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急雨擊打在廊道屋檐之上,偶爾雷光閃過,可見一道黑影迅速接近避暑山莊的湖畔。無聲無息,附近的護衛和暗哨一無所覺。
山下集市距離避暑山莊並不遠,約莫一里多的路程。
許不令來到避暑山莊,已經是晚上一兩點左右,宮女全部都睡下,臨湖的華美房間還亮着燈火。
在觀景臺落下,許不令走到太后的房門外,側耳聆聽了下。
呼……呼……
兩道輕柔呼吸聲若隱若現。
兩個人……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方纔經過巧娥的房間,巧娥明明在屋裡,怎麼會有兩個人,聽起來也是個女人,還有點耳熟……
許不令猶豫了下,打開房門又迅速關上。
空氣中夾雜着淡淡酒香,還有陸姨身上特有的香味……
這怎麼行!
許不令臉色微沉,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屋子裡,順着聲音走到了軟榻旁,探頭瞄了眼。
昏暗燭火下,幾個小酒壺歪歪斜斜躺在案几上,杯子裡尚裝着殘酒。
雕花軟榻上,太后身着紅色小衣,仰慕躺在軟枕聲,臉頰微紅、呼吸平穩,睫毛微微顫動,胳膊環住了陸夫人的腰。
軟榻不大,兩個風韻女人躺在上面顯然有些擁擠。
陸夫人一如既往的規規矩矩,側躺在太后的旁邊,以太后的肩膀爲枕,眯着眼呼吸輕柔,手上還握着一個東西,紅繩從手指間透出來,可能喝了酒覺得有點熱,衣襟解開了幾顆佈扣,露出半朵牡丹花。
“……”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下,解開蓑衣和斗笠放在了桌案上,輕手輕腳走到軟榻前面,蹲下仔細打量了一眼。
從臉色來看,兩個人喝的比較多,狀元街產的‘清玉釀’味道淡帶着花香,頗受豪門夫人小姐喜歡,但後勁兒比果酒大的多,兩個人喝了四五瓶,估計都斷片了,否則不會躺在這裡睡下。
“陸姨?”
許不令開口呼喚了一句。
陸夫人有所反應,睫毛顫動了兩下,臉頰在太后的肩膀上蹭了蹭,便又沒了聲響。
太后則是抱緊了幾分,熟睡中眉幽然細語嘀咕了一句:
“令哥哥~……”
許不令偏頭仔細打量了下,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想了想,拿開太后的手,胳膊穿過陸夫人的腿彎和肋下,微微用力將其抱了起來。
啪嗒—
小金蛋落在地毯上,發出輕微聲響。
陸夫人秀髮和手臂垂下,沒有穿繡鞋,腳丫在燭光下輕輕晃動,沒有醒來的跡象。
“怎麼瘦了點……”
許不令稍微掂量了下,便緩步走向了裡屋,穿過珠簾,把陸夫人放在了裝飾華美的鳳牀裡側,展開被褥,蓋的嚴嚴實實。
陸夫人睡相一直很好,沾了枕頭就恢復了平躺的姿勢,安安靜靜的躺在裡側。
許不令回身走到軟榻前,撿起了地攤上的金蛋打量幾眼後,又如法炮製的俯身抱起了太后。
“嗚~”
太后可能酒量大些的緣故,醉的不是那麼深,抱起來便微微睜開了眸子,瞄了眼又閉上了,手兒很自然的環住了許不令的脖子,臉埋在許不令肩膀上,呵氣如蘭:
“紅鸞好像在……”
“去那邊睡,當心着涼。”
許不令柔聲安慰了句,緩步走到幔帳前,把太后放在了陸夫人旁邊,想讓她躺下,卻發現脖子上的手不鬆開,還故意往他臉上湊,醉聲囈語:
“令哥哥……”
“……”
許不令看了看旁邊的陸夫人,哪怕是向來心如止水的性子,心裡也和過山車一樣上上下下的,輕聲道:
“老實點寶寶……”
“嗚……”
太后嬌美臉頰上顯出幾分不高興,若有若無的搖了搖頭,眼睛睜開了少許,偏過頭,竟然擡手在陸夫人的身上拍了兩下:
“你走……”
“!”
許不令嚇了一跳,連忙握住太后的手,湊近幾分:“別鬧,寶寶乖……”
“我不……她欺負我……是你姨了不起呀,我……我是太后……幫你解毒呢……”
“我知道我知道。”
許不令有些後悔過來了,俯身抱着醉醺醺的太后輕拍後背,擡眼瞄了瞄——陸姨被拍了兩下,也有些不滿的蹙眉,或許是聽到聲音的緣故,翻了個身面向這邊,若有若無的低語:
“令兒……”
“叫什麼叫……睡你的覺……”
太后半夢半醒中,仍然做出端莊威嚴的模樣訓了一句。
陸夫人幽幽哼了一聲:“關你什麼事……令兒是我的……”
許不令頭皮發麻,沒想到這倆睡着了還能吵架,他也不好出聲,只得把攥緊衣襟的手指掰開,用被子把太后蓋住。
太后似是察覺到了許不令想走,臉色越發不滿,握住許不令的手指,腳背弓起在被褥上磨蹭了幾下,聲音幽怨:“別走……”
許不令站在旁邊,張了張嘴,又輕輕咳嗽一聲,在兩人臉上來回打量。
雨幕沙沙,一道雷聲驟然響起。
陸夫人稍微哆嗦了下,往被褥裡稍微埋了些,又迷迷糊糊的想撐起身,只是稍微動了下便軟了下去,有些着急的嘀咕:
“打雷……令兒還在山上……”
許不令吸了口氣,想了想,湊到跟前低聲道:“別怕,我好着,沒事。”
“哦……”
陸夫人安寧了許多,又沉沉睡了過去,可能是前些日子同牀共枕的緣故吧,還往裡側稍微移了移,留出了個空位。
許不令知道陸夫人性子,本就保守端莊,偷偷抱一下都能提心吊膽好久,要是幹出啥事兒,明早上肯定投湖自盡……
糾結之間,太后可能躺的有些久了,又悄然睜開眸子,擡手在許不令胳膊上輕打了下,還哼哼了一聲:
“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