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顧南希在F市唯一的一家星巴克,與喜歡喝這裡的咖啡的韓部長見了一面,韓部長最近身體不好,難得出來走動,二人隨便攀談了一些公事。
而就是這一天中午,顧南希看見了季莘瑤。
她穿着淡青色的休閒褲,黃`色的女士小T,外邊套了一件薄薄的青色系小外套,頭髮高高的紮成馬尾,她平時喜歡露着額頭,從來都不剪留海,整個人看起來極有朝氣,且職場女性的幹練味道十足。
他坐在星巴克最裡邊的一間,位置比較暗,不引人注目,卻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還並沒有正式離婚的小妻子正與一個相貌端正的陌生男人吃飯聊天。
隔着並不算太遠的距離,且咖啡廳裡除了淡雅的音樂聲之外,便格外的安靜,只要刻意去聽,就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轢。
“季小姐芳齡幾何啊?”
“二十五。”
“二十五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即將邁入老齡化的年紀,是很尷尬的年紀,林小姐之前說你二十二歲,果然,我一看就不像。但也好,年齡大一點的女人更懂得照顧人,也成熟些。箐”
“呵呵……”很勉強的幾乎咬牙切齒的淡笑聲。
“我對我的女人其實要求不高,女人嘛,只要能相夫教子持家也就行了。所以她不需要太漂亮,我最討厭打扮花枝招展,畫個妝都要一兩個小時的女人。但她一定要勤快,平時家裡一定要乾淨,我這個人有輕微的潔癖。結婚後她可以不工作,但也不能打麻將,不能動不動就叫朋友到家裡來,搞的烏煙瘴氣,不能對我在外邊的生活說三道四,管東管西,不能……”
“季小姐,不如我們先試婚一段時間再看看?”
……
而當季莘瑤那邊的那位男士繼續說道:“就是先同居一段時間,覺得合適了再去辦證?”
聽到這句時,顧南希手裡一直持着的咖啡杯攪拌勺“啪”滴一聲落回咖啡杯裡,之後臉上便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敢情這女人是在相親。
是誰給她找了這麼個極品?以她的脾氣能在那裡從開始坐到現在也足以算是比較給面子了。
不過即使明知這種男人不可能會是季莘瑤能忍受的對像,但一想到她這是在相親,顧南希便眉心挑了挑,繼而視線諱莫若深的瞥着她的方向。
“顧市長?怎麼了?”韓部長正在說他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正說到興起,卻見顧南希的目光正在咖啡廳的另一側,且全神灌注,看起來表情略有些古怪。
“顧市長?”
顧南希收回視線,轉回頭看向韓部長,淡淡笑了笑。
“怎麼了?”韓部長問。
“沒什麼,看見一個熟人,在考慮要不要去打個招呼。”顧南希隨手拿起手邊的紙巾,擦去手背上剛剛被漸到的咖啡。
“哦?我看你一直在看那個方向,是那位先生還是那位小姐?”韓部長當即轉頭去看,不過季莘瑤的方向是背對着他們,所以他沒認出來那就是當初曾經見過的顧太太:“要不你過去打個招呼,不用介意我。”
“她現在很忙,我過去似乎不太方便。”顧南希似笑非笑,喝了一口咖啡,沒再看他們的方向。
直到季莘瑤忍無可忍的勉強撐着笑臉離開,顧南希二人才起身,在離開咖啡廳前,看見之前和季莘瑤坐在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還沒有走,而是正在打電`話不知道在跟誰抱怨說怎麼這個女人怎麼不知好歹這麼不懂禮貌云云,顧南希單手插?入褲袋,似笑非笑的走過去,在桌邊站定。
那男人打了一會兒電`話,正在發火,看見走過來的顧南希,便用着一臉疑問的目光看着他,之後放下電`話,不客氣的問:“你誰啊?有事?”
