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低下頭去喝湯,見她似乎很願意喝,他便繼續一勺一勺的喂她,每一勺都先細心的吹一吹,再親自嘗一嘗溫度,才餵給她。
莘瑤見他認真的樣子,似是怕真的燙到自己似的,不由的心田升起一股怎樣也散不掉的暖意醒。
只覺得有顧南希在身旁的時候,比任何時刻都幸福而安心。
自她記事起這二十幾年來,大病小病都有過,卻從來沒有被一個人這樣無微不至的疼愛照顧過,即便是何婕珍也都是等湯的溫度適中後纔拿給她喝,而顧南希卻怕她餓着,喂的每一口湯竟都這樣的耐心和細緻。
“慢慢喝,還是有些燙。”
他拿過牀邊桌上的一條幹淨的消過毒的手帕,在季莘瑤莫名奇妙咧開嘴一笑,卻不小心嘴角流出一滴湯來的時候,直接伸手溫柔的替她擦去弼。
季莘瑤心中一陣甜蜜,任由他像個世間最溫柔的男人一樣替自己擦嘴,雙眼眨啊眨的直朝着自己老公放電。
顧南希嘴角隱隱一抽,繼續盛了一勺,再放在嘴邊試試溫度,餵給她:“一個人坐在那裡亂想什麼呢?笑的像只偷腥的貓一樣。”
“我爲自己有一個這麼好的老公而開心呀。”季莘瑤直言不諱,歪頭笑着,一邊喝着湯一邊很不文雅的吧唧着嘴:“這些排骨湯,唔……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最好吃的美味!”
顧南希輕笑:“喝你的湯就是,說那麼多甜言蜜語做什麼?我又跑不了。”
季莘瑤一聽,臉上的笑容更大,伸手過去也倒了一碗湯,然後放在嘴邊吹一吹,拿過顧南希手裡的那隻剛剛餵過自己的匙子,學着他剛剛的樣子,盛了一勺喂到他嘴邊:“那,你早上剛下飛機,就直接開了兩個小時的車趕回顧家,再又馬不停蹄的開車返回來趕到醫院,旅途勞頓後又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吧?這麼多我又喝不了,你也喝一點,好歹墊墊肚子。”
見她這一臉認真的樣子,顧南希無奈嘆笑,擡手接過:“我自己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整天都沒吃東西,見她吃飽了,才放心接過這碗排骨湯,用着她剛剛用過的那隻匙子,毫不嫌棄的吃着排骨湯。
看着他在這裡,就算是手裡拿着一隻簡易的小匙子和一個保溫杯內部自帶的小碗,也依舊那麼優雅卓然,不失一絲氣度,但終於讓季莘瑤覺得他有種接地氣兒的感覺,讓季莘瑤的心裡特別安穩和踏實。
安全感,對女人來說何其重要,可偏偏只有顧南希能給她這一份十足的安全感。
莘瑤坐在牀上,單腿曲起,一隻胳膊支在膝蓋上,右手託着下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身都透着清朗的男人,微微一笑:“南希,只有傻子纔不珍惜你這樣的男人,至少現在,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所能及,去維護我們的這段婚姻,無論任何人想要插足,無論對方權勢多大,我都不怕。”
顧南希怔了怔,似是瞬間便從她這話裡聽出了什麼,半晌道:“雨霏告訴你了?”
他還真是……她不過就是一句感慨而己,居然這點兒事情都沒能瞞得過他。
莘瑤沒有答,依舊單手託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在這場婚姻裡,她似乎一直都處於被動,因爲不自信,因爲不確定的事情太多,所以從來沒豁出去的主動過,但是現在,她想,她不該再被動下去。
見她那笑的連眼睛都彎了的模樣,顧南希好整以暇:“以前你笑話那個蘇小暖花癡,我看你現在更適合這兩個字。”
季莘瑤眼皮一抽,猛地伸手搶過他手裡的排骨湯:“我看自己老公而己,誰花癡了,這湯我的,不給你喝了!”
顧南希難得見她這一副羞答答小女人撒潑一樣的神情,不免看着她一陣好笑。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單縈直接走進來,似是沒預想到顧南希會在這裡,剛一進門,眼角的餘光一掠過季莘瑤牀邊的那道即便是坐着也依舊修長挺拔儘管低調卻仍引人矚目的身影,腳下赫然停住,轉過眼來,看向顧南希,眼中似有些驚訝。
而莘瑤抱着剛搶過去的碗自己吃着湯,顧南希一邊輕笑,一邊耐心而溫柔的用消毒手帕爲她擦嘴的一幕全然躍入她眼裡。
一聽見病房的門那邊傳來聲音,莘瑤和顧南希便下意識的看向門前,看見是單縈送走了單老後一個人回了病房,莘瑤面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展顏自然而然的對她笑笑,但心裡終究還是在意的。顧南希神色未變,眼神清冽如泉,在單縈僵站在門口,直勾勾的看着他們時,他最先只是看看她,見她一直這樣看過來,便對她坦然淡笑,笑意間帶着很是適當的客氣。
單縈被剛剛那一幕刺痛了雙眼,目光僵停在他們兩人那邊許久,最後才因爲顧南希那很是適宜的卻盡顯疏離冷淡的淺笑而微微醒了神,僵硬的轉開頭,聲音裡夾了幾分冷硬和隱隱的微顫:“你來了。”
多麼不甘心的三個字,多麼疏離又多麼親切的三個字,不需要多問,也不需要多說,就是三個字,你來了。
本來莘瑤還在想着這樣會不會太尷尬,但顧南希的坦然相對和單縈的這一句含義頗深的三個字,倒是讓她現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單縈是什麼樣的人?
