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三保公公便一同上桌吧。再來一罈,再上一碗!”朱久炎好爽一笑。
旁邊的一個激靈的小宦官一溜小跑,再次送上來一罈一碗。
經過朱久炎的同意,馬和也沒有推辭,只見他笑着點頭,很是自然地打開一個封泥,攥着壇頸,嘩嘩地就倒了滿滿三大海碗,這倒酒的動作老練不已,一看就是此中老手。
他的氣質與其他宦官不同,很自信,行如虎步,聲音洪亮,充滿了豪氣,身上還保留着男子的氣概,倒酒的姿勢更勝一般男兒。
瞧着這做派,看他相貌,耳白過面,齒如編貝,要不是朱久炎知道燕王府的宮廷規矩執行的很嚴格,都要懷疑這馬和從未淨身了。
這御酒金黃透亮,色澤宛寶石暖玉琥珀之光,瞧着便十分誘人,醇厚的香氣更是涌動,在整個院子裡飄蕩,酒香撲鼻。
朱久炎是客,朱高熾與馬和示意他先飲。
朱久炎也不客氣,一手端起海碗,緩緩放至嘴邊,仰頭痛飲,酒水汨汨而下,一口氣滿飲一碗。
重重放下海碗,朱久炎一抹嘴角,神情舒爽,慨然長嘆:“不愧是御酒!嗯,這酒好似能讓人忘記煩惱,讓人恢復生氣,總之是舒爽極了!”
“這酒客可是藏了不少年頭了,它雖不上頭,但也醉人!”朱高熾笑道:“久炎應該慢點喝,喝快了,恐喝不完你那一罈!”
他的眼中微露訝意,對於朱久炎如此豪飲,頗感吃驚,剛纔他們喝得比較斯文,現在卻是用上了海碗,北方漢子飲酒豪爽極爲正常,但南方長大的朱久炎這般飲法,卻需極深的酒量。
“你們的呢?”朱久炎指了指朱高熾他們面前的大碗說道。
“呵呵,好,爲兄也捨命陪君子!”朱高熾雙手端碗,對着馬和道:“三保公公,請!”
說罷,海碗端至嘴邊,仰頭痛飲,咕嘟咕嘟,幾口喝完,然後將海碗在桌上重重一放,學着朱久炎的樣子用衣袖一抹嘴角的酒漬,也是一臉暢快。
“恕奴婢放肆了!哈哈……”馬和也重重一放海碗,一抹嘴角,縱聲長笑,一幅豪氣干雲之態。
這次朱久炎主動提起酒罈,幫二人滿上,三人輕輕一碰碗,再次端至嘴邊,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如此幾碗下去,轉眼之間,三壇御酒飛快見底。
朱久炎面不改色,後世他也是經過高度酒鍛鍊的人,這御酒雖好,度數也高,但比起後世的白酒還是相差不少,彷彿喝的是啤酒一般,只是微暈;
而朱高熾則已經臉染醉意,目光朦朧,動作醺然,話語變得更多了起來。
“殿下不嫌我馬和是個奴婢。邀請我坐下喝一杯酒,給馬和天大的面子在此感謝殿下了。我馬和生平最佩服兩種人,一是能喝酒的,二是能打仗的。世子跟我們王爺一樣,是既能喝酒又能打仗,馬和佩服不已。”
那馬和比起朱高熾雖然稍好一些,但從他拍着朱久炎的肩膀,忘記尊卑,親近的熟人語氣中也不難看出,他也超過了臨界點。
馬和說完一仰頭又是一碗,朱久炎連忙也陪了一碗。
“三保公公看來也喝多了,怎麼變成兩個了?呵呵呵……”朱高熾的舌頭已經開始打起結來。
三保公公?聽着怎麼熟悉……
朱久炎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那個後世聞名率領船隊七下西洋的的三保太監鄭和,不就是出身於燕王府嗎?
