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完美政客”

典韋以前只是個沒有名字的普通軍戶,是朱權從人堆裡發現了他,然後賜下了名字。

雖然朱權當年此舉玩鬧的成分居多,但典韋可從沒忘記朱權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尤其是他天天受到朱權唸叨的《三國》轟炸,腦子裡已經深種封侯拜將,封妻廕子的願望,時刻都想像歷史上的正牌典韋一樣從戰場上立得軍功,哪怕跟正牌典韋一樣戰死沙場也是值得的。

其餘十幾位將領也是同典韋一樣的心思,今天朱權已經公然利用校檢殺了建文朝廷安插在大寧的釘子,其實已經算是造反,他們這些跟隨朱權的人,不是成爲封妻廕子的從龍功臣,就是成爲被誅滅九族的附逆叛亂,還不如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朱權眼見妻子張妙珂默然不語,心中難免微微詫異,朝衆人揮揮手道:“燕王父子只有兩人,加上朵顏三衛在大寧的人,也不過數千人馬。燕軍主力隔大寧二十里,此時尚無可虞,待本王細細思量後再作打算。”

寧王府鳳翔宮中,朱權皺着眉頭緩步走回臥房之中。

張妙珂輕輕掰開懷中已然安睡的女兒猶自牢牢抓着自己的小手,將其輕輕放在牀上,轉身坐在朱權對面說道:“以皇帝削藩的狠辣手段,便是我寧王府不興兵抗擊,他坐穩皇位後,也絕不會放過咱們一家老小。所以,妾身也同意父親的辦法,但……這裡沒有外人,妾身就直問了,王爺您對皇位到底有沒有念想?”

從無一人在朱權面前問及這個問題,故此,當朱權被張妙珂這個最親近的人這般直言相問時,他也不禁頗感難以回答。

朱權聽得愛妻這般問話,腦海之中驀然回想起了許多許多,昔日東暖閣中獨自批閱奏疏,使得自己心生畏懼,如履薄冰的父皇的身影,今日想來卻也是那般的孤獨而難以言表。

皇帝的權利也代表着整個天下的責任啊,朱權自問自己並沒有在統御好天下的同時,又能顧及上家庭的超強能力。

即便是雄才大略如父皇,不也只能教好懿文太子,而顧忌不上其他兒女嗎?

認真思考半響之後,朱權才張口笑道:“愛妃多慮了。爲夫自己明白自己的本事,別說跟四哥和十二哥比,即便朱久炎、憐星這兩口子爲夫都自認弄不過。而且爲夫也確實沒那個能力當皇帝,當個寧王爲大明鎮守一方就挺好的。”

張妙珂見朱權臉上笑意,心中終於真正放鬆下來。她剛纔在大殿裡回想的是,藍玉在捕魚兒海大捷,大破北元,爲大明立下不世之功,最後卻落得個悽慘下場,歸根結底便是功高震主,事涉皇權。

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當皇帝,當初太祖皇帝因茶馬走私案下令處死駙馬歐陽倫,鬧得那般的大……她這些年見丈夫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還以爲丈夫心底也有對皇位的企圖,若是丈夫當了皇帝,自己將來的女婿若也犯了國法,那又該當如何處置?

若是顧念親情,暗中包庇,豈不使得文武、權貴人人效法,國將不國?

太祖皇帝那般鐵血手段、剛強性子,又豈是人人可有的麼?

張妙珂當了多年寧王妃,也算得頗經世故,內心之中早已明白許多事情放在他人身上是一回事,倘若自己易位而處,怕也未必能輕易做到。

而且以後自己若是再生個兒子,他日又會不會使得他和磐烒兄弟鬩牆,勢同水火?兒子們若是有朝一日手足相殘,刀兵相見……

不得不說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她們之中的大多數,總是將家庭放在第一位。

見朱權果真沒有對皇位的念想,張妙珂芳心之中陡然涌起一股由衷的喜悅,疾步奔來撞入朱權懷中,將其牢牢抱住,柔聲說道:“雄心壯志,慾壑難填,不過說法不同而已。身爲九五之尊,君臨天下,在許多人看來是夢寐以求的事,不過以妾身之見,至高無上的皇帝之位也不過是世上最累、最操心、最孤獨的人罷了。”

她見得朱權面上笑意,芳心間陡然覺得這個時刻與朱權的心好近好近,心生激動之下這才忍不住,不顧其他將其牢牢抱住,說出這般心底裡的話來。

“以寧王府現有的實力,我們夫妻若只是想維持現狀,坐鎮一方的話,還是不用冒多大風險的。我四哥那性子,他若是坐穩了天下,可不一定能夠讓咱們夫妻繼續呆在大寧。所以,還是幫湘王府靠譜,而且大寧有如今的聲勢,其中大半都是朱久炎這小子的功勞。我怎麼也要回報一下。”

朱權說到這裡,轉身面對留宿的方向,輕笑道:“我這個四哥,以爲暗中勾結了朵顏三衛便能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上麼?”