“這位先生多大年紀?”顧南希笑的一臉和藹可親。
“四十七。”那男人一臉古怪的看着他,但見顧南希雖然穿着隨意,但渾身透着不同尋常的氣場,畢竟閱歷在這裡,也不敢隨便得罪,便直接淡漠的答了一聲。
“哦,四十七。”顧南希點點頭,冷笑:“四十七,嫌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老?”
那男人當即冷了臉:“你誰啊你?多管閒事!我是海外經商的,家產近千萬,想找個年紀小點的又聽話懂事的老婆有什麼的?現在這社會,年輕漂亮點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誰知道這女人還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真是不知好歹!本來我還看她挺不錯的,相親這麼多次,就這麼一個合我的意,她倒是先走了,我還要找那家婚介的負責人算帳呢……”
顧南希冷笑,一臉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卻是沒再說什麼,韓部長走過來,問他怎麼回事,顧南希只是笑笑,再又瞥了一眼那位四十七歲的海龜,搖頭嘆笑着走了出去。
相親……
還真是有她的。
所以當第二天,季莘瑤再度好巧不巧的闖入他的視線時,顧南希看着她,微微一笑,淡然而從容。
那時候季莘瑤眼中的一絲慌亂和冷漠,所有的眼神和表情皆被他納入眼底,顧南希看着她,在想,這個小女人此刻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而她那時只是看見他的一剎那,但收住了情緒,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之後在酒店看見她時,那位名叫陸寒的男人正在爲她披衣服,她卻在客氣的婉拒,顧南希剛下車,走進酒店,便看見了那二人的拉扯。
顧南希心想。
自己現在這種心境,應該就是在吃醋吧。
從相親到陸寒,這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季莘瑤讓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屬於她本來的生活,不沉悶,且似乎她曾經的追求者就不在少數。
這小妮子……
那一刻,顧南希有想要將她直接拉回到自己身邊的衝動,可他知道她的性子,若是逼的太緊,只會讓這隻小刺蝟越逃越遠。
她的迴避,她的排斥,她的冷漠,她的故做陌生。
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顧南希,無論當時的是怎樣的被逼上梁山,做爲一個男人,在婚禮那天的狀況下將她傷的體無完膚,這已是最大的錯誤,想找回這個小妻子,恐怕已經不僅僅是幾句解釋那麼簡單。
但總要找到韌機,再這樣縱容兩人這樣僵持下去,兩人都不會好過。
那天晚上,在那家酒店,他知道季莘瑤去了另一層的洗手間,便乘電梯而上,打算和她聊聊。
結果電梯剛停在那一層,門開的剎那,剛剛用冷水洗過臉,臉上的皮膚還有些發紅,髮際周圍帶着溼意,沒有補妝,面色有幾分憔悴的她就這樣撞進他的眼裡。
就如曾經每一次相見那一般,她在他面前,每每都會莫名的變的狼狽。
顧南希站在電梯裡看着她,季莘瑤卻只是愣了一下,轉身便要走,他當即走出電梯,擡手抓住她的手臂,她的反抗太過劇烈,顧南希怕傷着她,但她的臉色憔悴的有些不正常,且一個月不見,他再怎樣有耐心,現在她就在他面前,這種機會他怎麼可能錯失。
她掙扎,低罵,顧南希記得自己對她從來沒有多霸道過,這一次對着這女人身上出奇大的蠻勁兒,他也不得不霸道強勢一次,直接將她帶出了酒店,將她塞進了車裡。
