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序幕

夜色漸濃,嚴毢埋頭盯着桌面賬目,年紀一大,老眼昏花,看起來吃力,他又移了一下手邊燈盞,昏黃的光明亮一些。

這是王府上月總賬,大小出入記得清清楚楚,令他高興的是王府上月入賬過千兩,在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使瀟王在世之時,平日除去供奉也無太多入賬,只有年節禮品纔是大頭,而如今就是尋常每月都有上千兩入賬,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有時晚上睡覺還會夢見這只是夢。

有秋兒丫頭幫忙,他便只用看看有無差漏便可,輕鬆許多。

秋兒確實聰慧,難怪世子如此寵愛,可嚴毢是過來人,家族興衰,國局動盪他都經歷過,也明白這其中隱憂,世子率性而爲,讓兩個丫頭搬到院子裡住,自有他的道理。

可若秋兒、月兒在皇帝賜婚的王憐珊小娘子之前誕下子嗣,還是男子,那便成隱憂了,他想勸勸世子,卻也知道自己說不動,只能當做沒看見。

好在世子最近聰穎有爲,王府時隔多年再次煥發生機。

可還是有擔憂的,世子太過驕縱,就連皇上也敢頂撞,而且脾氣不好,不懂忍讓,年輕人經歷的挫折苦難少會如此,這讓他十分擔心,生怕哪天世子意氣用事,惹上大事。

今日下午的事情也是,好幾個國子監的學生來王府門前叫罵,還朝看門的幾個孩子扔石頭,他們是國子監生,天子門生,將來多半是要入朝爲官的。

下人來報給他,他思慮再三,只讓衆人退回來,閉上王府大門,任由他們去。

畢竟之前世子的脾性已樹敵太多,現在好不容易得勢,皇上封世子官身,除夕還賜菜,因此不希望世子再惹禍上身。

可那些國子監學生卻得寸進尺,叫罵之後見大門緊閉,就花錢僱人往院子裡扔石塊,當時好幾個毫無防備的府中下人遭了殃。

嚴毢自然氣,也想讓府中護院出去收拾他,可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忍了。

現在整個京城都說世子打了國子監學生魯明,以此說世子抄詩,世子當時明明沒打,只是罵了幾句便如此。

現在若再打一次,不知道又會有什麼樣的謠言,到時傳入皇上耳中,對世子對王府都不好,於是他搖頭嘆息,忍着火氣咬牙讓府中衆人避着外牆走。

大家都很憤懣,卻都知道不能給世子招惹是非,所以也沒人違抗他的命令。

那些國子監學生罵了一個多時辰,然後才洋洋自得離開,外牆角堆了一堆亂石,嚴毢趕忙讓人清理了。好在那時世子不在,世子若在必然動手,一動手到了別人口中又不知會說成什麼樣子......

嚴毢搖搖頭,放下手中筆,只盼着這事情世子能不知道,他交代過府中所有人,若世子回來不許提及此事,否則世子若是火氣來了,說不定又上國子監打人,如此一來這麼長時間的辛苦可都白費了。

可心中總是不安,世子那麼聰穎,明察秋毫,只怕一不小心會被他看出端倪,這麼一想也無心對賬,準備親自去前院看看。

合上賬本小心收好,披了禦寒的大衣,人一老就怕冷,這兩天起了春風,天氣回暖,可他還是覺得冷。

結果剛起身,就見固封的孫子固祈匆匆跑來,向他報告說世子讓他去前廳。

又問小傢伙世子爲何喚他,小傢伙老實搖頭。

他不說嚴毢卻知道,十有八九世子知道白天的事情了。

嚴毢搖頭嘆息,終究還是瞞不過世子,他取出牆角的燈籠,又從手邊的櫃子角落找出火石,讓小傢伙點上,然後熄了燭火,讓固祈提着燈籠帶自己過去,從他住的院到前並廳不遠。

以他王府總管的身份,這點火燭自然不用在意,可他向來節簡慣了。

固祈拉着他穿過小院的門,轉過小道,穿過兩道院門,便到正廳,正廳燈火明亮,裡面擠着好幾個人。

他才一進入門就聽世子對着守外門的護院道:“皮下淤血發腫,可能傷到骨頭了,上點藥用木板固定一下,這幾天都不要動,小心錯位。”

正廳裡除去世子還有幾個今天白天受傷的下人,就連嚴申也在,下午他正忙活着搬運木板,因爲世子讓他帶人去後山搭一個制.....什麼甲的工坊,就在這時那些國子監學生僱人隔着院牆扔石頭進來。

世子很快看到他,一回頭臉色並不好看:“嚴伯,下午到底出什麼事,他們幾個支支吾吾說不清,你給我說說。”

嚴毢心中暗歎,果然,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只得拱拱手,一五一十的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世子,那些果子監學生如何挑釁,如何僱人往院子裡扔石頭的事,也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只說是自己不讓他們出去惹事的。

說完,等了一會兒,他詫異的看了世子一眼,世子並沒有大發雷霆,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後道:“放心吧,他們蹦躂不了幾天。”

他不明白世子這話的意思,覺得世子是想找人尋仇報復,連忙着急道:“世子切不可意氣用事啊!

你雖爲世子,但國子監也是天子門生,再說上次不過罵那些學生幾句,現在京城已經說成這樣,若再上門尋仇不知又會傳成什麼!世子三思啊。

古語有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世子有大好前程,不值得搭在這些小人手中!”

“對啊世子,不過是皮外傷罷了,幾天便過去,不礙事。”嚴申也趕忙幫腔道。

......

李業沒想到他不在的時候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想必是有些學生頭腦一熱想效仿魯明,確實魯明大罵李星洲的故事京中到處傳揚,魯明被人傳頌,算是名利雙收,所以有人起效仿他的念頭並不奇怪。

李業確實很生氣,嚴申還有其它幾個家丁被砸得頭破血流不說,最嚴重的是一個護院。

他當時跟着嚴申搬木板,石塊落下時砸到他的腿,一下子站不穩,幾塊木板疊在一起少說上百斤,腳一軟木板滑落,手臂當時就被散落的木板磕了,看腫脹情況十有八九是手臂前半段骨裂,肌肉嚴重損傷。

傷筋動骨一百天,若不是遇到李業,他這種傷處理不當,下半輩子就算廢了。

這種事落誰頭上能不氣。

嚴申和嚴毢都在勸他不要意氣用事,李業確實沒有,他早有安排,當初找說書先生孫文硯就是爲了這一天準備的,初七,大家都開始忙碌,時間也差不多。

李業拍拍嚴申的肩膀:“放心吧,我就是要報仇,也會讓他死得更難看,幾個石頭都丟不動還要請人算什麼,我特麼根本看不起這種人。”

嚴申和嚴毢相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他們都不懂李業在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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