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綿綿春雨依舊沒停。
馬車和隨從丫鬟撐着傘等在王府外,後面是幾車日常用具,桌椅板凳等等,還有兩天時間讓木匠趕工出來的木製輪椅。
既然芙蓉觀的道士靈驗,陸夫人恨不得當晚就送許不令到芙蓉觀去養着。不過當晚被許不令摸了一次,陸夫人就稍微放鬆了幾分——畢竟做夢的時候連她這個姨都敢摸,也不像是快死的人……
除開各種用具,隨行的還有寧玉合,撐着傘站在馬車旁邊安靜等候。
陸夫人去道觀上了柱香,發現許不令能起身後,就對道士特別的客氣,特地把寧玉合給請了過來讓許不令拜師,這樣許不令就算是半個道門子弟,三清祖師爺應該會更照顧一些。而且許不令現在是入長安來最虛弱的時候,連走路都費勁,肯定是需要保鏢的。寧玉合武藝不錯,跟着當保鏢也合適。
雨幕之下,寧玉合一襲黑色道袍、白色裡襯,長劍提在手中,臉上掛着面巾,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上方的青魁匾額。
寧玉合是正兒八經的江湖人,出生江湖名門,年少也曾仗劍遊歷過江湖,對這種天下公認的名頭自然是敬佩中帶着些許羨慕。
不過已經出了家,爭名奪利的事兒早就看淡了,目前的想法,除開報仇之外,便是教好兩個徒弟。她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了寧清夜,已經在江湖上有了些名聲,至於許不令……
寧玉合有點緊張,大玥‘青魁’顯然不是那麼好教的,若是教的不好到時候被徒弟指點,還不得被江湖朋友笑話死……
思索之間,府門內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響,護衛擡着軟榻,陸夫人撐着雨傘,把許不令送上了寬大的馬車。
因爲要在道觀修養個把月的緣故,陸夫人還得收拾東西,下了馬車給丫鬟護衛安排工作。
寧玉合跟着上了馬車,在寬大華美的車廂裡坐下,微微頷首:
“許世子,可好些了?”
許不令靠在榻上,身上蓋着薄被,打量寧玉合一眼,心中倒是有些好笑。兩人初次相遇,是寧玉合半死不活,現在倒是反過來了。
“白……咳—白天有些瞌睡,除此之外倒沒什麼……”
“?”
寧玉合又不傻,自然聽得出許不令三番五次的口誤,當下車廂裡沒人,便柔聲詢問了一句:
“世子爲什麼以爲我姓白?”
“……”
許不令擡眼望向了車頂:“嗯……寧道長的容貌像我一個熟人……姓白……就先入爲主了……”
寧玉合微微點頭,解開面紗露出臉頰,擡手摸了摸:“還有人和我長的很像?”
這話並非自負,和宣和八魁長得很像,確實不容易。
許不令無可奈何,總不能說寸草不生,只能點了點頭:
“是啊。”
寧玉合略顯好奇,詢問道:
“哪位白姑娘好看嗎?”
“白姑娘……挺白的……”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顧左右而言他,顯然不想在這種話題上瞎扯。
寧玉合搖頭輕笑,想了想,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白玉質地‘無事牌’,遞給了許不令:
“本想辦個拜師禮,不過你目前這樣,不能大動干戈,就一切從簡吧……令兒,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寧玉合的徒弟,希望日後你平安無事,太太平平。”
無事牌就是一塊光潔的玉牌,兩面都沒有花紋字跡,寓意啥事兒都沒有。
許不令有點猶豫,看了看遞過來的玉牌,沒有直接接住:
“寧道長真準備收我當徒弟?”
寧玉合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陸夫人千叮萬囑,一定要讓我收你爲徒……世子若是不願意,我去和陸夫人說一聲……”
許不令肯定拗不過陸夫人,當下暗暗嘆了一聲,擡手接過玉牌,頷首行了一禮。
“師父。”
聽見這句‘師父’,寧玉合的眼神明顯變了許多,抿嘴一笑輕輕點頭,擡手在許不令的額頭上摸了摸,又收了回去:
“以後好好靜養,這些日子會把劍術都教給你……以後方便的話可以來長青觀,若是不方便,我就和你師姐去西涼……當徒弟的,一山一觀一蒲團,想來拿的出手吧?”
“師姐……”
許不令心裡感覺有點不對勁,不過還是含笑點頭:“一句話罷了,肅王府的大門,永遠爲師父和師姐敞開。”
寧玉合點了點頭:“對了,你武藝這麼好,上次在太極殿,雖然沒能親眼所見,但據江湖朋友說,你所學十分駁雜,有其他師父沒?”
“我悟性比較好,基本上看一遍就會了,沒拜過師。”
寧玉合點頭輕笑,略微琢磨,也沒什麼可說的,便起身出了馬車,讓許不令自己安靜靜養。
許不令輕輕鬆了口氣,拿起無事牌看了看,做工精美,上面穿着紅色系繩,摸起來光滑細膩,稍微把玩了會兒,便收了起來。
車窗外雨幕沙沙—
許不令把窗戶挑開看了一眼,丫鬟護衛依舊在準備,而街邊上,一個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姑娘,正墊着腳尖眼巴巴望着,個兒不高胸脯倒是嚇人,都有些擔心墊腳站着會失去平衡撲倒了。
瞧見他的眼神,小姑娘便眼前一亮,連忙跳起來招手,還抿着嘴笑了下。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也擡手晃了晃,示意小滿枝過來。現在已經有了解毒之法,也不需要滿枝這半吊子暗樁當暗諜了,讓她辭職到王府來當開心果也不錯。
可惜祝滿枝瞧見後,明顯的臉紅了下,扭扭捏捏望了陸夫人幾眼,便搖了搖頭,說了句話,看口型應該是“許公子沒事就好”,之後就心滿意足的跑掉了。
許不令有些好笑,有老七盯着注意安全,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寧玉合早就發現祝滿枝站在路邊傻等,此時在車窗外輕聲道:
“令兒,這姑娘好像是老劍聖祝綢山的孫女,他爹有點本事,很厲害。”
許不令輕笑了下:“找到家就好……不對,祝家好像是被唐家滅的,那滿枝豈不是……”
寧玉閤眼神平淡:“我早就改姓了,和唐家沒關係……陳年舊事,以後再和你說吧……”
許不令點了點頭,目送小滿枝一步三回頭的遠去,才關上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