結果季莘瑤當時一見自己是真的拗不過他的力氣,坐在車裡不再掙扎,卻是一臉氣極敗壞的不停的又罵又吼,眼中皆是對他的排斥和冰冷。
他幫她系安全帶,她一臉僵硬的拒絕,他要開車先帶她離開,她卻擡起手要去阻止他發動引擎。
“別動。”知道她有氣,他任她發泄,可也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她想和他徹底劃清關係,要與他徹底分開變成兩個世界的人,他沒允許,更也不可能允許。
那時候,季莘瑤坐在車裡,眼中是濛濛的霧氣,在霧氣下藏着屬於她的乖張與倔強,她不停的罵他,一直在罵……
季莘瑤,這個女人,這個名字,在顧南希這裡,曾經是個掩藏的很深,對婚姻偶有忐忑和不自信,且從來都不願對他欲與欲求的女人,甚至除了在婚禮當天給他的那一耳光之外,她和他的對話總是溫馨如蜜,在他這裡從來沒有罵過一個字,或者抱怨過一句。
而今天,他曾經想看見的最真實的季莘瑤,終於在他的車裡,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先是她的肺活量,罵人的時候可以半天不換氣,再是她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將他顧南希貶低到塵埃裡。
顧南希始終只是靜靜的聽着,任她罵任她發泄,本來是打算先帶她回公寓,兩個人安靜的坐下來談一談,但她因爲懷孕的關係,孕吐反映稍有加重,罵了一會兒就臉色不大好,他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本來是不想答理他,但卻還是說了一句“我想吐。”
只是這麼一句給他的迴應,便讓顧南希欣慰的彎了彎脣。
不過這會兒馬上就要到公寓了,夜裡外面涼,她穿的不多,他沒有停車,一路直接加速趕回住處。
而她卻是坐在車裡,不停的罵,不停的數落,彷彿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月裡,所有憋的氣,所有受過的委屈,所有壓抑在心底的不爽,一剎那終於可以毫無壓力的傾瀉而出。
她數落的正歡,顧南希卻是看着她身上始終披着的那件另一個男人的外套,怎麼看怎麼礙眼,隨手拿過車後座上的自己的外套蓋到她身上。
她沒拒絕,只是瞪着他。
憤憤不平的瞪着。
回到公寓,他拉她進門,他輕聲安慰,輕聲解釋,耐心的等着她發泄,且任她謾罵,卻始終耐心的以着道歉的姿態。
他沒有打人一巴掌再給別人一個甜棗的這種習慣,但是眼前的女人確實是被他傷的很深,無論當初那是否算得上是苦衷,還是他僅僅站在顧遠衡的兒子的這一身份而顯出的自私,終究,是他欠了她,是他負了她。
“他說你拿掉了孩子,情緒不穩,見到我,會心情不好影響康復……”他說。
似乎那一刻季莘瑤才知道原來那一天敲門的人是他,眼中有着那麼一絲錯愕,但卻很快的便消散。
她始終是疏離的態度,且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給他的態度,本來顧南希已經查清,她沒有那掉孩子,本來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欣喜,畢竟她不是一個因爲兩個人之間發生的錯誤而衝動的將腹中的孩子的生命棄之不顧的女人。
她留下這個孩子,就代表她的心裡仍然是堅守着他們婚姻的初衷。
所以,當顧南希查清這一切的時候,心情很好。
可是季莘瑤卻說:“顧市長,我們再也不見。”
她要離開,要回家,回和修黎住在一起的那個家,她說這是她的私事,與他無關。
他寧願她來和她爭論一切的是是非非,可她連一句與婚禮那天的事情有關的疑問都沒有問出口,她只是一直淡漠着,以着比那一日在酒店裡穿着婚紗的她一樣的淡漠的姿態,決然的選擇退出他的世界。
她說:“顧南希,你真虛僞!”
