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的屋檐下都掛着大紅燈籠,燈籠上刻湘王府等字,燈火亮成一片,非常漂亮,映着周圍的殿宇,竟比白天還要旖旎。
水仙和玉蘭輕輕推開左大殿的雕花大門,迎面看見的是兩排大燈架,上面點滿了蠟燭,把整個大殿照得有如白晝。
天色炎熱,因而世子府裡,宮女們早已用銀盆裝滿了冰,冷氣環繞,給周圍散發着絲絲涼爽。
左右燈架之後都掛着珠簾,朱久炎提着袍子下襬,隨她們跨過門檻。
裡面有數十名舞姬正曼歌輕舞,身材妙曼,長袖飛舞,羅裙飛揚。隱隱約約讓人看不清樣貌,輕緩的音樂也隨之傳出,原來珠簾之後還有樂姬們配合着彈奏樂器。
大殿裡香氛繚繞,今天燒的是麝香?還是沉香?香味醇和,濃淡適中,清新,爽神讓人有愉悅之感。
朱久炎深深吸了口氣,也不覺得刺鼻,反而讓他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雕窗幔幃、輕歌曼舞、珠簾香鼎。
裴娘帶着一隊宮女魚貫而入,她們每個人手中都端着精美的瓷器,微微舉在胸前,每人只端一樣菜式,十幾道菜有條不紊的擺在了朱久炎的面前。
先是一排宮女試吃,然後一道道菜才送上來。
裴娘走到朱久炎的身邊,指揮着水仙和玉蘭給他夾離得較遠的菜。美酒佳餚,美人如玉,暖洋洋的氛圍讓朱久炎身心都軟綿綿的,多麼美好的感覺,多麼奢侈的享受。
小孩子吃個晚飯而已,二十幾個宮女伺候,就是這麼誇張。
湘王喜好修道,在飲食方面全是道家養生之道,雖然講究卻不奢華。王妃受其影響,平時用膳也儘量簡樸。
唯獨到了朱久炎這裡,那是寵溺的很,一切按照皇室規矩來,平時用個飯都是奢華精緻之能事,起初讓朱久炎有些不太習慣,一個月過去了倒也慢慢適應了,畢竟是封建社會,特立獨行只會引人注意。
再說喜歡享受是人的天性,這裡是自己的家,爲什麼要裝模作樣地排斥呢?
酒足飯飽,晚膳已畢,兩旁的宮女們都聽從裴孃的指令退了下去。
回到後院寢室,趙來就領着張大和王狗兒端着洗漱用具走了進來,絞乾熱毛巾,伺候朱久炎洗臉、淨手。
洗過手,擦罷臉,裴娘端來了茶盤。朱久炎到在牀邊,水仙捧着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緩緩走了進來,跪坐着給他燙腳,白嫩飽滿的胸脯,在朱久炎的這個位置真是一覽無餘。雖不能怎樣,但視覺上的享受加上玉手親捏、泡腳解乏,舒服得他眼睛都眯起來了,心情變得異常舒暢、放鬆。
“殿下,奴婢按得還行吧?”水仙嬌聲道,手中不停的幫他按腳舒筋。
“嗯啊。”朱久炎端起茶盤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悠閒地考慮着該如何去見湘王老爹。
水仙的嬌顏上閃過一絲喜色,賣力挺起胸脯,瞥了眼面色不快的玉蘭,內心不由一陣竊喜,趁朱久炎喝茶之際,還得意的對玉蘭挑了挑眼。
玉蘭見水仙搶了原本屬於她的份內活,不禁氣不打一處來,輕啐一聲,板着臉衝她做了個“賤”的口形。
水仙反而不覺理虧,小聲道:“殿下,天色已晚,我給您寬衣?”
朱久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道:“我還有事要向父王稟報呢,不寬衣了。裴娘,安排人掌燈同我去宗廟。”
玉蘭暗自偷笑,沖水仙做了個鬼臉,讓你亂獻殷勤,世子這麼小,可還不會吃色誘那一套。
水仙白了玉蘭一眼,嘟着嘴不說話了。
裴娘招來幾個掌燈的宮女在外等候,朱久炎穿好鞋,正準備跨步出門,卻聽見一聲悶哼。轉頭一瞧,只見玉蘭的手剛從水仙的臀上飛快地抽了回來。
水仙疼得齜牙咧嘴,卻擔心驚動了前面的裴娘,想叫卻楞是忍着,沒敢叫出聲。
朱久炎裝作沒看見兩個婢女之間的暗中鬥法,爭風吃醋的事,他壓根就沒興趣摻合進去。哥才六歲,能怎麼滴?哼,等哥長大了再收拾你們。
自從莫名其妙穿越成倒黴孩子後,朱久炎除了讀書、習字、游泳之外,其他的休閒娛樂生活,變得異常貧乏,六歲的年紀他連健身跑步都不敢,閒極無聊才發明的旱冰鞋這樣小孩子玩意,獨自找樂子。
旅行、登山、KTV飆歌、酒吧勾女、打牌賭錢、上網聊天,這些美好的夜生活,那之前所有的一切,理想,追求,生活,愛好,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夢境!來到這裡時間越長,越適應這個世界,對從前的記憶,就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人總是習慣遺忘,這是正常現象,可是讓朱久炎感覺很悲哀。
鬧吧,鬧吧,高坐上方看着美人們勾心鬥角,未嘗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樂事。
湘王府的宗廟就在世子府之後,只隔了個內外宮的廣場。宗廟建造得並不算奢華,突出的是氣勢磅礴、莊嚴肅穆。
這門口常年有幾隊兵丁把守,見到世子連忙通知值班宦官往裡通報。
朱久炎走進宗廟大門,迎面看見地一箇中年道士,身穿一身道家長袍,腰挺得筆直,卻猶如一柄藏在劍鞘之中的寶劍,雖在鞘中,卻讓人有一種鋒芒不可逼視之感!正是那武當神劍門掌門,現在的儀衛正(侍衛長)葉信。
湘王對朱久炎抱以厚望,一度準備讓葉信來親自教授朱久炎武藝,只是他考慮到如果讓一位道士來教導世子,捨棄王府三衛中的武將,會讓衆將心中不滿,這才作罷。
不過李堯卻告訴過朱久炎,這個儀衛正不似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士,是真正的高人,一個強者。
四十多歲的葉信,看上去卻好像只有三十歲左右一樣,多年道家精修,使得他看上去極爲年輕,只是一雙眼睛露出的神采,纔看得出裡邊有歲月的滄桑。
雖然得到湘王的特別禮遇,王府裡除了王妃之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葉信依然很快走到朱久炎面前,跪地行禮。
朱久炎微笑了一下,趕緊雙手扶起了葉信。
這個道士是個人物,沒有因爲老爹崇道而飄了起來,雖然不知他安保方面能力如何,但禮節上卻一直無可挑剔,這就是老爹將他引爲心腹,讓他當親王侍衛長的原因吧?
