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他這模樣嚴肅,臉色本不好的老臉也忍不住一笑,自己初見之時也是如此。
三個老人年紀差不多,即是君臣,也算老友,見別人如自己一般也失態,心裡多少好受些。
冢道虞越看越是驚訝,這與其說是奏摺不如說述論,全篇在談的只有兩個詞“戰略”和“戰術”。
這兩個詞在此之前有所耳聞,但絕不是奏摺裡說的意思。
開篇首先簡明扼要的說出兩者特點,戰略是全局性、深遠性、綱領性的;戰術則是局部性、短暫性、操作性的;然後以古人做例說明。
到這一層他覺得這奏摺已經讓他耳目一新,他爲帥數十載是明白這些的,再到後面以景朝提出的“以步克騎”爲例作比,講述景朝在戰術上或許有勝算,但早輸在戰略上時他頓時感覺如得知音。
冢道虞憑藉自己多年縱橫沙場的經歷多少能察覺其中道理,但他想得沒有那麼透徹,說得沒有那麼明白,所以纔會在羣臣面前啞口無言,可這奏摺卻用兩個詞把這個道理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到這他已經激動得手指微顫,沒想後面結尾處再次拔高一個層次,從更加高深的角度道出二者不同,闡述何爲戰術思維,講述爲帥爲君之道,振聾發聵,讓他恍然大悟。
二者不同之一在於目標。
戰術目標簡潔清晰,就是贏,好比面對遼人把對方全殺了,我方無一傷亡,努力實現這一目標,不管用何種方法,就是戰術思維。
戰略則不同,須將自己放在更高的均衡格局中,推動平衡向前到達下個平衡點。在此過程中讓己優勢更大一些,這叫戰略思維。
這是一個更高的格局,筆者明言因爲沒有人會永遠贏下去,所以這種考量是作爲好統帥甚至國君是必備的素質。
就好比玩遊戲丟一個銅板,落地時有字的一面朝上爲贏,那麼下層只需要不斷想着如何讓有字的面朝上就行,不惜代價,用任何辦法,這就是戰術。
但銅錢並非之拋一次,而是一直再拋,結束一次還有下一次。
作爲統帥則必須明白不可能有字的面永遠朝上,要將自己放在均衡的格局中,要考慮如何在長久的遊戲時間中讓己方贏得更多。每次拋出銅板時都讓己方儘可能有微弱優勢,並且準備好應對任何情況。
看到這他忍不住擡頭拱手道:“沒想王大人身爲文臣,確是帥才,此番高見令人警醒啊。”
坐在對面的王越回禮道:“冢將軍高看了,此乃我一朋友見教,本官不過代筆罷了。”
“世上還有這等高人!”冢道虞驚訝道。
皇上黑着臉打斷他:“你接着往下看,看完再問。”
冢道虞壓下心中好奇接着看,
接着說道不同之二:進程。戰術實現目標過程中不斷積蓄本方力量,削弱敵人力量,誰敵誰友分得清清楚楚,這就是戰術思維。戰略上卻可以模糊的,只要找到精妙的平衡點,誰是敵誰是友並不需要分得十分清楚。
最後說的得最精妙也是最深刻的就是二者方法不同,戰術上的方法就是解決矛盾,戰略上卻是將矛盾轉化。
比如當下遼、景之間的摩擦,那位先生提出急於出兵只是戰術考慮,激化並想解決矛盾。但若從戰略上考量卻是不對的,因爲在此矛盾轉化過程中並沒有傾向景朝這邊,指出急於出兵遼國,想畢其功於一役是戰術上的勤奮,戰略上的懶惰,結果定不會好。
而且還怒斥景朝所謂“以步克騎”的方法在戰術上是行得通的,但缺乏戰略上的全盤考量,是短視之見,長此以往景朝會被拖垮,言語直白,鞭辟入裡。連他看完心中也感慨萬千,世上居然有這般經世之才,胸有溝壑,隨意一說就能讓自己忖思許久。
不過他也算明白皇上爲何臉色不好,畢竟“以步制騎”是皇上同意的,伐遼是皇上私下主張,這是在罵皇上呢.......
“此論如何?”皇上見他看完目無表情的問。
冢道虞抱拳道:“大家之言,經世之語,令人深省。”
這世上若有人還敢跟皇上這麼說話一個是王越,一個就是他了。
“說得是有理,頭頭是道,但他這是在罵朕你看不出來嗎!”皇上黑着臉道。
“罵皇上歸罵皇上,有理歸有理,二者並不矛盾。”
“你,你這是說罵得有理嗎!”皇上拍案怒道。
“臣不敢,臣說的這位先生說得有理,不關罵皇上的事,皇上若是明君自然能懂這意思。”冢道虞不卑不亢的接着說:“只是不知這先生姓甚名誰,我也想拜訪討教,有許多問題想問。”
皇上哼了一聲,不滿的指着王越道:“你問他,我還想知道是誰,可他就是不說,說什麼在野之人不必介懷。”
王越只是作揖,冢道虞也明白只怕是想保護那先生,畢竟說了頂撞陛下的話。
皇上隨即道:“不過氣人歸氣人,說得有幾分道理,朕仔細思量也覺得或許我朝軍制確有問題,所以才叫你來議議看。”
開始冢道虞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待反應過來後激動的直接站起來抱拳大呼:“陛下聖明!”
沒想他苦苦勸說無果,今日這先生一席話轉述之言就讓陛下改變了主意!
“好了好了,閒話少說,一起說說看吧,跟你們兩說話朕也自在。”
“.......”
.......
李業被奇怪的氣味一刺激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正在實驗水力驅動系統的中央軸承潤滑,結果並不理想,潤滑劑只能用油,植物油肯定是不成的,羊油和牛油太容易板結,能用的只有豬油,可現在這種天氣下用豬油轉幾圈也開始卡頓了,還發出一股奇怪的氣味。
李四不懂世子爲什麼這麼作賤好油,但世子讓他幹嘛就幹嘛,可連續幾次後終於忍不住問:“世子是想讓它轉動不卡頓嗎?”
“對,可惜氣溫太低,連豬肉都效果不好。”李業搖搖頭。
“這簡單啊,世子怎麼不早說,白費了這麼多力氣。”趙四捂額。
李業看他一眼:“你有辦法?”
“那自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