那時候顧南希親眼看着她在快步走進電梯想要逃離的剎那忽然倒了下去。
之前就看她一臉蒼白,想在之後送她去醫院看一看,結果這一會兒她忽然暈倒,倒是讓顧南希沒想到,驟然上前抱住她,她卻連一絲掙扎都沒有便昏死過去,她的臉色白的出奇,整個人的身體冰冰涼涼的彷彿一具屍體。
匆匆送她到醫院時,醫生說她是因爲懷孕,加上最近有些精神衰弱的情況,胎氣不是很穩,而且有很嚴重的貧血狀況。
這一切,導致她險些先兆流產。
這一個月,她始終故意讓她自己看起來很好,可竟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場踏實的覺,她看起來吃好喝好每天和朋友同事逛街happy,卻原來吃一點東西就會吐,連喝口水都能吐的昏天暗地,加上本來胃口就不好,所以這一個月下來,身體已經被她自己熬垮了。
顧南希坐在病牀邊,看着臉色蒼白掛着點滴躺在那裡一直沉睡的季莘瑤,開始捫心自問。
這麼久以來,他都帶給了她什麼?
從顧家的委屈溫晴與單縈的緊緊相逼,再到婚禮上他的缺席和在酒店裡的那一幕。
除了這些,他還帶給她過什麼?
甚至是她十七歲那一年,他明明可以伸以援手,或許那時候他就可以將她的命運扭轉,可他當時什麼都沒有做。
這麼久以來,她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能力去對她好,給她一個溫馨幸福的未來,一個溫暖踏實的家。
這本就是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該做的,而除了這一切,他又帶給她什麼了呢?
季修黎來醫院的時候,手裡拿着季莘瑤的換洗衣物,被醫生誤會爲是病人的丈夫,季修黎沒有解釋,欣然接受這種誤解。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顧南希其實已經聽見剛剛在外邊護士和他的對話,卻沒有去看他,目光始終在看着季莘瑤。
季修黎走過來,將手裡裝着換衣衣物的袋子放在一旁,走過來,繞到病牀的另一側,伸手探了探季莘瑤的額頭,之後嘆了口氣,低聲說:“她都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把她最後的一點堅強都擊潰麼?”
終於,顧南希看向他,目色微涼:“這就要看你是打算繼續從中做梗,還是肯放手,讓我好好跟她談談。”
季修黎當即斥笑:“我從中做梗?我如果真的能在這其中做得了多少梗,很早以前我就把你們拆散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顧南希淡看着他:“修黎,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考慮過自己現在所站的角度嗎?首先,莘瑤留下的離婚協議我沒有籤,其次,我們的孩子還在,眼下是我和她之間的家事,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你是該做,還是不該做。”
季修黎冷眼看着他,繼續嗤笑,半晌道:“看來顧市長是一直在抓住重點來說話,果然是在政界混久了的人,一個字都不含糊,句句重點,把我這個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給推到千里之外。是,這是你們的家事,但是顧南希,當那天她敲開單小姐的房門,你站在那個房間裡的剎那,你們就已經不再是‘你們’了!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我和季莘瑤相依爲命這麼多年,把能傷害到她的人推開,不讓她見到,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不是麼?”
“再有,以你對季莘瑤的瞭解,你以爲她是因爲什麼躺在這裡昏迷不醒的?顧南希,我勸你,你要是真的疼她,愛她,在乎她,那就放她重新找回她本來的生活吧。”
“自從你們結婚後,她對這場與她的身份地位差距甚大的婚姻始終忐忑不安,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後因爲顧家人對她的討厭而更加步步謹慎,在這場婚姻裡,也許你確實給了她太多的溫暖照料,可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她想要的一切,你都沒有給過。”
“那個溫晴,或者是那個單縈,如果季莘瑤想和她們鬥,你信不信,她們都不會是她的對手。但她不想那麼做,因爲她不想把婚姻變的複雜,也不想把一場好好的婚姻變成一場莫名奇妙的保衛戰,可讓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安裡的人是誰?也許你顧南希沒有錯,可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包括你們顧家,她與你們格格不入,這麼久以來,你想過她真正的感受嗎?你有看到她幾乎被這所謂的婚姻和愛情壓的喘不過氣嗎?”