……

燕王謝絕了張讓遣宮人過來伺候的好意,張讓無奈,只得讓燕王的那十名侍衛入府伺候。

張讓給燕王父子安排的是靠近遵義門的西三所內的一座宮殿。

進殿之後,其中的一個侍衛便將頭上的假髮給摘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來此人是從朵顏三衛領地回來的道衍所假扮。

一見道衍,燕王父子皆露喜色。朱高煦趕緊將席間與朱權的談話內容說出來,末了還氣不打一處來地恨聲道:“寧王叔真是好沒道理。湘王叔是他哥哥,我父王也是他哥哥啊!可是寧王叔卻爲什麼一心只向着湘王府,當真是豈有此理!”

燕王聽到這裡,冷笑一聲,說道:“如此也好,俺奪起朱權的兵權來,也就沒有了愧疚之心。”

道衍靜靜地聽完燕王父子發完牢騷後,方纔淡淡笑道:“世人皆稱‘燕王善戰、寧王善謀’。寧王就藩不過七載,便能與王爺您齊名,當然絕非俗品!”

“朱權借兩萬兵馬送給俺,自也是明白俺的來意,知道俺定不可能空手而回。可他還是把事情想的簡單了!用兩萬戰力最靠後的兵馬,便想將俺客客氣氣地送出大寧?做夢!”燕王轉頭問道衍:“姚師,你可說動脫魯忽察爾?”

道衍的臉色瞬間沉重起來。

見道衍如此神色,燕王心中一凜。他們的計劃都是建立在道衍成功招攬到朵顏三衛的基礎上,莫非這最關鍵的一步,出了什麼岔子?

“大師,招攬之事出了什麼差錯麼?朵顏三衛沒有答應?”朱高煦沒有燕王的沉穩,焦急發問。朵顏三衛的這幫兀良哈人若是向朱權告密,他們父子能不能離開大寧城還是個問題。

“回高陽王話。”道衍雙手合十回道:“貧僧帶過去的金子、絲綢、茶磚脫魯忽察爾已經都收下了。脫魯忽察爾也已經答應率三部追隨王爺,奪取大寧兵權!他與另外兩部的首領阿札失裡,塔賓帖木兒此刻也都在大寧。”

“太好了!”燕王猛拍了一下大腿,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有朵顏三衛相助,則燕軍如虎添翼。兀良哈人昔日也成追隨本王討伐北元朝廷,戰力十分驚人,此番又多虧了姚師!姚師,還得再次勞煩你再去和他們說,只要奪權功成,俺絕不吝爵祿金銀之賞!”

“王爺。”道衍的臉上卻是一絲笑容也無:“脫魯忽察爾貪心的很,他要的可不僅是金銀爵祿,貧僧無奈之下,只得開出了他抵受不了的誘惑。”

“抵受不了的誘惑?哈哈!姚師是爲俺辦事,您答應的,俺無不應允!”

道衍小心翼翼地瞄了燕王一眼,猶豫半天才低聲道:“貧僧答應了脫魯忽察爾,只要王爺靖難功成後,大寧之地就賜予他們兀良哈人世代放牧!”

“什麼?”燕王父子盡皆臉色大變。

朱高煦更是當即猛然上前一步,怒髮衝冠地道:“要我燕王府將大寧永遠割給他們?大師,我們燕王府不能做這樣的事!大寧之地,乃是皇爺爺在世時所得,也已納入大明疆土這麼多年了!寧王叔也付出了多年的心血,纔有如今的模樣。咱們燕王府豈能將祖宗之地,割與朵顏三衛!兀良哈人狼子野心,其心當誅!簡直是癡心妄想!”