“殿下,王爺知道您過來了,特意讓屬下來迎接您。”葉信站了起來,微笑道:“王爺已經出了大殿,在西配殿等着您,我引您前去。”
朱久炎點了點頭。葉信做了一個手勢,引着朱久炎往後殿走去。
一路上,朱久炎知道這個道士不愛說話,也不和他說什麼,只是隨意看着宗廟裡地擺設。
剛纔在外面看沒有什麼感覺,這宗廟裡面倒好像變得更奢華了一些。
穿過主殿,轉過了一個小廣場,卻發現周圍多了一些法器和一些廟裡擺放的器皿,一些宦官們還在緊張地搬運,這些東西造型精美,美輪美奐,一看就知道是從皇宮裡出來的。
來往的宮人們臉上還帶着幾分喜悅神情,看到朱久炎,這些宮人認出世子,也都趕緊躬身施禮。
“宗廟裡好像變了不少啊。”朱久炎隨意說道。
意外地是,沉默寡言地葉信居然接了一句:“不錯,王爺深受陛下喜愛,陛下知道王爺信道,上月專門賞賜了不少東西下來,現在宗廟裡都差不多翻新了。”
朱久炎微微一笑,看了葉信一眼,卻發現葉信也在看自己,這個道士地眼神裡閃過一絲奇異地神采,隨即收斂了,只是快接近後殿的時候,葉信彷彿故意加快了一點腳步,隱隱地和朱久炎並肩而行。
就在朱久炎心中剛剛一動,忽然耳中聽到葉信傳來了一句低語:“殿下,最近京城局勢不明朗,太子患病了。爲了安全起見,您還是少出宮爲好。”
朱久炎微微有些詫異,可是擡頭看去,葉信卻目視前方,臉上表情平靜,就彷彿不曾說過話一樣。
朱久炎心裡也不明白,這個葉信爲什麼忽然低聲提醒自己,彷彿是對自己頗有善意一樣。他進王府還沒有幾年,太子患病這樣的消息,是他能說的嗎?是湘王老爹讓他告訴我的?還是他自作主張?
葉信這段話裡透露的東西太多了,南京隔荊州這麼遠,太子朱標患病這麼緊要的消息,老爹這個親王都不那麼輕易知道,除非老爹一直關注着朝廷的局勢!葉信知道了太子患病的消息,看來他不只是老爹普通心腹那麼簡單,而是那種絕對信任,不會懷疑的那種!
朱標一直是老朱花大力氣培養的繼承人,並且這個接班人已經培養了二十幾年。老朱還爲朱標組建超一流的武人集團執政班底,好隨時接大明帝國的班,而朱標班底的領頭人就是藍玉。
藍玉可是個不得了的人,有膽有謀,勇敢善戰,屢立戰功,更是在捕魚兒海中大破北元,名震天下。史書上說他的功績“堪比衛青、霍去病”,年紀輕輕就被封爲凉國公,大將軍。
藍玉是常遇春的妻弟,朱標的第一個太子妃就是常遇春的女兒,所以藍玉就是太子妃的舅父,有着這樣一層親戚關係加上藍玉和朱標從小一起長大,並且是感情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手握重兵的藍玉對朱標可謂盡心盡力,更爲朱標集聚了一批有兵權的將領到身邊,朱標在朝中的擁護水平可想而之。
按說老朱培養,藍玉這班人協助,朱標繼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但是,很不幸,連老朱自己都沒想到,太子朱標並不是一個長壽之人。
朱久炎清楚地知道,太子朱標四十幾歲就驟然病逝,好像就是這一兩年後的事!
這麼說,老爹也看出來他大哥命不長久?讓我少出宮,是怕有人害我?刺殺我的刺客也是因爲這件事嗎?老爹有奪嫡之心嗎?不可能啊!老爹不是馬皇后的嫡子,隔皇位太遠了。
但我不出宮怎麼發展?不出宮就是坐以待斃!朱允炆那小子一上位,湘王府就是一堆灰燼!
現在更需要加快腳步了,摒棄婦人之仁!先見了老爹,看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