“如果不是她一早就看透了你們的婚姻無法長久,那天在那家酒店單小姐的房間裡,她就不會那麼冷靜。我想你應該看見她當時有多麼的冷靜,那是因爲在你以爲仍舊帶給她幸福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一點一點的重新豎立起那道城牆了!顧南希,你是個對每一件事都胸有成竹,甚至可以稱謂是幾乎能呼風喚雨的強者,季莘瑤知道你的好,也知道你對她好,可你真的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她需要的是什麼……”
“我和她一起長大,我們從小就沒有家。她四歲親眼看着母親自殺,就徹底沒再嘗過母愛的滋味。在季家,我們過着連傭人都不如的生活,面對季程程的跋扈,何漫妮的打罵,十三年來渾身上下不停的受着各種各樣的傷,直到她十七歲那年終於被逼到極限才離開。我們兩個不滿十八歲的孩子,要上學,要生活,還要找地方住,我生病發燒的時候她就像一個媽媽一樣的照顧我,從來都不願意讓我受到一點磨難和委屈,所以,我愛她,不僅僅是單純的男女之間的愛,還有更多你無法體會到的東西!可是那時候我太小了,我想要保護她,想要給她家的溫暖,卻力不從心,顧南希,你的確給了她一個家,可是這個家真的完整嗎?真的安定嗎?你知道在她每天的笑臉之下,在她的內心裡,有多少波瀾不定的東西?”
“在你們的這段婚姻裡,她有多麼的彷徨,多麼的不確定……愛上你,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她明明看不清眼前的路,卻偏偏爲了你,而試着一步步向那個方向走去,但是最後你帶給了她什麼?”
“顧家,季家,單家……你或許太高估了季莘瑤的承受能力,她或許比很多女人都要活的漂亮,活的堅強,但她也只是一個女人,如果你真的是爲了她好,我真的勸你放手,讓她回到她本來的世界。你們的世界高的讓她無法正常呼吸,讓她回到她本來的高度,活的自在一些,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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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市長,半山會館那邊的邀請函剛剛到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顧市長?”
蘇特助的聲音在旁邊,顧南希轉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手中的邀請函,示意他先放在旁邊。
剛剛他的耳邊一直縈繞着在醫院裡修黎說的那些話,眼前始終映着季莘瑤蒼白的睡臉,他其實剛離開醫院,坐在車後座的位置,坐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讓司機將車開走。
看了一眼時間,這時候她打過針,應該已經醒了,打電`話給她,她竟然接了。
可她卻彷彿想通了一切一樣的說:“算了,顧南希,其實我覺得我們做朋友也挺好的,想想我能有一個市長做好朋友,以後無論我在哪裡,在做什麼,都會覺得特有面子!你不會以是爲我難過,在不想我情緒因爲你而受刺激所以離開後,想打開話過來安慰我吧?呵呵,不用這樣。一面之緣後就可以是未婚夫妻,見面不過兩天就可以談婚論嫁,兩三個月就可以上`牀,看似你濃我濃……就算愛,有多愛?你也是這麼想的吧,顧南希。”
就算愛,有多愛?
“不是!”他答的斬釘截鐵,本來確實是不想她醒來後看見自己而受到什麼刺激,所以下樓在家裡等,這會兒他直接推開車門便要下車,直接回病房。
可那邊季莘瑤卻忽然靜靜的說:“顧南希,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我最怕糾纏,無休無止的糾纏。”
剛剛下了車正要向醫院正門走去的雙腳頓時便釘在了原地。
他靜默的站在那裡,手裡拿着電`話,耳邊是她的聲音。
我最怕糾纏,無休無止的糾纏。
這就是季莘瑤,愛的時候寧願飛蛾撲火也會綻放自己的一切,想要了斷的時候,就將兩人間所有的退路都斬斷,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留。
在放下手機的那一刻,冷風驟然吹過,衣領被風吹的在他頰邊不停的擺動,他矗立在原地,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羣。
第一次,發現原來顧南希的人生,竟是這樣的挫敗。
彷彿這一剎那,顧南希才終於徹徹底底的看懂了這麼久以來在他身邊的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顧南希以爲自己是足夠怨恨分明足夠絕情的人,可在季莘瑤這裡,他竟發現自己比起她的絕情和乾脆來說,顯然還差了那麼一大截。
他是應該清楚季莘瑤現在的態度的,無論這過去的種種誰是誰非,無論婚禮那一天發生的事情究竟有着怎樣的原因,她甚至連追究都不想去追究了,她只是想要的一個了斷。
徹底的了斷。
他迎着這刺骨的冷風想笑,卻怎樣也笑不出來。
心尖上那股鑽心的痛是什麼?