“脫魯忽察爾深深地懼怕寧王,若不開出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他根本就不可能答應幫我們。”道衍無可奈何地解釋道:“貧僧認爲大寧非中華舊土,新附之地,各族混雜,且位於塞外,於大明並無多大用處。而且朵顏三衛也是我大明的衛所,讓他們在大寧世代牧馬也亦無不可,或許他們的後代還會感謝王爺的恩德,誓死效忠大明,永爲大明屏藩呢。”

這話道衍自己都不信,但不這麼說,如何能夠忽悠住反應激烈的朱高煦?畢竟是出賣國家土地,換取私利的勾當,沒有個遮羞布,任誰都不好看。

至於燕王……道衍知道是糊弄不了的,但燕王的性子卻是跟朱高煦完全不同。燕王不僅是一個厲害的統帥,還是一個完美的政治家。

“這……”論口才,十個朱高煦也不是道衍的對手。朱高煦雖被道衍的邏輯說的無言以對,但心裡總覺得此事是不能幹的,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燕王。

燕王臉上也露出了掙扎之色。“驅逐胡虜,恢復中華”,這不僅是太祖皇帝的功績,也一直是大明君臣最引以爲傲的事情。

大明開國以來,大明屢次派兵出塞,打擊北元;雖也遭過小敗,但卻從不曾有半點退縮。

正是在這種持之以恆的打擊下,北元影響力纔在中原迅速消失殆盡,連其老巢漠北,也都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狀態,不能再對大明形成威脅。

朵顏三衛雖早與北元朝廷斷絕關係,歸附了大明,成爲了大明的部隊,但畢竟是蒙古部族。

在這個視蒙人如仇寇的時代,讓燕王這個太祖之子,這位曾經屢次出塞北伐的統帥割地給朵顏三衛,莫說朱高煦勃然大怒,連燕王自己都覺得難以接受。這不僅是罵名的問題,他自己這些年還都一直以曾經的戰果而感到自豪。

可難以接受歸難以接受。燕王明白自己已經不是曾經鎮守北平的親王,現在是造朝廷反、爭奪皇位的“燕庶人”,若不趕緊做出決定,拿下大寧的兵權,那他在不久的將來,就真的會成爲真正的燕庶人了。

道衍看着表情變幻的燕王,知道此刻他需要遞上一個臺階。

道衍上前道:“王爺!脫魯忽察爾固然可惡,但值此關鍵之時,貧僧以爲已經別無他法。受其脅迫,實乃萬不得以之舉!”

若是別人說這種,朱高煦肯定是當場就將其打一頓狠的了。但道衍卻是不能隨便冒犯,他是燕王最依仗的謀士,對燕王府履立功勳,朱高煦在憤怒之餘,只能發出公牛喘息一般的喘息聲,用以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父王,不管怎麼說,祖宗之地不能割!此乃遺臭萬年之舉,咱們不能做石敬瑭啊,哪怕全家老小遭遇不幸,孩兒也絕不同意!我們帶着寧王叔借的兩萬兵馬回北平吧。”朱高煦強捺心中憤怒。

無論道衍說得再好,這樣的割地行爲,以朱高煦的價值觀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也可以說是一種侮辱。

就這麼回北平?

對於打敗李景隆,燕王有着絕對的信心,哪怕沒有這兩萬兵都行。但他的目標是皇位啊!沒了朵顏三衛和大寧的精兵,燕王府憑什麼和湘王府抗衡?憑什麼和朱柏父子爭奪江山?

“高煦!”燕王整理好思緒後,平靜地道:“李景隆的三十萬大軍正在猛攻北平,想想你的母親和你的兩個兄弟,還有滿城的燕軍部屬!北平有你的親人、你的故舊、你的一切!而且正如姚師所說,大明對朵顏三衛有收留之恩,他們也歸化已久,這麼多年過來了,你如何認定他們沒有忠義之心?想想你皇爺爺當年對待各族是如何一視同仁的,他們已經是大明的子民,大寧頂多是換人駐守而已。”

燕王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改變語氣,冷笑一聲道:“而且,朵顏三衛到了俺的麾下後,俺自會嚴加管束。即便朵顏三衛還有豺狼之心,待將來俺靖難成功,俺仍可以理直氣壯地把大寧奪回來。以大明的國力,以俺們父子的本事,莫說區區朵顏三衛,就是把韃靼和瓦剌兩大部落統統聯手,也照樣不是俺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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