武藝通神,怎麼看都不太像。
陳思凝先是本能地錯開了目光,稍微往前走了一截,見那白衣書生一直盯着她,才又把目光投了過去,然後就瞧見那白衣書生擡起手來,屈指輕彈,正好彈在傘骨落下的一滴雨珠上面。
颯——
輕微破風聲響起,雨珠擊打在了窗戶上,化爲水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功夫……
陳思凝這下自然是確認了,關上窗戶,讓馬車繼續行進,然後在僻靜處下了車,快步來到了小巷子。
許不令提醒陳思凝後,便轉入了無人小巷,在屋檐下收起了雨傘,擡眼看着身前的雨簾,安靜等待。
不出片刻,背後掛着銀月彎刀和長鞭的陳思凝,便用手遮住頭頂小跑而來。
身穿藍色外裙白色內襯,雨比較大,又沒打傘,跑得比較快,不過因爲胸脯纏着裹胸,倒也沒出現波濤洶涌的場景。
陳思凝在隔壁屋檐下停步,保持十餘步的距離,右手放在刀柄上,略顯謹慎的看着許不令,上下打量,很有一種“帥哥你誰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