這痛,痛的他鑽心入骨,幾乎無法呼吸,腳步卻始終移動不了半分。
這麼久以來,你想過她真正的感受嗎?你有看到她幾乎被這所謂的婚姻和愛情壓的喘不過氣嗎……
你知道在她每天的笑臉之下,在她的內心裡,有多少波瀾不定的東西……
你們的世界高的讓她無法正常呼吸,讓她回到她本來的高度,活的自在一些,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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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顧南希在F市稅務局附近的酒店剛剛吃過飯,一場飯局下來避免不了喝酒,
不過這家稅務局出了些事情,稅務局局長想請他幫忙擺平,但這一次他們做的窟窿太大,也是想扯上他來做墊背,顧南希自然知道他們的目的,一頓酒局下來,話風未透半句,叫這些自做聰明的老傢伙都敢怒不敢言,憋的臉一個比一個青。
而當結束後,他走出酒店,蘇特助見他喝了酒,本來是叫司機,顧南希卻沒讓他叫。
幾天不見,她又消瘦了不少,正扶着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人走在這附近,似乎是正要去對面的小區。
她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車,也沒注意到他在這裡,就站在他的車後,被蘇特助看見,兩人寒暄了一陣後,她似乎才反映過來顧南希也在這附近。
那時候顧南希站在並不顯眼的位置,看見了她的表情,終於,選擇了她最想要的方式。
他走到車邊,彷彿沒有看見她,轉而和蘇特助交代了幾句話,便直接坐進車裡。
看着她的表情,顧南希手握着方向盤,沒有下車。
因爲這個叫季莘瑤的小女人將他所有的退路都斬斷了,她說,她討厭無止的糾纏。
於是他給他一條她想要的生路,他不糾纏,她放她回她本來的世界,讓她自在的呼吸,他不糾纏。
可是繼續看着她,本來是應該直接去擰動鑰匙發動引擎的動作就僵在那裡,只是在後視鏡裡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而她顯然知道了自己在這裡,卻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眼神有些閃爍,她想離開,不想和他有交集。
顧南希便發動引擎,轟的一聲將車子向前開去。
他想給她所想要的一切,她不想見,他就不見,擦肩而過對她來說或許是最想要的方式。
可只開了五米,他的腳便不聽自己心裡的使喚,直接狠狠踩住了剎車。
他沒有下車,透過後視鏡看着車後五米開外的她。
她扶着身邊那個爛醉如泥的女人,默默的看着這一邊的方向,然後,扶着那個女人,轉過身,快步離開。
他的車就停在這裡,久久沒有動,蘇特助看出眼前的狀況,卻知道不是自己該開口的時候,便也只是開着他自己的車,停在他的車後,沒有過來打擾。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她,或者只是想看看她想去哪裡,不知過了多久,季莘瑤從那個小區裡走出來。
這一邊是她必須經過的路,她的眼神有朝這一方向看了一眼,她看見他的車停在這裡,知道他在這裡。
可她卻是頭也不回的在他的車邊走過。
街邊分散的車流,燈火闌珊的夜景,這麼一條陌生的路口,他的小刺蝟是真真的一去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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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名叫陸寒的報業領導專程聯繫顧南希,強烈希望可以做一次他的專訪。
顧南希從政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同意過任何形式的訪談,這一次,當蘇特助來問時,卻是出奇的同意了。
專訪地點約在F市著名的半山會館內,他與一些關係不錯的政要友人在半山會館相伴,這裡山山水水視野遼闊空氣十分優良,是個很好的去處。
那個時候,顧南希在心裡曾有賭一把的成分在裡面。
他沒有直接要求讓陸寒必須帶着季莘瑤一起過來做專訪,但在心裡卻確實存在着一絲希翼。
他不想逼她,不想強迫她,可終究仍是希望她會出現。
而就是那天下午,顧南希正與幾位政要友人在球場打高爾夫球,聽見有工作人員過來,說是他們已經到了,顧南希那時正在發球,聽見工作人員的話時,握着球杆的手頓了頓,之後仍是將球直接發了出去,直到沒入球洞。
之後他轉頭,看了一眼那工作人員。
旁邊的陳科長忽然一臉八卦的笑着問:“難得見顧市長肯讓媒體做個專訪啊,這個姓陸個報業的領導該不會是有什麼三頭六臂?是男還是女啊,我也跟去看看?”
