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冬天已經到來,寒風凜冽,街頭巷尾人影少了許多,不過瀟王府附近依舊熱鬧非凡。
每天數百人在這開工,吆喝聲號子聲交織一處,熱火朝天。
王府西北側,大片灰白矮牆深溝,正在慢慢鑄起,許多鋼製軸承的水輪逐漸立在溝面上,每個幾乎都一模一樣。
稍微往西側的大片後山則完全不同,從未見過的青灰色磚牆圍起,高度超過一丈,牆頭還有豎立的尖銳鐵片,尋常人根本翻不過去,裡面時不時傳來巨響,外人也不知王府在裡面做什麼。
其實那是王府火器實驗場,後山大片空曠地,都用於火器實驗,因爲地勢空曠開闊,又遠離城市,可以發放心進行各種火器破壞性能實驗。
實驗場的負責人就是趙四,新軍一廂都虞侯。
李星洲向來對王府工匠十分大度,比如趙四,受到平南王的賞銀前前後後至少上萬兩,只因他不斷改進火器,這些王府裡大家都是知道的。
都說腰纏萬貫,那可是許多人一輩子的追求,可王爺光是賞賜趙四的,就有萬貫還多!
那是什麼概念,要知道趙四此前不過京城一帶小有名氣的木匠而已,除去爲人親善,和鄰里關係不錯,再沒有其它出彩的地方,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短短一年多,居然成爲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家財萬貫,都虞侯官職,這些無一例外都體現着平南王對工匠的和新技藝的看重。
當初李星洲之所以獎賞趙四,一來是他的改進價值千金,二來就是起到千斤買馬骨的作用。
宋朝,是中華歷史的一個轉折點,其實在宋及其之前,中華技術和科技的發展是十分迅速且健康的,比如四大發明,戰國時期的指南針,西漢造紙術,東晉火藥,唐朝雕版印刷術。
而南北朝時期時期有很多傑出數學家,比如祖沖之,他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推算出圓周率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間。
其實他還有很多了不起的數學成就,比如編寫《綴術》等,而且他通過影子測算出一個迴歸年是365.2428141日,與現代的精確計算只相差46秒。
而那時候,是公元四百多年,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前!
足以想象,那時候的古人,靠着影子的變化,龐大的計算量,就將一年精確到小數點後七位。
宋慈,《大宋提刑官》電視劇的原型也確實存在,他確實寫過《洗冤錄》傳世。
真實客觀的記錄各種死法屍體的特徵,死後不同時間屍體表現出來的不同現象。
比如說如果人是活活被燒死,口腔氣管中會有灰燼,如果被殺死再燒,空腔氣管就會比較乾淨,這個偵探小說影視劇中常用的橋段,最早就是在他的《洗冤錄》中記載的。
雖書中也有不合理的記載,但其中實事求,勇於探索的科學精神卻是非常難得,可從宋之後,便很少能看到這樣的精神了,因爲它被一些東西死死壓住,難以喘息。
這事許多人都怪到孔夫子頭上去,但若要仔細想想,關孔夫子什麼事?
漢、魏、晉、南北朝、到隋、唐、北宋,都是正兒八經的儒家王朝,可爲什麼這些朝代就能成爲技術進步,科學精神萌芽的沃土,而之後的王朝卻沒有什麼像樣的科技成就了呢?
世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思想或者理論,總是再不斷進步和改變的。和孔子相距幾百年的韓非子就說過,孔子一死,其弟子分爲八家,家家說自己是孔子正宗,他們誰是正宗繼承孔子思想,誰知道呢?
一代人況且如此,何況幾百年之後,誰還說得清孔子的思想到底是什麼?
所以韓非子認爲,追溯過去是不可行的,面對現實,與時俱進纔是出路。
同樣,一千多年後有人拿孔子的話說事,斷章取義的挑出一句來說“克己復禮”就是要人們滅人慾......
說到底,無非是借聖人爲由,爲人牟利罷了。
這種苗頭也開始在景國出現了。
李星洲心裡其實早就察覺苗頭,他自大道認爲自己能做到改變天下言口風向,但至少王府他不會讓其受牽連。
.......
十月下旬,新平南王王府地界,水泥溝渠正式通水!
水引自城東外的大江,通過水泥磚石打造的水渠進入王府東側山頂大蓄水池,池子足足方圓兩百大步大小。
需要用時通過山頂三道水閘依次開啓放出水,進入三米深,寬一米五的水泥水渠,從後山山頂接着重力勢能衝下來,推動放置在山腳平地水渠中的一排水車,最終流入王府前的河水,出城後在下游重新匯入大江。
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長度足足有十幾裡,覆蓋面積方圓數裡,由祝融負責,但因不怕水的水泥存在,還有水輪半數以上是現成的,實現起來變得更加簡單。
從此之後,王府的水力動力實現可控,接着重力勢能,能量更加龐大。想用時拉起水閘,停用時放下水閘。如果降雨,水位暴漲,則截斷蓄水池上游水渠便可不受影響。
水渠落成開工之日,王府舉行盛大典禮,張燈結綵,大擺酒宴。
不止王府所有管事,詩語、嚴毢、嚴昆、起芳都從各地趕回來,就連當朝宰相王通、樞密使冢道虞、開元府尹何昭、戶部使湯舟爲、翰林大學士陳鈺、侍衛軍馬軍指揮使趙光華、鴻臚寺同知包拯等人也受王府主母阿嬌邀前來赴宴。
尋常百姓只覺得熱鬧氣派,心裡仰慕平南王,可許多人卻看出不同尋常的味道,因爲有太多人物。
王越自不用說,冢道虞老了,可他依舊是樞密使,而湯舟爲乃是三司之一首官,加上趙光華等人,都快三分之一個朝廷了。
他們自然不會去關注平南王到底建了個什麼東西,也沒興趣,因爲在他們看來,那只是個噱頭,平南王聚衆而黨的噱頭,與他們心中的大事想比,他建個什麼東西根本不重要。
.......
冬日空氣日益寒冷,可控的水輪開始日夜不停飛速轉動起來,帶動衆多作坊,王府府庫中的“瀟鋼”存儲與日俱增,除去鑄造大炮和遂發槍,還有一部分鑄造成農具,成爲王府的新商品流向各地。
口碑反應越來越好,一切都是預料之中,不好怎麼可能,因爲那可是工具鋼級別的鋼鐵!
各大商家紛紛找上門,又是託關係又是送錢送禮,想從王府手中接過農具的生意,不過李星洲早就交代過詩語,其它東西可以批發,王府生產,各大商家幫忙銷售,王府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但唯獨只有王府的特製農具,寧願不要利,也必須王府親自售賣,不得批發給各大商家。
因爲作爲農耕國家,農具就是百姓的命根子,如果落到商家手中,他們一定會不惜代價炒高價格的。
李星洲想賺錢,但他不缺那些錢,就這樣,王府大批好用又實惠的農具最先流入京西路,京東東路,京東西路等大片地方,又隨着大船南下賣到蘇州、瀘州、瓜州、江南東路、江南西路、劍南路、福州等地。
平南王府的口碑也開始大範圍傳播開來。
民以食爲天,對於農耕國家來說,農具的意義不可估量,平南王此舉就是惠天下百姓。
以至於在平南王之前解救過的蘇州、瀘州、瓜州一帶,乃至與之距離很近的劍南路,有百姓自發開始爲平南王設祠。
更爲有趣的是,一些巴蜀之地來京城的客商在與王府做生意的時候也說到蜀中之地也有人爲平南王立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