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許不令話音一出,滿場都是錯愕之聲。
抄詩死不改口,衆人其實也沒辦法,當場承認可就坐實了‘竊詩’的罵名。
不過衆人雖然不恥,但許不令敢作敢當,大大方方承認,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人家肅王嫡長子,買首詩過來玩玩,被揭穿當場承認,也算拿得起放得下,人家又不靠這個吃飯,沒必要揪着不放。
松柏靑、齊星涵等大儒,見許不令乾淨利落的承認錯誤,都是鬆了口氣輕輕點頭。
齊星涵正準備來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卻不曾想旁邊的鬆姑娘又開口了。
鬆玉芙滿臉的氣憤與不解,一雙杏眼瞪的圓圓的:
“許世子!這詞本就是你寫的,爲何不承認,還要背上‘竊詩’的罵名?”
因爲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許不令心裡咬牙切齒,臉色還得做出慚愧模樣,搖頭輕笑:
“這首詞有目共睹,我寫不出來,確實是抄的。”
鬆玉芙雙眸一瞪:
“你抄誰的?”
“我……”
許不令心裡‘咯噔’一下,僵在當場。
完了!
我抄誰的?
我抄李清照的。
這地方沒有李清照啊!
許不令臉色微沉,心中急轉:“嗯……讓下人出去買的。”
只是這句話,已經沒人聽了。
鬆玉芙一句“你抄誰的”的冒出來,已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對啊!
許不令的文采可以是假的,詞可是真的。
這首必然能成爲千古絕唱的好詞,就算是許不令買的,也得有真本事的人寫吧?
買賣,有賣纔有買。
方纔光譴責許不令‘竊詩’,倒是忘記了這茬!
向來較真的齊星涵,此時眉頭緊蹙,摸着下巴道:
“許世子,你既然說這首詞是買的,那請問是問誰買的?”
許不令吸了口氣:“讓下人出去買的,不知道是誰。”
“什麼時候買的?”
“前幾天。”
“好!”
齊星涵點了點頭,高臺上的諸位大儒,可不是腐儒,誰不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半輩子?
聽到這幾句話,所有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齊星涵面帶笑容,走下高臺來到大廳,揹着手如同夫子般,圍着許不令轉了兩圈:
“前幾天……也就是說這首詞,是在長安城附近買的,對否。”
許不令眉頭緊蹙:“算是吧。”
“呵呵……”
齊星涵打量許不令幾眼:“長安城百萬人口,念過私塾的佔一半,其中通文墨的只剩下三成,懂詩詞的恐怕不到一成,對否?”
在場諸多才子皆是點頭,長安城是國都,進京趕考的舉着如過江之鯽,能吟詩作對的很多,但放在央央長安,也只是個小圈子。
齊星涵輕笑了下:“這部分人,八成是舉子、士人,剩下的則是浪蕩才子、江湖遊俠,其中女子有多少,各位應當清楚。”
衆人連連點頭,女子不能入仕爲官,通文墨詩詞的很多,但造詣高的沒幾個。整個長安能當得起‘才女’二字的也不過一手之數。
齊星涵圍着許不令轉了一圈:
“方纔這首詞,按照意境來看。是個年級稍長的女子,經過過一番挫折……物是人非事事休……嗯,可能是寡居在家……而這首詞的造詣有目共睹,有這般才氣,不可能默默無聞。老夫想了一遍,整個長安城,有這番遭遇還有這般才氣的女子,根本沒有!”
“是啊!”
“長安城確實沒有這樣的女人,有的話早就出名啦……”
滿場竊竊私語,也是疑惑起來。
許不令環視一圈兒,攤開手無奈道:
“我是個男人,年僅十八,位高權重,更不可能寫出這首詞。”
齊星涵勾了勾嘴角,露出幾分欣慰:
“年紀輕輕,卻自謙不圖虛名,這份心氣實屬不易。方纔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許不令莫名其妙:“找不到其他人,你就認爲是我寫的?憑什麼?”
齊星涵呵呵一笑:“許世子沒有這番遭遇,但陸夫人寡居在家,一直看護着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有感而發,寫出這首詞,不足爲奇。”
“譁——”
滿場譁然,在場王公貴子很多,知道這件事的不在少數,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
許不令滿眼錯愕,沒想到這老匹夫想象力這麼豐富。他擡手道:
“這首詞寫的不是陸夫人,是我買的,先生莫要亂猜。”
齊星涵揹着手,帶着幾分欣慰:“年輕人不爭是好事,但許世子不該藏的這麼深。你既然說是買的,那你說說這首詞是問誰買的?”
許不令張了張嘴:“都說了是下人去買的,匿名購得,不知道賣家是誰。”
齊星涵嘆了口氣:“許世子不承認也罷,公道自在人心,在場都是讀書人,是什麼情況都清楚……”
“對啊對啊……”
“齊先生所言有理……”
完了,越抹越白。
許不令百口莫辯,只得攤開手:“你們愛信不信。”說着轉身準備溜之大吉。
高臺上,鬆玉芙見許不令要走,急匆匆的往前跑出幾步:
“等等!我還沒證明完,我這裡還有許世子寫的其他詩詞,醉裡挑燈看劍……”
“你有完沒完!”
許不令勃然大怒,身形拔地而起如同獵鷹,狐裘絨毛獵獵,直接落到了高臺上,擡手捂住了鬆玉芙的嘴,提溜着急不可耐的鬆姑娘,三個大步衝出了窗口,消失在了大廳中。
全場駭然。
不少官家小姐瞧見這神乎其神的身手,眼睛裡都快冒星星了。
“許世子文武雙全,還長這麼俊朗,實在不給其他男人活路……”
“是啊,這麼懂女人的男子,真是少見……”
“我要是陸夫人,恐怕心都化了……”
與諸多花癡的含情脈脈相比,高臺上幾位大儒則皆是左右四顧,眼神中帶着幾分錯愕。
完全沒料到以‘暴虐衝動’出名的肅王世子,竟然還有這麼好的文采。
燕王宋玉手指輕敲桌案,思索少許,輕笑了下:
“醉裡挑燈看劍……不令這娃兒,藏的有點深……”
松柏青眉頭緊蹙,思索片刻,搖頭道:
“老齊說的倒是有理有據,但許不令年僅十八,文采再好,也難以寫下這首詞,而且沒必要不承認,看許不令的反應可能另有隱情。未做定論之前,還是不要瞎傳的好。”
這算是以‘存疑’的方式收尾。
可在場這麼多人都長了腦袋耳朵,幾人相信幾人不信,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