顧南希輕笑:“陳科長幽默不減當年,不過是個小型專訪,哪有那麼多的貓膩兒。”
陳科長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啤酒肚:“貓膩兒當然不會有,但咱們可幾乎人人都知道顧市長你向來的脾氣,會接受專訪倒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免好奇嘛。”
說着,陳科長便笑眯眯的問那工作人員:“來的記者裡都有誰啊?有沒有什麼讓人一眼就看起來特別不尋常的美女什麼的?”
那工作人員尷尬的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低頭耐心的收着球杆的顧南希,謹慎的說:“那位陸先生倒是帶了兩個助手過來,是兩個女記者,都挺好看的,剛剛她們跟着一起進到會館的時候有提交身份證,我看見一位姓季,另一位姓……”
當聽見其中一位姓季時,顧南希正在收球杆的手微微一停,卻只是一秒鐘,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樣,便隨手將手中的球杆與球杆套遞給工作人員。
“各位繼續,我去去就回。”他看了一眼仍在打球的幾位友人,客氣的笑笑,之後拿起毛巾掛在頸後,便與工作人員去了後邊。
他在後邊隨意的衝了一個澡,衝去了身上因爲打球而出的汗,拿過攜帶的白色的休閒運動服,儘量沒有讓他們等太久,待他走過去見到陸寒等人的時候,看見了陸寒身後的季莘瑤。
她看起來似乎不些不情願,顧南希走過去與陸寒握了握手,說了些話,之後對季莘瑤和她旁邊的那位點點頭,算是客套。
她想要平靜,想要回歸過去的生活,他不逼她。
不打擾或許真的是他能給她的最後的溫柔,可縱使顧南希可以在人前裝做與她不相識,但季莘瑤卻在整個訪談過程中始終在陸寒的身後不怎麼說話。
這與她平日優秀的職業素養大相徑庭。
如果她自己真的放下一切,真的完全看開了,不會這樣,恐怕她只會比他更會談笑風聲,彷彿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舊夢。
她有些拘謹的態度讓顧南希在心中對這隻小刺蝟的心境捉摸個透,看來她也不是完全的沒有感覺,她只是……在逃避……
在逃什麼呢?
不想再被傷害?
不想再有被他傷的體無完膚的機會?
