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清晨,肅王府外人頭攢動,攜帶的東西早已經裝了車。
因爲許不令上次被伏擊過一次,這次沒有再帶尋常打手,護衛只有寥寥十餘人,都是王府有些份量的門客。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隊伍也沒有大張旗鼓興師動衆,只帶了些伺候起居的丫鬟,喬裝成商船,悄悄咪咪就過去了。
王府正殿後的許家祠堂內,許不令一襲白袍,站在幾尊靈位前認真的上了柱香。
老蕭杵着柺杖站在跟前,臉上有幾分可惜:
“以前在江湖上招惹的人太多,現如今年紀大了還真不敢去,不然肯定陪着小王爺跑一趟。”
許不令上完了香,轉眼看向了周圍的兵器架:“放心,路上遇上了孤本善本,肯定全給你搜羅回來。”
老蕭呵呵笑了下,一副‘還是小王爺懂我’的模樣,走到跟前掃了一圈兒:
“這次出門,準備帶什麼兵器?”
許不令看着滿大廳的神兵利器,其實也有點難以抉擇:
“您老給推薦幾件?”
老蕭琢磨了下,走到了兵器架前:“刀乃兵中霸主,跑江湖手上不能沒刀,以前那把太長太重,是戰陣上用的,不合適。這把‘醉竹刀’乃前朝名匠鍛造,沒什麼典故,需要個成名刀客爲其開鋒,我覺得小王爺挺合適。”
許不令走到跟前,從老蕭手中接過醉竹刀——刀鞘竹青,長三尺重四斤,屈指輕彈刀出一寸,可見刀身上銘刻有竹子紋路,寒芒逼人。
許不令在手中掂量了下,收刀入鞘,輕輕點頭。
老蕭掃了一圈兒,又把步槊水龍吟拿了過來:“這個再加上小王爺的照膽劍就差不多了,其實以小王爺的身手,拿把菜刀照樣追着人砍。”
許不令對此倒是沒有否認,收起了龍紋長槊,偏頭看向外面:
“夜鶯,進來。”
“哦。”
站在祠堂外等候的夜鶯,聞聲快步跑進了祠堂,在許不令身邊等候吩咐。
這幾天夜鶯都在許不令庭院裡,彼此已經熟悉了不少,最開始的些許拘謹已經沒了,此時穿着身淡青色緊身長裙,皮質護腕束着袖口,依舊將頭髮綁成大辮子,看起來英姿颯爽靈氣十足。
夜鶯雖然不完全算是丫鬟,但女兒家一般不準進祠堂的,此時第一次進來,睜着大眼睛看向滿大廳的名貴兵刃,似乎是在辨認哪些是在書上見過的。
許不令挺喜歡這個很能幹的小秘書,輕擡下巴道:
“你好像沒隨身的兵刃,出門在外不方便,挑一件順手的先用着。”
夜鶯是許不令的丫鬟,從主子手上拿件兵器理所當然,也沒有拒絕,看了一圈兒後,就小跑到了一個兵器架前,擡起纖細手指,指着上面的狼牙棒:
“公子,這個可以嗎?”
“呃……”
許不來滿臉黑線。
老蕭摩挲的柺杖:“這根‘降龍杵’是有些來歷,不過你一個姑娘家家,用這玩意行走江湖,非得把人笑死,換一個。”
許不令點了點頭:“是啊,換個好看的。”
夜鶯有點小失望,戀戀不捨的看了狼牙棒一眼,又轉而望向了旁邊四十來斤的八角長柄銅錘。
許不令揉了揉額頭,走到跟前,取了把寶劍遞給她:
“都說了你體格纖細,不適合走剛猛霸道的路數,用這個吧。”
夜鶯雙手接過長劍,抱在懷裡點了點頭:
“好。”
雖然表情很認真,許不令卻能感覺出這丫頭還有點不樂意,可他總不能帶着個手持狼牙棒的小丫鬟出門晃悠,當下也沒有再多說,帶着夜鶯一起出了王府。
另一側,王府的後宅內,隨行的丫鬟都已經整裝待發,提着行李在廊道等待。
閨房之中,身着淡綠長裙的陸夫人,側坐在牀上,看着被褥隆起的一大團兒,有些惱火的擡手搖搖晃晃:
“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今天出發你莫不是忘了?一大堆人在外面等着……”
“嗯~~再睡會兒……”
被褥之中,蕭湘兒從頭到腳蒙的嚴嚴實實,把自己裹成毛毛蟲,就是不肯起牀。
陸夫人有些沒辦法,擡手在她身上拍了兩下:“湘兒,你再不起來,我讓丫鬟進來把你就這麼擡出去了。”
蕭湘兒扭來扭去片刻,有些惱火的掀開被褥,露出亂糟糟的秀髮,滿是不情願:
“真去呀?要不你們去算了,我就在肅州城待着……”
陸夫人抓住蕭湘兒的胳膊,用力把她往起拉:“早都定好了的事情,東西都準備好了,你現在不走怎麼行?快起來,上路了……”
蕭湘兒臉上的糾結不加掩飾:“你還知道是上路?我給許不令解毒,本就不合禮法有辱門風,哪裡有臉回去?回去就說不定就真上路了,你讓我再想想。”
陸夫人力氣不大,還真拖不動蕭湘兒,當下插着小腰,有點惱火: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想好好活着,總得回去把事兒說清楚,不然整天躲躲藏藏的像個什麼話?有我和令兒在,你姐不會爲難你,她若是爲難你,我就讓令兒把她娶了,天天收拾她……”
“啐—”
蕭湘兒抿了抿嘴,她原本想着回家坦白,若是家裡難以接受就以死明志,抱着這個念頭這段日子過得還挺舒坦。可真到了上路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怯場了。一想到那個心思過人又冷酷嚴肅的姐姐,發現她幹出這種荒唐事的模樣,蕭湘兒就覺得不寒而慄,哪裡好意思回去。
“走了走了,待會令兒等急了。”
陸夫人把裙子拿過來,放在了蕭湘兒胳膊上,又把櫃子打開,指了指小箱子:
“這個要不要帶着?”
“唉……”
蕭湘兒心亂如麻,有些認命的在被褥上拍了下,然後就開始慢吞吞的穿戴。
少許,陸夫人笑意盈盈的從王府大門走出來,和肅王告別後,登上了馬車。
蕭湘兒穿着大紅裙子,帶着巧娥埋頭一路小跑,走過許不令時,還氣呼呼的瞪了一眼。
許不令把兵器放在了馬車上,略顯無辜的攤開手,沒搞懂昨晚還郎情妾意的寶寶怎麼忽然就生氣了。
稍微思索沒想通,許不令便也放在了一邊,回身看向送行的肅王,做着臨行前的告別:
“走了,父王珍重。”
許悠身着蟒袍,站在白石大道的八角牌坊下,擡了擡手:
“去吧,不用急着回來,蕭家底蘊擺在那兒,若是能把蕭大小姐娶回來最好,娶不回來也不用強求。”
“父王放心即可。”
許不令沒有多說,轉身翻身上馬。
夜鶯腰間掛着長劍,也騎在了一匹大白馬上面,走在許不令身側,認認真真的衝着後面的隊伍擡了擡馬鞭:
“啓程,去江南。”
話落,烈馬長嘶,直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