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沿着筆直的空中走廊,向着聳立在對面的雪山主峰駛去。
逍帆望着大橋下一覽無餘的城市全景,以及沿着山谷走勢直達雪山腳下的佈局,不禁感到好奇:“怎麼賽恩斯沒有內城呢?”
離洛聽了笑了起來,他看了眼同樣望着窗外的阿籬說道:“阿籬小姐也是第一次來北方的賽恩斯吧?”
阿籬點點頭應道:“嗯。”
“那你們應該都不知道吧,”離洛煞有介事地說着:“在賽恩斯,就連王權,都是要爲神明讓路的。”
“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先有賽恩斯,還是先有聖宗。”穆林神使接過話來,說道:“但更多的人堅信,賽恩斯的建成,是源於衆多朝聖者在這裡的聚集。你們看雪山谷中輻散開的城市街道,最終都匯聚到雪山的主峰下,依着山崖峭壁而建的聖神宮中,供奉着諸神的祭壇,而衆神之神恩也正是以此爲起源傳播……”
“喏,看那邊,”離洛突然指向道路左前方的下方喊道:“那就是賽恩斯的王宮!”
逍帆和阿籬向着那邊望去,只見山谷的西側,一座巨大輝煌的白色宮殿依山而建。在上午明亮陽光的照射下,閃耀着金色的光芒,而那面朝東方的姿態,似乎在向天空的方向朝拜着什麼。
逍帆他們此刻正飛馳駛過這座宮殿的前方,當他望向那宮殿的正面時,一股莊重的神聖感頓時油然而生。
冷冽的寒風吹過,而異樣的感覺也開始在逍帆的心底躁動起來,他此刻的心境越發地接近於昨晚的夢境。甚至他的心中飄起一股強烈的信念,他堅信,那聖宗一定能解開自己此刻所有的困惑。
“快到這邊來……”離洛說着又將逍帆拖向遠處另一側的窗戶。
穆林神使看着他們跑開,又望向身邊的阿籬,欣慰地說道:“阿籬你最近似乎很刻苦嘛,我能從你身上感受到那神性的光輝似乎又成長了不少。”
“我只是想盡力留在他身邊。”阿籬點了點頭,並沒有說出自己私下裡偷偷學習的事。
馬車逐漸接近對面的崖壁,而聖神宮的面貌也在雪色的掩映下漸漸清晰起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着白色光芒的殿宇錯落有致地坐落於山崖間;雪色映襯着山色,折射着陽光的金色又與其交相輝映,爲整片山都籠上了一層無比聖潔的光芒,流溢出滌盪人心與靈魂的神性。
在長橋盡頭的圓臺上,是一座巨大的空中廣場。清冷的廣場中央,只有兩人等候在那裡。
先登上圓臺的儀仗隊伍在廣場周圍排布開陣勢,隨後逍帆他們的馬車駛過儀仗的隊列,在廣場中央停了下來。
在平臺上接引的兩人走至車門前躬身行禮,伴隨着接引儀式的奏樂,幾人走下馬車。
“哇,竟然讓神殿的聖騎士親自來接見我們,這簡直是……簡直是……”跟隨在後方的離洛小聲地念叨着,激動的語無倫次。
逍帆看向那兩人,只見爲首的是一名神情嚴肅身披重甲的女人,那盔甲上典雅別緻的紋路,與她簡單樸素的容貌相配,顯得極爲幹練。而另一名身着華貴繡金絨衣的少女,則是一臉純真的模樣,被凍得微紅的臉頰略帶一絲可愛,好奇地盯着衆人。
“【大地騎士】坦茜絲,參見時之神大人!”爲首的那名女士躬身行禮道。
“誒?”旁邊那位少女似乎沒有立馬反應過來,略微一愣,慌忙跟着行禮道:“樹……【樹騎士】森夏•亞烏爾,參見時之神大人!”
