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毢大概不知他爲什麼突然開竅,平時只會伸手要錢爲非作歹的小王爺忽有一日說要看書,他心中大抵是五味陳雜,且喜且憂。喜的是小王爺終於開竅,可以告慰蕭王在天之靈,憂的是拿不準小王爺是不是真的開竅,他也不好問。
嚴毢當下拋下手中活計,急匆匆帶他去尋書,瀟王府自然有書,蕭王在世時就有專門的書房,嚴毢每日親自打掃得乾乾淨淨,但小王爺從來不看一眼,今日卻......莫不是一時興起纔好,他心中默默想到。
......
一旦微微熟悉之後,李業的日子便開始安穩下來,他從來不是安穩的人,只是這時不安穩就要大禍臨頭。
之後他大多待在書房裡,裡面翻翻蕭王藏書,這時代基本是唯一的娛樂方式,嚴毢好幾次看他在書房一待一天,把找上門的狐朋狗友拒絕了,老淚縱橫,五味陳雜,回頭就去蕭王靈前祭拜,敘說小王爺近日變化。
下人門也慢慢感受到這種變化,驚詫的同時竊竊私語,關於小王爺的變化在王府中流傳,大多數人對此驚詫,但也僅僅只是驚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業則一邊閉門不出,一邊默默整理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書就是最好的途徑,蕭王府中有《禮記》《孟子》《論語》這類學術著作,也有《史記》《春秋》這樣的歷史記載,這其中正有李業需要的,他要了解這個世界。
越是瞭解李業發現這個世界與前世越是相似。
上古部落,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戰國,秦吞併六合卻二世而亡,高祖劉邦如同網文男主一般的屌絲逆襲,一統天下開創大漢王朝傳奇基業。
汗末三國爭霸,魏爲正統,魏武揮鞭雄才大略虎踞北方,江東孫權少年老成,蜀中諸葛兢兢業業,但就在此時,薛定諤的貓來了,變化出現在曹丕。
曹丕於世家大族妥協使用九品官人法從而獲得支持,魏國已經真正順應時代大勢,有穩固根基,上層矛盾基本消除。
不同原來的歷史,在那之後他並沒有短命!
諸葛一死,蜀國士家大族夾道歡迎魏軍入蜀,蜀一亡吳國獨木難支,隨之滅亡。
天下歸魏,曹丕有能力,有才華,有胸襟,魏帝國休養生息,隨後雖有變亂戰禍卻比另一個世界的“五胡亂華”好了太多。
但魏始終只是過渡王朝,兩百多年後庶族地主逐漸崛起,隋取代魏,隋朝沒有短命,持續三百多年,有過盛世,有過衰敗,最終進入五代十國軍閥混戰的年代,後被太宗李肄統一,改國號爲“景”。
景朝便是李業所處的時代,現在是景朝元豐四年,距離景朝開國已過一百多年。
時不時李業會叫來嚴毢,問一些國體之事,慢慢的他也開始瞭解這個時代。
景很像宋朝,文風很重,詩詞歌賦,文人墨客,才女佳人......
但在大局又不盡相同,比如在政體結構上同是二府三司共掌國事。
即政事堂、樞密院、鹽鐵司、度支司、戶部,二府地位高於三司。
不同在於二府首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和“樞密使”卻並不像宋朝一樣都是文官。
這使得景與宋有微妙區別。
宋代養禁軍的“三衙”頂級上司樞密使是文官,這就使得文官天生高武將一頭,文官隨隨便便就可以弄死武將。
武將不聽話?弄死;武將功勞太大害怕被爭功?弄死;武將看不順眼?弄死........
所以宋一朝極度繁榮,物質豐富,宋步人甲都是六七十斤的厚裝重甲,戰馬裝具也很精良,卻偏偏戰力低下、訓練散漫不是沒有原因的。借用一句現代話,平時不給地位,打仗的時候想讓人去送死,可能嗎?不可能。
景朝依舊設有樞密院,但樞密使確是武將,也就是說文官最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武將“樞密使”是同級的,武人地位並不過矮文人一頭。
只是景朝軍隊戰力依舊不行,二十年前景朝爲收回北方失地,數萬大軍信誓旦旦北上卻敗在遼人手中,說到底原因在三衙養兵不帶兵,率臣帶兵不養兵,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雖能防止叛亂,但也大大削減戰鬥力。
而在地方行政劃分上已經洲、縣兩級,軍事劃分和宋一樣全國劃爲十五路。
通過書籍、記憶還有嚴毢,李業這幾天都宅在家中陸續整理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老皇帝這幾年急於收回北方失地,又力不從心。
那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如夢如幻,平行宇宙嗎?
不管怎樣,李業只想獨善其身,平靜生活,行善助人。
當今太子乃已故的蕭王三弟,老皇帝年事已高,不就的將來這太子就要繼位。
李業在腦海中找不半點記憶來推測蕭王與當今太子的關係,但既然找不到就代表生疏,人情世故基本如此,親疏遠近往往由交流的多少來決定,反正他和太子不會是親近就是。
李星洲跋扈張揚爲非作歹老皇帝在時可能無人動他,但一旦新皇繼位就說不定了。
現在只能儘量避人耳目,閉門謝客,越是低調越好,最好所有人都忘了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然後等到成年之後封到遠離京都的地方,他也能安安穩穩一輩子吃喝不愁。
大的規劃有了,接下來幾日他一邊讀書通過書籍和嚴毢瞭解這個世界,一邊謝絕來找他的狐朋狗友,幾乎不踏出王府半步。
他很快習慣王府的生活節奏和規律,也習慣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給自己端茶倒水,洗臉洗腳,萬惡的舊社會啊......不過有點小舒服。
兩個女孩一個叫月兒,一個叫秋兒,都是很小就開始侍奉小王爺的貼身婢女,在府中地位較高。
兩個小孩的年紀在後世大概是初中生,卻都伶俐能幹,樣樣精通。
每天她們都會天還未亮,早早候在李業門外,大概等上一兩小時,之後李業纔會起來,一天起來見兩孩子等在門外冷得瑟瑟發抖,小臉蛋紅撲撲的,努力站得直直得,頓時讓他有些心疼。
就讓她們以後每天晚一個時辰起牀,可第二天兩個小丫頭早早的又來等在門外,一問爲什麼居然說習慣了睡不着......
李業無語,看她們可憐楚楚的眼神,也沒責備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