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光,僅僅只是炫目了一點,”坦茜絲望着南方的光幕說道:“好像並沒有什麼獨特的。”
“但是,對於這裡的原住民來說,卻似乎是很特別的存在。”阿籬也注意到了拉古與他們的不同,以及不遠處那些背對着他們的感染者們。就如同遊曳在河流的淺灘邊般,這些原住民們正浸沒在如水的光中。
拉古此刻已經用覆滿鏡子碎片的斗篷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只從兜帽邊緣留下的縫隙中查看着周圍。
“那些,就是感染者了,”他小聲和逍帆說道,聲音中似乎帶着極爲複雜的情感:“他們……也曾是我們的同伴。”
“他們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嗎?”
“是的,”拉古輕輕點點頭:“而且現在的他們,極其具有攻擊性。”
逍帆望着河對岸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般的光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現在,該怎麼辦呢?”沙利葉也望着周圍的場景犯了愁。
“我覺得有必要到河對岸去看看了。”逍帆向鏡中的沙利葉說道:“我原本以爲這條河流可能就是世界的斷層,但……”
他說着用腳尖輕輕地在地面上搓擦了幾下:“現在看來,這地面根本就是完好的。只是不知爲何,這些月光會像水一樣在地面上流淌。”
“這些現象的本質,若只是透過鏡子觀察的話,我也沒有任何頭緒。”沙利葉在鏡子那邊無奈地攤攤手說道。
“那就交給我吧,”逍帆向沙利葉笑了笑說道:“既然你已經說了這邊有着只有我才能解決的問題,那麼我就一定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
“嗯。”沙利葉輕輕笑了笑,用力點點頭。
“那些白色的影子……”逍帆望向在不遠處遊蕩着的感染者,“看起來似乎和陰影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顏色以外。”
“但是我能看得出來,”沙利葉也透過鏡子仔細地觀察着,“月光在他們身上……並沒有達到飽和。”
“是這樣嗎?”逍帆有些驚詫地望着那些完全純白的人形影子,在他們身上看不到絲毫的陰影。
“在內部,”沙利葉仔細地說道:“構成他們內部的陰影中仍有未被月光侵蝕的地方。”
“在內部?月光在侵蝕內部的……陰影……”逍帆沉思了起來,似乎有些理解情況了。
“所以說,月光和陰影在這個世界與我們那個世界所認知的是不同的,對嗎?”逍帆似乎明白了一些規則:“而在這個世界,生命是會以這些爲基礎而存在的?”
“是這樣的。”沙利葉沒想到逍帆這麼快便已經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所以在這個世界,陰影和月光都是以物質的形式存在的了?而這些月光會像水一樣在地面流淌,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逍帆也很快便聯想到了腳下的月光河。
“那倒不是,”沙利葉很快便否定了逍帆的猜測:“在這個世界,月光和陰影的本質與我們這邊仍舊是相同的……”
“是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的。”
“月光以能量的形式存在倒是沒有問題,但是陰影呢?”逍帆輕皺眉頭,感到有些費解。
“是負能……”沙利葉解釋道:“能量並不是只有以外放爲主的正能,還有以內斂吸收爲主的負能。”
“所以說,所謂的感染者,其實都是吸收了月光正能而失去了陰影負能的陰影人!”坦茜絲在仔細地分析着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是什麼。
