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太后,隨即便是陛下相召。!
嘉靖聽說了此事,先是驚訝,隨即是震怒,再之後就是深深的恐懼了。
雖然嘉靖沒有去慈寧宮,可是在大高玄殿裡,他卻已經在過問此事。
此時在殿內,黃錦跪倒在地,張天師則是佇立一側,黃錦絮絮叨叨的將事情的經過統統說了一遍。
外朝和宮內都出現了刺客,而這些刺客猶如陰魂不散,對嘉靖來說,兩件事若是牽連起來,還真有點兒讓人覺得恐怖。
他冷冷道:“對這些刺客,東廠就一點消息都沒有?”
“就算一時難以追查,可是事先,廠衛這麼多偵騎,難道就一點都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太祖皇帝在的時候,只有錦衣衛,可是天下事無鉅細的事俱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怎麼到了現在,又是東廠又是錦衣衛,年復一年的擴編,卻總是被動,宮裡是如此,徐家也是如此,你們,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一通訓斥,黃錦是遭了無妄之災,其實這事兒要怪就怪嘉靖,從前的時候,按照規矩,錦衣衛不但有暗探,還得有專門的坐班,京師裡的官員,哪個家裡沒有一個錦衣衛蹲着,可是嘉靖登基之後,爲了顯示自己的‘賢明,,卻是將這一條廢止了,不只是如此,還廢掉了鎮守太監等機構,無論廠衛,在京師都是依託坐班刺探消息,而在京師之外,則大多依靠當地的鎮守太監刺探情報,畢竟你不能做個沒頭蒼蠅·得有目標,有了目標,還得隨時能夠改換身份,既要保密·又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沒有當地的鎮守太監幫襯,怎麼可能輕易完成?
可是這些統統廢除,廠衛受損極大,既不能明目張膽的查探人家,就算是想要翻牆入室,或者是在人家的家裡安插人手·那也費盡的很,最後的結果就是,索性廠衛放棄了偵查大臣的這一塊業務·畢竟若是被發現,內閣可不是好惹的,這有的是你的苦頭吃。
只是黃錦再蠢,也不敢把真相說出來,只是唯唯諾諾的道:“是,是,奴婢該死。”
嘉靖目光落在張天師身上,道:“仙長怎麼看?”
張天師笑吟吟的道:“貧道前些時日與徐大人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就覺得徐大人今年應有此劫·只不過冥冥之中自有天數,此劫又害不了他的性命,終究是沒有提醒·現在既然渡劫,而且還安然無恙,所以貧道以爲·這是大喜的事。”
嘉靖不由來了興致,道:“是嗎?那麼天師且看,朕可有什麼劫數?”
張天師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貧道愚鈍,看不出。”
張天師能在宮裡混的如魚得水,真本事卻是有的,一句話′不但取信了嘉靖,而且還小小的吹捧了嘉靖一番·嘉靖連連點頭,深信不疑道:“只是無論如何,這樣的事在天子腳下發生,總是讓人不安,仙長以爲,朕應當如何反應?”
張天師沉吟道:“陛下,此事不怪廠衛,人力終究又窮盡之時,而黃公公平時既要分擔司禮監的職責,又要署理東廠,更要伺候陛下,一心數用,怎麼可能事事都周全呢?”
這一句話更是惡毒,表面上是一番好意,希望皇帝不要責怪黃錦,可是背後的意思是,之所以東廠不濟事,主要的原因是黃錦的事太多,想要東廠濟事起來,就得讓黃錦專心的去辦差。怎麼專心?無非就是讓你專管東廠,至於司禮監,至於伺候天子,就讓別人來吧。
東廠廠公的權利看上去大的嚇死人,可是黃錦之所以能在朝堂裡站穩腳跟,靠的卻非是這廠公,這廠公至多也就和錦衣衛指揮使差不多罷了,可是指揮使朱宸在黃錦面前屁都不是,爲何?只因爲黃錦還是秉筆太監,每日還陪侍在天子身邊,假若現在讓黃錦專管東廠,這就等於是直接將黃錦打入了冷宮,將他從一個坐鎮一方的大佬,直接貶謫成了一個頭目。
黃錦嚇得心都冷了,可是這時候,又辯無可辯,他目露兇光的瞥了張天師一眼,隨即有可憐巴巴的看向嘉靖,只希望嘉靖千萬莫要受了張天師的慫恿,否則,一旦自己從嘉靖身邊剔除了出去,他就全完了。
嘉靖眯起眼,點了點頭。
黃錦心裡更是涼透了,萬念俱灰。
嘉靖淡淡道:“天師說的不無道理,黃伴伴卻是辛苦,兼了這麼多的差事,纔有今日的疏忽,黃伴伴,這東廠,你就不必管了,往後專門在司禮監便好。”!