難道那個偉大的航海家、外交家,不會就是眼前這個與我勾肩搭背拼着酒的馬和吧?
由於這馬和姓馬,朱久炎以前倒是沒有往鄭和那方面想,但是現在腦中有了這個想法後,卻是越想越覺得有這可能。
尤其這馬和還一副豪氣干雲、很能喝、很嗜酒的模樣……現在的太監都不準識字,但外交不就是與人溝通嗎?從酒桌子上幹起外交,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起碼朱久炎與馬和喝過一通後,對其好感大增,猶如經年的老友一般。
“馬公公的大名既是馬和,爲何兄長又叫您三保公公,是保護的保,還是寶貝的寶?”朱久炎轉頭盯着馬和問道。他的吐字非常清晰,可以說是一字一句地念出來的,生怕眼前眼前這馬和喝多了聽不清楚。
要他真是鄭和,能與這樣名傳中外的歷史名人痛飲一場,也算是一番際遇。父王以後若是坐上皇位,說不定我朱久炎還能主導下西洋這場偉大的遠程航行呢。一想到能主導這場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海上探險,倒真的有些激動。
“世子想知道?”馬和眼睛一睜,呵呵笑道:“那我們再幹一罈,一邊喝一邊談這才痛快呢。”
“那再搬一罈酒來!”朱久炎點頭,轉身向一旁伺候的宦官招了招手。
朱久炎倒是對這嗜酒的馬和越來越感興趣了,太監他見多了,也相處了不少,卻從未見過這般豪爽的太監,極投他的脾氣。
還有他的名字馬和,與他湘王府的老實小太監馬禾讀音相同,讓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爲他擋箭斷臂的馬禾,也不知我湘王府的馬禾是否變得精明瞭一些。
小宦官們再次倒滿了兩隻海碗,二人不多說一句,端起海碗,再次碗碗見底,喝得痛快之極。
一罈酒下去,馬和目光雖然仍舊朦朧,意識卻反而越喝越清醒,口齒非常清晰地回答起了朱久炎剛纔的問題。
“既可以喊三保太監也可以稱我爲三寶太監,都是我。”
“爲何馬公公有這麼多的稱呼?不知這其中有什麼說法?”朱久炎繼續發問。
“這就要說說我的生平了,我家中有兄弟姐妹六人,我排行第三,小名三保。入了燕王府之後,王妃對我甚厚,我便隨王妃信仰了佛教,承蒙道衍大師引導受菩薩戒,取法名‘福善’。這樣,我馬和就成爲了正式的佛門弟子。而佛教以佛、法、僧爲‘三寶’,故王府的人也常以‘三寶太監’稱呼我,意爲‘信奉佛教的太監’。”
馬和笑呵呵地打了個酒嗝,可能他平時規矩守慣了,謹慎慣了。但喝了酒之後,話匣子倒是全打開了,講起話來那叫一個滔滔不絕,說得很是詳細。
他真是鄭和!!!
朱久炎已經完全確定,眼前這個嗜酒的太監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鄭和,雖然不知他此刻爲什麼不姓鄭,但他說的這生平,卻是與後世歷史教科書上的完全吻合。
朱久炎拍着桌子,讓宦官們的再拿來一罈酒,並大聲說道:“今日要與三保公公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若能接連把朱高熾與後世大名鼎鼎的三寶太監喝趴下,倒也是一個榮譽成就。中二思維充斥腦中的朱久炎灌起酒來,那叫一個起勁。
杯來盞去,三人再次較量了起來。
朱高熾本就過了臨界點,哪還能喝,趴在桌上連連搖手。
而馬和卻有一副越喝越清醒的體質,所以才被燕王帶着經常出入武將府邸,早就鍛鍊了一副好酒量,一向自負酒量過人,酒場上未逢敵手,沒想到強中更有強中手,今天遇到了朱久炎。自己都喝的支撐不住了,對方卻還是面不改色,委實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