“嗯,我想應該是這樣的。”逍帆點點頭說道:“他們會喪失理智,大概也是因爲屬於陰影負能的人格被正能所覆蓋了。”
“不過,我現在倒是有個很大的疑惑——”逍帆沉思着說道:“如果那些感染者們身上的月光正能達到飽和的話,他們會怎樣呢?”他說着回頭看向他們的嚮導。
“我也不清楚,大概,會成爲那光芒的一部分吧……”拉古說着,透過兜帽的邊緣望向遠方的光幕。
風吹過他斗篷的下襬,帶起上面覆蓋的碎鏡,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輕響。
“不好!”拉古突然驚呼道,望向前方那幾個似乎被什麼驚動了的感染者。
那幾個白色的人影回過頭來,發出尖銳的嘶鳴,然後向着幾人飛速撲了過來。而它們的叫聲也同樣吸引了周圍其他感染者的注意。
逍帆等人飛快地跑出月光河的光芒之外,而拉古也迅速地蹚過月光的河水,走上岸來。
那些感染者們在月光河中的移動速度極快,轉眼間便飛奔至幾人跟前。他們的雙臂延伸成爲銳利的白色尖刺,一躍而起,向着逍帆等人迎頭劈下。
“崖!”坦茜絲瞬間橫跨至衆人跟前,巨大的盾牌橫空架起。
鐺——
白色的尖刺撞擊在厚重的盾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鐺——鐺——鐺——,又是接連幾個砸上來的感染者。
“嗬——”坦茜絲用力舞動着盾牌,將那些圍上來的感染者們一股腦的擊退。
“你們快撤!”拉古說着一躍而起,他的雙臂下伸出黑色的尖刃,揮舞着衝入那羣感染者中。伴隨着他雙臂交織的揮砍,瞬間便有兩名感染者被劈砍在地。
同伴破碎的殘肢並沒有讓其他的感染者有任何顧慮,他們揮舞起光刃,再度衝向拉古。只攻不守、近乎癲狂般的攻擊,密集如同暴風雨般驟然砸下。
拉古黑色的劍刃,以極快的速度交織揮舞着,瞬間擊開白色的光刃,四散濺開的光屑,如同流霰般飄蕩在空中。攻擊的感染者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白色的肢體便已瞬間被斬碎。
“肢——解——”
緊接着下一隻,同樣黑白的光刃交織相撞不過數回合,那白色的破碎肢體便已在空中綻開。
更多的敵人圍了上來,然而在拉古靈活的步伐和飛舞的黑刃下,同樣紛紛破碎。
“我們也來幫把手吧!”逍帆說着,手中的月華已經對準了敵人的脖頸。
“蒼松·崖!”坦茜絲也毫不猶豫地亮出騎槍,緊跟着便衝入了敵陣。
“嗯,一起上。”亞烏爾說着,頭頂的銀冠亮起,揮舞起法杖便瞬間召出一片樹林。然後隨着法杖揮舞,那些樹木便都化作樹人傀儡,衝向四周的敵人。
“阿籬姐,請待在我身邊。”她望着衝出去的樹人,向身旁的阿籬說道。
“嗯!”阿籬點點頭,又有些擔憂地望着衝出去的書逍帆。
率先擊中敵人的是坦茜絲的攻擊,巨大的騎槍如同一發炮彈般墜入人羣中。巨大的衝擊力,帶着爆開的塵土,瞬間掀飛周圍的敵人,揚入半空中。
“不應該……戰鬥的……”拉古聲音有些含糊地低聲說道。
“嗯?”逍帆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劍劃破那白色的軀體,卻如同劃破水中的倒影般劍過無痕。那些被斬斷的軀體只是如同被擾亂的影子般,化作繚繞的白色煙霧,然後又迅速恢復原樣。
亞烏爾那邊也是同樣的情形,樹人的木刺刺穿了那些白色影子的胸膛,卻如同只是刺穿了一隻白色的幽靈。而那白色的影子卻沒有任何遲滯地揮舞着光刃,瞬間便斬開了樹人的軀幹。
坦茜絲迅速向着逍帆靠攏,用盾牌格擋退敵人的攻擊,“我們的攻擊好像傷不了它們!”
“這是什麼情況?”逍帆詢問着鏡中的沙利葉。
“因爲它們本身就是能量體,只有相應能量的攻擊才能對能量奏效。”沙利葉思考着。
她招喚着身後的陰影人走上前來,望着逍帆等人手中的武器,輕聲念道:“以月光引導的世界啊,獻出你的反面——陰影賦能!”
