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陽自不用說,和宋玉謀劃這麼多年,就是爲了把重文抑武的宋暨從龍椅上拉下來,距離宋玉登基只有一步之遙了,豈能把皇位就這麼讓給宋暨的兒子,那他和韓家的從龍之功豈不是全沒了。
劉平陽吸了口氣,站出來朗聲道:
“如今戰亂將起,皇子年幼難統大局,我私以爲,燕王宋玉能擔此重任,諸位意下如何?”
百官沉默不言,目光移向了少有穿一條褲子的蕭楚楊和崔懷祿。
崔懷祿張嘴正想說話,宰相蕭楚楊便往前一步,正義凜然:
“自古以來,只有立長立嫡之分,皇子尚在,豈有立兄弟爲君的道理。”
崔懷祿眉頭緊蹙,看了蕭楚楊一眼,沉聲道:
“我附議。”
朝臣見宰相蕭楚楊和御史大夫都如此堅決,自然而然也不好在多說,再說就有逼宮篡位的嫌疑了,此時都微微點頭:
“附議。”
有一人開口,後面的自然就越來越多。
只要朝臣都同意了,待會就可以把宋暨的長子接進宮了。
眼見形勢忽然變成這樣,本就是過來繼承皇位的宋玉臉色自然很難看,給劉平陽和韓忠瑜使了個眼色。
劉平陽和韓忠瑜兩名武官,佈局這麼多年只爲今朝,豈能就這麼竹籃打水。
劉平陽連忙走到大殿中央,沉聲道:
“胡鬧,肅王世子謀逆,六王尚不明動向,此時此刻誰能主持大局?燕王年少有才,又是先帝嫡子,本就該繼承大統,亂世將起,豈能袖手旁觀。臣斗膽,請燕王繼承大統。”
說着便面向宋玉跪下,韓忠瑜也連忙跪下;
“臣懇請燕王繼承大統!”
兩名武官之首一跪下,所屬派系的大部分武官都跟着跪下了,懇請宋玉坐上龍椅。
宋玉也不敢婉拒了,帶着幾分哀意,朝上方的龍椅走。
崔懷祿臉色暴怒,張嘴正想說話。宰相蕭楚楊又往前一步,怒聲道:
“放肆,宋玉,你想篡位不成!?”
崔懷祿張了張嘴,眼中顯出幾分惱火,卻無可奈何,跟着道:
“蕭相說得對!皇子尚在,豈能亂了禮法。”
宋玉腳步一頓,被指名道姓罵篡位,他自然臉色漲紅,但這一步不走上去,所以心血便付之東流,只能看向了劉平陽。
宋玉不好開口,劉平陽爲了保宋玉,自然據理力爭,怒聲道:
“國難在前,亂世將起,長安城除了燕王,還有誰能在此時主持大局?”
蕭楚楊正要說話,殿外忽然就傳來了奔跑聲:
“報——報——”
滿場驚悚,剎那間收回了心神,轉眼看向了宮殿外的御道。
太極殿外,一個太監急匆匆跑進大門,急聲道:
“急報!肅王親率大軍八萬出秦州,已經過了麥積山!”
“什麼?!”
“完了!完了!”
“肅王反了,怎麼會反這麼快……”
朝廷瞬間炸鍋,百官皆是臉色煞白。
剛纔還在討論打還是不打,現在可以討論該怎麼打了。
肅王防線在西北,帶着八萬兵馬出秦州,目的地不用想都知道是六百里外的長安城。要是郭忠顯擋不住,跑的快一點十天就能兵臨城下,他們就可以去地下討論誰當皇帝了。
朝廷上頓時驚慌起來,而劉平陽見肅王造反的消息終於傳來過來,急忙站起來朗聲道:
“肅王已反,兩天便能過千陽關與郭忠顯部接敵,此時再沒有一位明君坐鎮,我大玥可就全完了,臣懇請燕王繼位,坐鎮大局。”
韓忠瑜也連忙開口符合。
蕭楚楊怒火中燒,還要開口說話,劉平陽卻是率先一步,怒聲道:
“來人,請蕭相出去。”
“諾!”
踏踏踏——
太極殿外,忽然想起了密集的腳步聲。
劉長潤和韓家子弟,帶着數百御林軍衝了進來,手持官刀圍住了文武百官。
“劉平陽,你想篡位逼宮不成!?”
蕭楚楊頓時怒罵出聲,劉平陽卻置之不理,只是懇請宋玉登上皇位。
御林軍跑過來,直接把宰相蕭楚楊和崔懷祿抓住,硬生生拖出了太極殿,叫罵聲依舊不絕於耳:
“宋玉,劉平陽,爾等亂臣賊子,竟敢窺伺帝位,我蕭楚楊即便株連九族,也要滅了爾等的狼子野心……放開我……”
崔懷祿被拖着,硬是插不上話,只吼了一句:“我也一樣。”就被拖了出去。
餘下的文武百官,都有些猶豫,但肅王都已經反了,再不定下君主會出大事。而且瞧周邊這些持刀的御林軍,今天不答應好像都不可能,此時只是默不作聲,看着宋玉。
宋玉已經算是撕破臉皮,當下也沒有說什麼,快步走到金殿的上方,在龍椅之上坐下。
也就是這一瞬間,文武百官都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也算是把事情定下來了。
宋玉身體有些難以抑制的顫抖,坐在龍椅上,看着前方的御道、朱雀門乃至朱雀大街,眼神有些恍惚。
劉平陽急忙跪下,朗聲道:“參見聖上!”
木已成舟,再把宋玉從皇位上拉下來也不可能了,百官沉默少許,便擡手躬身:
“參見聖上!”
宋玉長長舒了口氣,看着下發的文武百官,醞釀少許,準備了多年的說辭,此時竟然有些說不出來。
“報——千陽關已經封閉關門,郭忠顯率部在鎮虎關集結……”
戰報再度傳來,千陽關一關上,神仙都打不進去,等肅王從秦州跑到陳倉,就沒時間準備了。
朝臣頓時又焦急起來,一個臣子急忙上前道:
“聖上,還請定奪許不令弒君一事,肅王雖然踏出秦州,但尚未抵達千陽關,未與郭忠顯部接敵,還來得及!”
餘下的朝臣也是躬身請求宋玉拿主意。
宋玉說打那就打,宋玉說不打就和肅王談,只有當朝天子能有這個資格,等和郭忠顯部打起來,可就沒的談了。
宋玉吸了口氣,早在謀劃之前,他對今天的局勢便有所預料——許家肯定是滅不了,不然他皇帝坐不穩,但許家的兵權也必須削,所以纔會讓許不令當棋子。
至於如何讓肅王退兵,宋玉早就有所準備,把許不令中鎖龍蠱的事兒栽到宋暨頭上,讓許不令的弒君有些能理解的地方,再削去肅王的秦、渭二州,這樣肅王能保住兒子性命,肯定答應。許不令鎖龍蠱毒發命不久矣,遲早要死的,朝堂上也解釋的過去。
宋玉醞釀好措辭後,便沉聲道:
“朕……”
“聖上!”
就在宋玉剛剛吐出一個字,殿外忽然就響起了喧譁聲。
宋玉和朝臣一愣,皆是看向殿外,哪想到這一看,便是驚的魂飛魄散。
只見在望江臺上被一劍在心臟開了大窟窿的宋暨,穿着龍袍臉色蒼白的被擡了進來,表情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輕聲道:
“朕還沒死,你們都在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