逍帆也走至她們跟前,回禮以示尊敬。
緊跟其後的穆林神使,對前來接見的聖騎士說道:“那麼,就請兩位聖騎士閣下來帶我們面見聖皇吧。”
“嗯,這邊請。”坦茜絲說着,帶領他們向廣場對面的山崖走去。
衆人跟隨着兩名神殿聖騎士,沿着廣場對面的走廊向前方崖壁上的那座神殿走去。
潔白素雅的石橋長廊,樸素而又不失莊重。從上向下望去,只見冷冽的山谷中雲霧繚繞,幽靜深邃的崖澗幾乎深不見底。崖縫間生長的針葉鬆上覆滿積雪,不時有被風晃動而掉落的雪塊墜入下去,消失在雲霧中。
和周圍那些掩隱在山峰間的神殿不同,眼前的這座神殿是唯一一座毫無遮掩地建造在山崖正面的建築。雕刻着古樸精緻花紋的分段式白石階梯,直抵下方懸空石橋的長廊,然後又與南面正對的廣場相連。兩側巨大的白色雕刻石柱和石階上,佈滿風霜侵蝕的痕跡,似乎在向人們訴說着歲月的久遠。
登上殿前的石階,逍帆擡頭仰望着神殿,只見高大的金色穹頂在積雪的覆蓋下,只露出邊緣的斑駁。純白牆壁上飾刻着古典抽象的花紋和圖符,在清冷的陽光下發出微微刺眼的光。
沿着石階慢慢走上臺基,宏偉的石刻拱形神殿大門就敞開在幾人跟前,恢宏的金色門頂,似乎只有竭力的仰視才能看清它莊 嚴的姿態。
步入神殿,眼前的景象讓逍帆不禁大吃一驚,從外面看只不過一室的宮殿,內裡竟然已掏空入山體中。頭頂巨大的圓形穹頂發散着明亮的白色光芒,從上垂下的帷幕和金色流蘇卻沒有絲毫的陰影。寬闊的大廳中,像是古典教堂一樣的佈置。從大門的入口緩緩向下的臺階直通底部半圓形的主臺前,兩側環繞着階梯狀排布的長椅一層層直到中央。
沿着臺階慢慢向下走去,只見一名身着華貴制服的年輕女子與一老者正站在聖臺上。
侍立女子身後的老者走向前來,向着臺前的書逍帆躬身行禮道:“尊敬的時之神大人,在下傅裡諾德拉,請允許在下以神使的名義,來爲您介紹我們的聖皇——”
說着他將逍帆引見向旁邊的女子:“聖•席拉斯•泰維婭陛下。”
逍帆打量着那名女子,她端莊典雅的容貌下帶着波瀾不驚的神色。望着逍帆的澄澈目光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崇敬和從容。
“您果然回來了。”她平靜地開口說道,如同意料之中地看着書逍帆。淡淡的笑容,在穹頂柔和光芒的照射下,似乎籠着一層聖潔的光。
“我們以前見過嗎?”逍帆卻頓時疑惑起來。
“對您來說,並沒有。”她的神色依舊如常,聲音溫和地說道:“初次見面,吾的名字是——聖•席拉斯•泰維婭。正是本屆的聖皇,您可以稱呼吾爲……泰維婭。”
那種從目光中流露出的從容,和似乎對所有事都瞭如指掌的神態,讓逍帆頓時有種直面無數真理的錯覺。
“我真的是時之神嗎?泰維婭陛……陛下。”他迫不及待地問道,也不知道自己的稱呼是否得體。
“是,或者不是,皆在您一念之間。吾,亦不可代爲定義。”
泰維婭略一沉吟,建議性地說道:“與其去追尋不定的答案,不如先由吾來爲您解答您困擾許久的那些疑問吧。”
逍帆的目光頓時亮起,難道說……
“是的,吾明白,您對這個世界的真相尚存在着許多的疑問。與您所存在的世界不同,”泰維婭的神色頓時神聖起來:“這個世界,是神所存在的世界。”
逍帆不禁震驚起來,難道連我原來的世界她也瞭解嗎?
