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傍晚,忽如其來的暴雨席捲山河,厚重烏雲如同壓在玉峰山巔觸手可及,一道道雷光電蛟在雲層流竄,讓人分不起連續不斷的雷聲來自於哪一道閃電。
芙蓉觀內基本上沒有人在走動,丫鬟護衛都躲在屋裡。
竹海間的臨崖房舍內燃着燈火,許不令把夜行衣、麪皮等物包在包裹之中,又從老蕭手中接過斗笠和蓑衣,準備去夜會張翔,老蕭則在旁邊說着打探來的情報:
“小王爺,去查過了,張翔住在崇寧坊,府上沒幾個人,有幾個天字營狼衛日夜巡視,其義子張庭豹剛剛生了個兒子,住在附近……燕王宋玉近些年除開文會、詩會等地方,一般不出國子監,也沒和什麼人接觸,看起來沒什麼問題……還有,鬆姑娘好像離開長安了……”
許不令聽到這裡,微微蹙眉:“這死丫頭……去哪兒了?”
老蕭撇撇嘴:“和徐丹青一起走的,估計是去嶽麓山找那老神仙去了。”
許不令稍微放心了謝,輕輕點頭。走出房舍在竹海間打量幾眼:
“陸姨晚上不會回來吧?”
老蕭搖了搖頭:“陸夫人今天回城去採辦小王爺日常吃穿的東西。雨這麼大,肯定上不了山,估計明天雨停了纔會回來,您放心即可……”
許不令安靜聆聽完老蕭打探的情報後,把包裹掛在身上,帶着斗笠,便從陡峭的山崖上直接跳了下去,一路起起落落,來到了玉峰山的腳下。
暴雨淅淅瀝瀝,山腳下的小鎮上已經沒了路人,都是門窗禁閉。
許不令從一間客棧的馬棚裡取來早已準備好的馬匹,翻身上馬便朝着十里外的長安城飛馳而去。
目前許不令身上的鎖龍蠱等同於解了,但該怎麼離開長安城還是個大問題。
最順利的情況,應該是安安穩穩待滿三年,然後回封地。
可背後明顯有一隻黑手,先是給他下毒限制武藝,在他把自己弄成廢人後,又給他解毒恢復少許武藝。這明顯是要利用他的武藝,來達成什麼目的。這個目的沒達成之前,背後的那個人肯定不會讓他平安無事的一走了之。
以渭河遇伏、鎖龍蠱所展現出來的手腕,背後的黑手顯然不是一隻雜魚。連蕭家研究幾十年都沒研究出鎖龍蠱的解法,卻讓背後的那個人研究出來了,從某種方面來說,背後那個人比淮南蕭氏還厲害。
大玥境內比淮南蕭氏還厲害的,那就只有宋氏了。
但宋氏是皇族,六個藩王加天子都姓宋,還有些先帝庶出的皇子,都有能力對他下手,具體是哪一個難以直接下定論。
許不令的計劃是以不變應萬變,鎖龍蠱一解沒了脖子上的刀,隨便幕後的黑手摺騰引誘,他不接招即可。
但不接招歸不接招,是誰在背後對他下手,目的是什麼,肯定得查的清清楚楚……
---------
謀劃之間,馬蹄如雷飛奔過長安城外的平原,已經抵達了城牆下。
許不令繞到城牆防禦稀疏的地方,把馬拴在一片樹林中,以匕首插入城牆的磚縫,兩個大步便無聲無息的翻上了三丈六的城牆,來到了長安的市井之間。
夜雨之下,長安城依舊燈火絢爛,在高處看起來,其實和現代的霓虹街市沒什麼區別,只是少了點五彩斑斕的顏色罷了。
許不令身如鬼魅,在房舍屋脊上起落,橫貫長安先來到了崇仁坊的一間小院內。
不大的院落裡沒什麼陳設,晾衣繩依舊綁在窗戶下,斗笠和蓑衣掛在牆上,沒有水漬,想來是今天沒有出門。
許不令安排老七盯着祝滿枝,知道祝滿枝這幾天心緒不寧,好幾次都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玉峰山,可走到一半又跑來回來,估計是聽到了祝六消息的緣故。
許不令擡手推了推房門,門拴着沒推動,裡面的呼吸聲平穩,聽起來睡着了。他稍微琢磨了下,用匕首把房門挑開,進入了房間之中。
屋子裡帶着點點女兒香,雁翎刀隨意放在桌子上,還不知從哪兒買了鐵劍,擺在劍臺上面,插着三炷香,劍臺後面還掛着一副畫像,上面是個持劍而立的白鬍子老先生,嗯……街面上一錢銀子一副的老劍聖祝綢山畫像……
“……”
許不令擡了擡眉毛,本來還有點小擔心,瞧見這場面後,便有點哭笑不得了。
轉眼看去,房屋裡側的繡牀上,祝滿枝擺出一個‘大’字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
四月份又下雨沒有蚊子,幔帳並未放下來。個兒不高的小姑娘睡相不太好,緊緊肚子上蓋着被褥,兩條緊繃繃的腿露在外面,穿着貼身的藕色薄褲,上身只是紅色的肚兜,繡着兩隻鴛鴦。
發育的比較好的緣故,肚兜其實顯得有些小了,邊緣露出圓弧的輪廓,隨着呼吸起伏鼓囊囊繃的有些緊。
許不令放下斗笠,走到跟前仔細打量了下——睡的很熟,嘴角還笑眯眯的,睫毛輕顫,似乎是在做很拉風的夢,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
許不令擡起手來,在臉蛋兒上捏了捏。
“……嗚……天沒亮了……”
祝滿枝掃開手,翻了個身面向裡側,拉起被褥蓋住了肚兜,有些不滿的嘟了嘟嘴,可清醒過來後,便是臉色一僵。
“是我。”
“……”
祝滿枝睜開眼睛,又連忙閉上,深呼吸做出裝睡的模樣,身子不動聲色的往被褥裡鑽,卻忘記了臀兒沒被蓋着。
啪——
清脆的響聲在小屋裡響起。
祝滿枝一個哆嗦,不敢再裝了,急急忙忙的一頭翻起來,用被褥把自己包着,臉色漲紅,眼神帶着羞急:
“許公子……你做什麼呀……”
許不令面容冷峻,平淡道:“打蚊子。”
“?”
祝滿枝蹙着小眉毛,扭扭捏捏的看着坐在旁邊的許不令,縮到了牀角:“沒蚊子。”
“我說有就有。”
“……”
祝滿枝又不傻,紅着臉憋了稍許,還是沒反駁,只是小聲道:“許公子,你怎麼來了,傷好了嗎?”
許不令站起身來,走到桌旁背對着,取下了肩膀上的包裹:
“有點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