之後邀請他們一同打球,這倒本來沒在顧南希的計劃之內,不過說話間聊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或許運動運動可以增加感情交流,更也換一種處境和方式。
果然,季莘瑤不想和他有過多的接觸,或者在工作以外的接觸,對於他說的打球的提議並不在意,甚至不打算跟着一起過來。
“陸哥,我也不會,實在不行你們去打,我在這邊等你們。”她對陸寒笑。
那時,顧南希看了她一眼,將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扔給身後的蘇特助,再又瞥了她們一眼:“沒關係,球場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可以教你們,既然來都來了,不如一起。”
說罷,他便直接走了出去。
也許這一次,他是卑鄙的,放下話後離開,以陸寒那種人的性子必然不敢得罪也不敢違抗,一定會直接帶着季莘瑤她們一起過來,容不得其他異議。
但即使是卑鄙,顧南希也認了。
追老婆哪有那麼容易,有時候真的始終光明正大謙讓有度,或許只會讓那個倔強的女人越走越遠。
想要將她重新帶回身邊,必然是要軟硬兼施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丫頭這麼難搞,顧南希這輩子算是第一次這麼主動的追女人,真真是上來就碰到個砍兒。
像季莘瑤這種打着不走,牽着倒退的人,他不使出點非常手段,還真是不好弄。
在球場時,陸寒特意過來跟他打了兩杆,兩人隨意的聊了一些不鹹不淡的話題,之後顧南希的視線瞟見另一邊正在與工作人員說話,還沒開始學習打球的季莘瑤身上。
他狀似不經意道:“陸先生這兩位助手倒是都很機靈,估計高爾夫這種東西,也可以學學就會了。”
陸寒笑着說:“琳琳倒是好辦,她不管學不學的會,都能玩鬧得起來,至於莘瑤……”他的眼裡頓時像是在維護自己人一樣的溫柔淡笑:“她最近狀態不太好,那天在酒店門前就多有冒犯,顧市長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今天我帶她一起過來,本來是想讓她跟你賠個罪,但畢竟是個姑娘家,臉皮薄,您看……”
顧南希看着陸寒,眸色會晦莫若深,只是脣邊升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挑了挑眉:“哦?我差點忘了那天在酒店的事情,陸先生不提醒我,我倒是真不記得。”
說罷,他將手中的球杆遞給他:“我過去看看,這兒的工作人員有時候不上心,不去監督一下只怕會讓她們玩的不盡興。”
說着,顧南希便扔下陸寒,徑自走了過去。
這時有工作人員正在教季莘瑤打球,看着她不是很熟練的握着球杆的模樣,顧南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喝了一口礦泉水,只是笑笑,隨手將水瓶放在桌上,緩步走去,示意那工作人員去教其他人,打算自己親自教她。
季莘瑤正站在那裡學着握杆的姿勢,沒注意走過來的人是他,直到他在身後以着教她的姿勢故意環抱住她的身體,她沒有回頭,他便感覺到在懷中的她身體一僵。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別緊張,我教你。”
一個多月,沒有再這樣抱過她,此刻終於以着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她納入懷裡,這時顧南希方纔深刻的發現,她這一米六.四的身高在他這裡的確顯的瘦小,只是這樣輕輕的環住,他便有衝想直接將她抱緊的衝動。
但卻不是時候。
她僵站在他懷中,似乎是想抗拒,但因爲他和她之間身份的差距,還有陸寒等這些同事在場,再加上週圍有太多人看,她恐怕也是知道這種時候如果揮開他,只會惹人懷疑。
看着她一臉吃癟的表情站在他懷中,暗暗皺着眉,顧南希卻是心情頗好,俯首時能聞見她發間自然清香的洗髮水的味道,熟悉而迷人。
看着她爲了儘快結束這一“教學任務”,直接揮杆便發球,果不其然,因爲她沒控制住力道,小白球在空中直接跑偏了許多,甚至飛出去連四米的距離都沒到就落在草地上。
他嘆笑,握着她的手,耐心的說:“別把氣撒在球上,你越這樣,它越不會給出你想要的結果。球場如人生,很多時候不像我們表面看到的這樣,場地的起伏與風向都會影響太多。”
顧南希耐心的教,季莘瑤卻是始終都聽不進去,聽見那邊的琳琳跑過來一臉撒嬌的想讓顧南希教她,便直接說了句“可以!”,顧南希卻沒有放手,只是低頭淡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是想把他推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