臺下的穆林神使和阿籬,以及旁邊的傅裡諾德拉神使,皆都神色莊重,虔誠地聆聽着。
“這個世界是神所創造和存在的世界,無論在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位於其他世界的上層,也可以說是其他世界所依存的【奇點】。”泰維婭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似乎是爲了照顧因剛剛聽到這從未聽過的理論而陷入呆滯的逍帆。
包括臺下的穆林神使,以及女子身後的傅裡諾神使,皆都是吃驚的神色,似乎這個理論連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到。
“雖然現在尚未具備足夠的依據來支持這個理論,但這卻是神予吾唯一完備的啓示了。”泰維婭的神色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帶着謎樣沉醉的虔誠。
“所以這裡真的是完全不同於我原來的那個世界嗎?而我會來到這個世界,也是因爲這什麼層間關係的某種關聯嗎?是這樣嗎?”逍帆絞盡腦汁思考着,自己來到的世界與自己原來世界的關聯,向聖皇問道。
“對於吾等來說,您的到來於您的意義是【回溯】;但對於您自己來說,卻是必經之路。”泰維婭微笑着說道:“神回到這裡來,重溯着自己過往的經歷,而吾等作爲引路人和守門人卻如同永恆。”她說着,目光不經意間瞥過阿籬。
對於我?對於你?逍帆一下子又被搞懵了,這都是些什麼完全不通的邏輯啊?
“那個……請問,可以說的簡單明瞭一些嗎?”逍帆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我只想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而我又該怎麼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
“做完您應該做的事情。”泰維婭簡短地回答道:“您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正是因爲您在這個世界尚有着必須要做的事情。”
“您即是因。”她說道這裡卻突然停了下來,嘴脣翕動,似乎後面還有話,又似乎沒有了。
逍帆用力屏息着,卻只能感覺到光在她身上的流動,而光以外的東西都是朦朧的。
“您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泰維婭的聲音傳來。
還有什麼問題?逍帆盡力思索着。這個世界的真相,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她都已經回答了,雖然有些抽象。
而自己不存在答案的身份,和自己在這個世界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現在遺留的兩個問題了。那麼此刻唯一能問的就是自己接下來具體要做什麼了,他開口問道:“我……”
等一下!!!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雙眼瞬間凝爲銀色,而周圍的時間也瞬間停頓了下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維似乎是被什麼給誤導了,那個看似唯一的問題似乎並不是唯一的;而那個被自己忽略的的不存在答案的身份問題,或許纔是關鍵,可能會是關係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
“——想知道,”他眸中的銀色悄然褪去,時間也恢復了正常,“我的身份和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什麼關聯嗎?”
一瞬間,聖皇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極難被察覺的驚詫,然後又依舊是平淡的笑容回答道:“沒有。”
斬釘截鐵般的否定,使逍帆再度陷入了沉思。
難道真的是我多慮了嗎?
“若您沒有其他疑問的話,”泰維婭緩緩地說道:“接下來,吾就該回答穆林神使的疑問了。”
“而這也關係到您接下來需要做的事。”她說着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書逍帆。
關於到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嗎?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唯一的那條路上,逍帆連忙回道:“您請說吧。”
“嗯。”她點點頭,望向穆林神使,“您之前說的,在洛華城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空洞是嗎?”
“對,雖然我並沒有親眼看到,但是這由時之神大人他們一同發現的,恐怕並非爲假。”穆林神使撫着自己的鬍鬚,思量着:“我想,這恐怕正是神典上所記載的預言。”
“大災難的預言,並非他們所能杜撰的,所以您的判斷是正確的。”
“可我還是不懂,”穆林神使目光炬爍地望着聖皇:“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是……阿隆泰爾德。”
“那可是連同腳下大地的一座城啊!即使是傳說中的巨龍,又怎麼可能……”
“的確,單單憑一條巨龍的力量確實做不到。而且,”泰維婭依舊是平淡如水的神色,“若只是巨龍毀滅了一座城、毀掉了一片土地,也並不能稱得上大災難的預言。”
“那這個……”
“真正預示着大災難的,並非是災難本身,而是那超出巨龍原本力量的破壞性。”泰維婭嘆息着:“那原本不應該達到那種程度的破壞,所說明的問題,纔是預兆。”
臺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等着她的解釋。
“還記得吾剛剛說過的嗎?吾等的世界是神所創造和存在的世界,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存在正是依存於神的。”
“若神的存在被動搖,世界對應的部分也必將會變得脆弱。”
“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動搖神的存在?!!”穆林神使發出他難移置信的呼聲。
“若是神本身的問題呢?”泰維婭反問着,目光向書逍帆的方向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