這三言兩語,一個東廠沒了,黃錦的心像是刀割一樣的痛,不過幸好,秉筆太監還在,若是丟了秉筆太監,他纔是完蛋,秉筆太監可以隨時陪侍在天子身邊,只要人在嘉靖身邊,少了一個東廠,其實妨礙也不大。
嘉靖又道:“至於這東廠,你舉薦出一個奴婢來管吧,不知現在,有人選嗎?”
黃錦想了想,道:“內官監的胡鬆,這頗爲勤勉,做事也一向不含糊,奴婢以爲,他可以頂替。”
嘉靖淡淡道:“是那個說話有些結巴的胡鬆?”
見嘉靖有點印象,黃錦有些緊張,生怕他對胡鬆的印象不好,於是補充一句道:“他平時倒是不結巴,只是見了陛下有些緊張,所以才……”
嘉靖倒也無所謂,正要點頭,一旁的張天師道:“貧道對着胡鬆也有印象。”
嘉靖看向張天師道:“仙長不知有什麼話要說?”
張天師道:“此人在宮女作亂的事件之中,就曾被貧道調查過,只是並沒有查出他有什麼越軌之舉,因此貧道纔有點印象。”
嘉靖皺眉。
張天師的弦外之意是,這個人曾有嫌疑,只是因爲沒有證據,所以張天師放過了他。對嘉靖來說,任何有嫌疑的人,自然是不能重用,沒有直接拿起來砍了腦袋就已算是他祖宗積德,怎麼可能還讓他來主持東廠?
黃錦的心頓時跌落到了谷底,見嘉靖一臉凝重,於是道:“奴婢並不知道……”
嘉靖卻是不理他,道:“那麼張天師以爲,讓誰來主持東廠爲好?”
張天師道:“都知監的劉鳳在查探近來宮中幾個案子的時候出了大力,檢舉了不少人,貧道以爲,此人對陛下忠心耿耿,可以擔當大任。”
張天師的話說到了心坎裡去了,他選人,最重要的是忠心,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沒有忠心,什麼都不必談。
嘉靖點頭:“就他了。”
至於黃錦,則是連個屁都不敢放,他倒是想要反對,因爲這個劉鳳曾經還是他的徒子徒孫,可是後來看張天師勢大,便恬不知恥的成了張天師的‘仙童,,爲了獲得張天師的信任,檢舉揭發了不少人,如今深得張天師信任,皇帝敕命他爲東廠廠公,就等於是讓張天師做了東廠廠公,可是這又如何?黃錦此時此刻卻不敢說個不字,他不傻,張天師現在在陛下面前的分量可比自己要重得多,若是這時候反對,這還不知道接下來張天師會說出什麼話來。
正在這時,有太監進來,道:“陛下,徐謙覲見。”
嘉靖露出笑容,道:“總算是來了?請進來說話吧。”
黃錦聽到徐謙來了,不由安心了一些,徐謙的分量不輕,自己有這個盟友在,多少能給現在雪上加霜的形勢給自己加點分。
而張天師臉上依舊帶笑,只是眼眸子顯得有點兒冷,他和徐謙的過節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可是根本上,卻是勢不兩立,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而且徐謙在修築新宮的態度上,顯然是不想和自己爲伍,既然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在這一點上,張天師的想法很單純。
“微臣徐謙,叩見陛下。”嘉靖闊步而入,向嘉靖行禮。
嘉靖抖擻精神,道:“徐愛卿不必多禮。”
徐謙倒也不客氣,打蛇隨滾上,立即起身,看了嘉靖一眼,卻見嘉靖很是消瘦,臉色青紫,乍眼一看,還真以爲已經修成了大道,可是仔細一看,卻滿是病態。
嘉靖笑起來,道:“方纔朕正在說你的事,你昨夜受驚了,朕一定要徹查到底,這件事,絕不容姑息怠慢。朕現在想到宮中,再想到昨夜的刺客,越來越寢食難安,這些惡徒,真是越來越大膽放肆了,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徐謙不由側目看了張天師一眼,這張天師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再看看黃錦,黃錦一臉苦逼,好似是自己遭了什麼罪一般。
徐謙道:“託陛下洪福,微臣已經無恙,有勞陛下擔心,實在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