只見陰影人那原本漆黑一片的面部上,突然睜開白色的眼瞳,雙目中迸射出白色的光芒。當逍帆等人正不解的時候,他們手中的武器慢慢泛起黑色的光霧,越來越濃郁,如同流淌的黑色光芒般。
“藉由陰影人的能力,賦予你們陰影之力,希望能夠有用吧。”沙利葉向逍帆說道。
“應該可以的,”逍帆望着自己手中正散發着黑色光芒的刀刃,神色自信。
“……如果我們之前推論的理論都是正確的話。”他說着踏出坦茜絲盾牌的掩護,揮劍迎向撲來的敵人。那劍刃在空中蕩過一束劍花,一劍便穩穩地刺入敵人的咽喉。敵人凌厲的攻勢瞬時戛然而止,而那穿刺的手感,也終於充實了起來。
“就是這樣!”逍帆說着,劍尖輕輕一抖,那白色的人形影子便瞬間屍首分離。
逍帆的眼瞳中充盈起銀色的光芒,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於人羣中。劍光流轉,如同揮毫潑墨般,隨着飄逸的身姿,傾瀉於四周。霎時間,無數的感染者紛紛破碎於逍帆的劍下。
那白色的影子如同真實的影子般,被劍光觸之即潰。
這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吧!逍帆望着劍芒上覆蓋的黑色陰影,如同能斬斷一切光芒的負能之刃。
更多的感染者如同察覺不到同伴的傷亡一般,繼續拼了命地向前撲來。
伴隨着逍帆手中舞動着的黑色劍刃,凌厲的刀光,再度驟然綻放於人羣中。
“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裡就將他們一網打盡……”逍帆看着坦茜絲架起騎槍的盾牌如同戰車般轟然碾過前方的大片敵人,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殘肢。趁着這個空檔,他稍微停歇片刻鬆一口氣。
“沒有用的……”拉古清理掉殘餘的幾個敵人,翻身躍起,落在逍帆身旁,“而且,你們的武器差不多也要到極限了吧!”
逍帆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劍刃隨着劈砍,其上的陰影已經變得斑駁了起來。他同樣也注意到了拉古的雙刃,在經過大量的戰鬥後,其上也沾染上了越來越多的白色鏽跡。
“果然是這樣嗎,陰影的負能會逐漸被月光的正能所消耗掉!”逍帆望着前方如潮水般再度涌來的大批感染者們,以及他們背後明亮的月光河,眉頭不禁緊皺起來。
“撤退吧,”沙利葉神色擔憂地建議道:“而且,陰影人的‘陰影賦能’短時間內也無法再次使用了。”
逍帆望了眼鏡子那邊的陰影人,他雙瞳中的白色還未散盡。
“撤退!”他高聲喊道,坦茜絲聽到逍帆的話,迅速返身退回來。
“要撤了嗎?”亞烏爾和阿籬也連忙靠攏過來,周圍的樹人們依然在奮力阻擋着涌來的感染者。
“嗯,先離開河岸吧!”
在樹人傀儡的掩護下幾人迅速撤離了河岸。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望着最後那幾只樹人耗盡陰影賦能倒在了圍攻下,而失去目標的感染者們也重新退回了河中。
“至少我們已經消滅掉了一些!”逍帆望着佈滿河灘的滿地白色殘骸,心懷暢爽地說道。
“沒有用的……”拉古的聲音卻依然低沉。
“爲什麼?”逍帆有些不解,“我們明明已經解決掉了一部分!”他指着那邊說道。
然而,他指向那邊的手,很快便垂了下來。
月光河中的光芒如同波浪般晃盪着,鼓動着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涌上岸,捲起那滿地的殘肢,又再衝刷回河中。而在那河光的浸潤下,破碎的感染者們很快便又拼湊完整,重新站了起來。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般,他們繼續遊蕩在淺灘上。
“他們……是不死的嗎?”逍帆的目光帶着微微的震顫。
“嗯,”拉古點點頭說道:“而他們對我們造成的傷害……”
他說着輕輕揭開兜帽,只見在那陰影的面部上新添了一道白色的瘢痕,“卻是永久的。”
“所以,我們只能從根源上解決他們了!”逍帆說着不禁握緊了拳頭。
拉古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們回去吧……”
“準備一下,”光芒照射在逍帆的後背上,投下的影子隨着他走下山坡慢慢拉長:“我要到河的對岸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