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以布商聞名,自古就是富庶繁華之地,朝廷特地在此設府,爲安蘇府。
不同於北方,蘇州一帶水榭樓梯,雲煙蔽擾,建築精緻,色彩斑斕,女子溫婉如玉,公子容顏俊美,處處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恬靜意境。
其中安蘇府衙門坐北朝南,位立正中,富麗堂皇,層臺累榭,四通八達,不愧是景朝富庶之地首府。
姜鵬下了馬車,在侍衛帶領下轉過幾處過道和小院,一直向着北走,很快就到正殿。
正殿之中坐在首席的正是安蘇知府蘇半川。
他看起來圓圓滾滾,比較肥胖,雙下巴,肥大的肚腩,說起話甕聲甕氣,可姜鵬卻不敢小看他。
他可不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蘇半川這個人就是個笑面虎。
除去他這個知府,在坐還有幾個周邊縣城的知縣。
這宴會讓姜鵬感覺和平日不同,平日蘇半川可不會宴請這些知縣。
“哈哈哈,姜老弟來了,快快落座。”蘇半川笑着道。
姜鵬也哈哈大笑:“多謝蘇兄款待。”說着當仁不讓在次座坐下,下人爲他俸上碗筷,斟好熱酒,然後蘇半川才擺了擺手肥碩的大手,屏退左右。
“今日請各位來赴宴,除去吃酒吃菜,還有很多事情想與衆位商議,主要就是近來百姓作亂之事。”他說着舉起酒杯:“諸位盡情暢言,無須客氣,邊吃邊說。”
姜鵬皺眉,拍案大聲道:“蘇兄,這有何好議,刁民若敢作亂,我帶人滅了他們就是,何須操勞。”
蘇半川哈哈一笑:“姜老弟莫急,這事比你想的嚴重,還需從長計議。”
“不過幾個刁民,見到刀槍還不怕得屁都不敢放,有何好怕!”姜鵬不在意的大聲說。
衆人只得賠笑,其中一個知縣拱手:“大人,昨夜我縣民衆聚衆鬧事,推了縣衙後院的牆,天亮方走.....”
“大膽,簡直犯上作亂!”姜鵬拍案道:“誰給他們的膽子,你爲何不派人拿住那些刁民。”
知縣搖搖頭:“都統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刁民滿山都是,下官半夜驚醒,隔着窗縫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何止上百,若要去拿只怕反倒下官凶多吉少啊......”
姜鵬皺眉。
另外一個知縣接過話,也開始訴苦:“最近鄰間鄉里到處都是流言,說的都是對官府不利的話,還聽說有人要反,可抓人來問又沒人承認,下官也惴惴不安許久。”
“對啊,我縣軍械庫中刀槍走失,派人去查又查對不出,所有人都閉口不舉......”
“我縣有上千百姓堵在縣城南門,要求官府給個說法,已經兩天沒有通行啦。”
“我們縣也是,昨日下午還有人想設伏襲擊本宮,幸好事先得知消息......”
衆多知縣開始一一訴苦起來,有人開口話便難停,有愈演愈烈之勢。
姜鵬終於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他急切想讓這些人閉嘴,可看知府沒半點讓他們閉嘴的意思,又不好開口。
說了許久,蘇半川微微擡手,制止還在訴苦的衆位知縣,然後道:“其實蘇州城內也不太平,好幾家大商家中權重人物已到外地闢禍,大街小巷有人秘會,城中偷雞摸狗、劫掠錢財之事比之往年大大增多,再拖些時日,只怕生變......”
大家都沉默下來。
姜鵬隱約感覺有些不對,連忙圓場,不想讓這話頭接下去:“我看各位是杞人憂天,刁民滋事那便多增軍士衙役,我們蘇州何等富庶,多拿些錢財募徵武夫不就行了,實在不行還有我的廂軍八千,他們還能翻天不成!”
離他最近的知縣搖搖頭道:“都統大人莫忘了,衙役也是募徵於民,在我那小縣,便是衙役也走得差不多了,告示公文已貼半個多月,依舊無一人願爲官府做事......”
姜鵬沒話說,他隱約覺得不妙,拱手道:“知府大人,恕某無禮,突然內急,去去就來。”
“誒,此正是議事緊要關頭,姜都統也不是小孩,便忍一忍吧。”
“可是.....”
蘇半川擡手製止了他,姜鵬只好作罷。
幾人接着邊吃邊說起來,姜鵬卻對滿桌佳餚半點胃口也沒有。
“此事起因都是那什麼聖公造反,裹挾無辜百姓,衆多百姓無端受難,心裡自有怨氣。”其中一個知縣分析道。
有人點頭接道:“本是小事,若疏通一二,安撫民心也就完了,可誰知此時,此時......”說到這他偷偷看姜鵬一眼,不敢往下說了。
坐在首座的蘇半川卻突然站起來,他緩緩接過話頭:“可廂軍卻以糾查亂黨,肅清叛逆爲由,四處盤剝劫掠百姓,辱其妻女,奪其錢財。
這麼一來百姓之前被亂賊裹挾的怨氣都轉到廂軍頭上,加之廂軍欺壓怨氣更重,終是積怨成山,壓到官府頭上來了......”
話音一落,桌宴間一下子安靜下來,衆人都不敢說話了。
姜鵬心中不安更甚,連忙道:“蘇大人,此事可是你知會我.......”
“來人!將姜鵬拿下!”蘇半川突然翻臉,大聲打斷他的話。
姜鵬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人影晃動,他下意識想起身,可肩膀一重,接着劇痛襲來,幾個從內堂衝出的甲士已經將他按在地上。
忍着肩膀的疼痛,他開口大罵:“蘇半川,你個老賊!分明是你吩咐我的,明明是你叫我做的,你想幹什麼.....”
蘇半川不屑冷笑:“事到如今狗急跳牆想要攀咬嗎。”
姜鵬似乎明白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大罵:“蘇半川,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對得起你們蘇家祖宗嗎!你........”
他話沒說完就被幾個甲士按住拖出去。
“有姜鵬人頭在此,民心可安,諸位大可放心回去吧。”蘇半川道,幾個知縣雖被剛剛的情景嚇得不輕,但見賊首伏誅,事情落下帷幕,哪還敢再待,都匆匆告辭。
見人走光,蘇半川搖搖頭:“確實對不起祖宗,不過我的祖宗都死光了。”
此時一個手持羽扇的中年男士從後堂走出,他生得一副好模樣,可惜一道從側臉劃到下巴,然後直到喉嚨又長又醜的傷疤毀了他,讓他說話也變得難聽起來:“搞定了嗎。”
“哈哈哈哈,方先生神機妙算,如此一來,百姓只要見到姜鵬人頭,什麼仇什麼怨都消了,事是廂軍做的,廂軍都統是姜鵬,可他們不知道姜鵬是按我的命令行事,搶來的七成財務都暗中運入我家中。”蘇半川得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