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對王將軍沒有惡意,只是奉命迎客,還請將軍恕我等唐突之罪。我家主人是將軍的故人,還請將軍隨我等前去一晤。”打頭的人上前一步,淡淡說道。言語中雖然客氣,但從其語氣中,卻顯示着對王佐的志在必得。
“王將軍”這三個字一出口,王佐就知道這些人不是一般人,他們精心布了局,專門在此等候自己。
王佐夷然不懼,拔出長劍跳下馬車,與十名親兵站在一處,前後一望,敵人人數也是十一人。
加上趕車的老劉頭,己方還多出一人,哪怕老劉頭在打鬥方面不中用,但十名親兵都是跟隨自己從戰場上搏殺出來的,身手自是沒得說。
至於自己那就更不用說了!想到這裡,王佐底氣十足,冷冷一笑道:“拿了你們,你們的主人自會出現!”說完,他挺劍便往前做勢要衝。
“王將軍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就在王佐的親兵跟隨他一起衝關的時候,只聽“蹭蹭蹭”幾聲異樣的響動,接着便是悶哼聲與倒地聲接連響起。王佐回頭一望,驚駭地發現親兵們皆被射倒在地,正捂着膝蓋滿地打滾。
王佐分神微分,餘光瞥見白光一閃,頓時心中一緊。
“叮噹!”
只聽得一聲長劍落地的聲音響起,王佐頓覺右手虎口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低頭一看,原來打中自己的白光是一顆鐵彈珠,正在地上滾動,而那些手持彈弓的灰衣人則拔出佩刀飛快地靠了上來。
“他們想抓活的!老劉頭,你快衝出去,呼喊兵馬來救我!”王佐強忍疼痛大叫道。
老劉頭一愣,急忙跳下車轅往前跑。
帶頭的那男子冷“哼”一聲,追上就是一記手刀,老劉頭頸部被擊,當即暈倒在地。
“王將軍,您看,我們用的是彈弓,對您真沒有惡意,請吧!”那帶頭男子嘿嘿一笑,伸手再次一引。
見己方一個照面就全被對方生擒,王佐哪怕再不願意,也不得不低頭。他嘗試着低頭撿劍,發現對方並沒有絲毫要攔的樣子,心下稍寬,悶悶地跟隨在那男子的後頭。
穿過小巷一轉,就看到一間飄着“酒”字旗的酒樓。
酒樓的門卻是關着的,領頭男子再次伸出手臂,指向大門處,道:“王將軍請進。”
“吱呀——”
王佐滿腹疑惑地推開大門,只見站着一位身穿青色錦袍、頭戴大帽的男子,低着頭,負手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見聲響,那男子便轉過身來,望向王佐微微一拱手,滿臉和煦地說道:“王將軍安好,出此下策邀請將軍請來,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萬萬勿怪。久炎這廂向您賠罪了,罪過,罪過!”
說罷,他還作了個揖,表示道歉。
王佐一愣。
他本就發現眼前的這公子有些幾分面熟,還一時想不起是誰,一聽到久炎的自稱,先是一驚,瞧着跟朱柏幾分神似的那張臉,立時醒悟過來,連忙上去行禮,嘴裡說道:“原來是世子殿下當面!王佐見過殿下!”
“王將軍不需多禮,蒙石頭這些人沒有驚擾到王將軍吧?”朱久炎微笑道:“荊州這局勢,久炎不好登門拜訪,無奈之下只得想出了這麼個法子,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知道朱久炎的身份後,王佐已隱約知道朱久炎所爲何來,心中不由一陣緊張,顧左右而言他道:“尊屬好生厲害,彈弓百分百中,一個照面下來就將我們全部生擒了,王某佩服之至。”
“王將軍,依現在這局勢,我多在這裡呆一刻,知道的人就會越多。我就不繞彎子了。是我父王讓久炎來見您的。”朱久炎不想跟他磨嘴皮子,直奔主題。
“原來是王爺的意思——”王佐心中一驚,“王爺還記得王某?”
“生死袍澤,自然記得。令尊每逢年節都會從長沙來荊州拜見我父王;父王也常跟我提起以前與王將軍一同征戰的往事呢。”
“家父原來都替我記着……”王佐臉上掛起一絲勉強的笑容。他還真不知道繼父每年都會前往荊州拜會湘王,朝臣與藩王之間要保持距離,反正他不敢前往湘王府。
朱久炎繼續道:“時間緊迫,我就直說了。如今朝堂之內奸佞橫行,黃、方等奸黨橫行,離間叔侄君臣,視藩王如仇寇;厲行惡政集權,視武人如奴僕,如此倒行逆施,已弄得天怒人怨,大明天下已有重蹈舊宋覆轍之勢!您身爲大明官員,食國家俸祿,豈能坐視太祖辛苦打下的江山被奸黨如此殘害?”
王佐一陣默然。
改制新政已經波及天下,且有全面深入之勢,王佐今天已經深有體會。作爲武將他當然不願意被文官壓過一頭,反過來受其管制,他的內心對於改制本就有極大的牴觸情緒,加上手下調集的也大多是湖廣兵馬,在這些不懂軍事的文官指揮下,湖廣兵馬跟自己沒有絲毫磨合便貿然進駐江陵。誰知這裡面有多少人心向湘王?真到那個時候,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炸營,倒戈一擊?若是如此,那自己豈有命在?
“來江陵之前,我就去長沙見過家父。家父說,咱們家不能衝了荊州的王氣,他老人家極力勸誡了在下一番……其實在此之前,我就很猶豫的。”王佐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
跟着湘王謀反,王佐雖然也在腦中那麼想過,可真到選擇的時候,王佐仍是躊躇難決。
不過,朱久炎接下來的話,卻讓王佐心動,“我父王雖對朝廷薄有功勳,卻也免不了被猜忌,被削只在彈指之間。太祖在《皇明祖訓》中早已寫明‘朝無正臣,內有奸逆,必舉兵誅討,以清君側’。父王他準備靖難討賊,清君側、正朝綱!他希望您能能棄暗投明,重回他的戰旗之下!事成之後,自當不吝封爵之賞!”
又是一陣沉默。
朱久炎並不催促,負手靜靜站着,等着王佐做出選擇。
王佐眼皮微跳,面沉似水。
許久之後,王佐才咬着牙,艱難地憋出一句,“我要如何才能幫到王爺?”
“一切如常。”
王佐疑惑地看了朱久炎一眼。
朱久炎微微一笑,續道:“時機一到,帶兵反戈一擊!”眼下起兵尚在全力準備之中,朱久炎也不可能給他什麼明確的指令,只能先含糊應對。只要王佐肯上船就行,往後的事情隨機應變便是。
“也罷!末將本就是因爲王爺博取的功勞,此刻一家的性命就全交還給王爺吧!水裡火裡,但憑吩咐!”
王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選擇的時候是痛苦的,選完之後倒反而輕鬆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