面臨窘境也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逃生,離婚後又遭遇女兒的生命將到盡頭,卻也同時打算爲自己鋪好後路,一個在美國最權威的金融市場上叱吒美國金融界的單縈,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眼下這種情形她當然也會靠自己撐住場面,不至於太尷尬。
她不是溫晴,不會哭哭啼啼或是咬牙切齒的耍陰謀手段。
這樣的單縈,就算驕傲了些,eq比iq差了些,在感情方面失敗了些之外,其實她的身上還是有太多閃光點,她的自信,她的果斷,她的能力都是季莘瑤看得見的東西,拋卻那些缺點之外,單縈身上的閃光點,也足以令顧南希對她另眼相看,天之嬌女與天之嬌子走在一起,確實根本就不奇怪。
也正是因爲這些,所以單縈才更加的不甘心吧。
一個曾被這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的公主,一個曾無論怎樣任性都能被縱容的女人,如何能接受眼前這一幕。更遑論他已有家室有妻兒,更又這樣幸福,幸福的那麼刺眼。
“是啊,南希前段時間在上海出差,今早剛回g市,他和我婆婆一起給我送了排骨湯來,單小姐你要不要來一點?”季莘瑤很大方的將桌上的保溫杯提了起來,伸手就要遞過去。
單縈泓月般明豔的眼眸微微一閃,淡淡看了一眼季莘瑤手中的保溫杯,倒是沒有冷下臉,只是笑了笑:“不了,我喜歡吃素,這些還是季小姐自己留着喝吧。”
季莘瑤的手一頓,目光清亮的看着單縈眼中那仍舊冷傲的笑意,微微彎了彎脣。
喜歡吃素?和顧南希一樣偏愛素食?這話是說給誰聽呢?
莘瑤倒是不以爲意,放下保溫杯:“啊,那還真是遺憾,這麼多,我和南希兩個人都吃不完。”
單縈當即猶疑的看了一眼顧南希的方向,似是不相信他這種多年來習慣吃素食喝白開水的人會破例喝這種又油又膩排骨湯。
“南希,你再幫我分擔一點,要是剩下的太多,媽又該說我吃的太少了,一定會嘮嘮叨叨個不停的。”
這回莘瑤也不搶了,直接把保溫杯挪到顧南希那一邊。
季莘瑤眼中精光閃閃,讓顧南希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難,他便笑笑,雖對女人之間這些暗藏的小心思頗有些無奈,卻也還算很給自己老婆面子,毫不嫌棄的很配合的又吃了些。
單縈看着這一幕,又看看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存在而受到任何影響的顧南希,粉紅的脣瓣不由的抿起,瞳光中的冷傲漸漸被一抹傷痛掩去,暗暗握了握拳,驟然轉過頭去走到小魚的牀邊,俯下身去摸摸自己女兒的頭。
之後顧南希的手機響了,爲免吵到那邊睡的正香的小魚,顧南希在手機剛響一聲的剎那便直接掛斷,須臾起身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剛剛掛斷電話時因爲莘瑤跟他靠的很近,所以一眼就看見來電的號碼是蘇特助,便點點頭,在他起身時問:“是不是市政廳那邊有什麼重要的事啊?我已經沒什麼事了,你剛出差回來,政府那邊肯定有很多事情,要不你先去忙,不用一直陪着我,我現在只是等着拆線而己,也沒什麼大事了。”
顧南希卻是在走出病房之前回過身,給她一記讓她安心別考慮太多的眼神,莘瑤便不再多說,他人也已走出去。
沒一會兒,陪在小魚牀邊一直安靜翻看雜誌的單縈也起身,轉身便要走出病房。
莘瑤瞟了她一眼,暗暗一嘆,心想她這是想避開自己,去和顧南希說些什麼嗎?
就在單縈剛打開門的剎那,門前忽然出現一束黃色鬱金香,迫使單縈腳步一停,因爲那花束太大,擋住了門前,她便蹙起眉,越過這大束的花,看向門外送花的陌生小弟:“這是送誰的花?”
送花的小弟恭敬的說:“秦先生多日前就得知季小姐頭部受傷住院,因爲最近不方便過來,特意叫我們給季小姐送上199朵鬱金香,請問你是季小姐嗎?”
單縈一聽是秦慕琰送來的,眸光一怔,頓時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那邊正愣的季莘瑤,冷冷一笑:“我不是季小姐,季小姐是那一位。”
“哦,抱歉。”那送花小弟點點頭,之後抱着花便走了進來,到季莘瑤牀邊將花遞給她:“季小姐,這是秦先生送你的花,他暫時不方便過來探望您,但希望您能收到他的心意,麻煩季小姐簽收一下……”
那邊單縈似是來了興致,沒有走出去,只是看看季莘瑤的表情,見她神色坦然的收下花,並無半分緊張,便挑眉笑着問:“季小姐豔福不淺啊?”
季莘瑤看了單縈一眼,便微笑道:“單小姐這麼優秀又漂亮,這些年想必收過的花應該不在少數吧?我這是小巫見大巫,哪敢和你比呀!”
說着,她一邊接過花,一邊簽了名字,在那快遞小哥走後,也不去看單縈那在觀察着自己的視線,徑自拿起花上的卡片,打開來看。
瑣事纏身,無法及時探望,萬望保重身體,好好對自己。
落款是秦慕琰。
龍飛鳳舞卻蒼勁有力的鋼筆字體,與顧南希一樣寫的一手好字。
因爲雨霏的事情,秦慕琰最近很少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是看着這一百九十九朵鬱金香……
黃色鬱金香的花語是,珍重。
她握着那帶着香味兒的卡片,微微揚起脣角。
沒一會兒,顧南希回來,病房剛開的剎那,單縈也不閃躲,直接轉眼看向他。
而顧南希卻在對上她滿含驕縱與千言萬語的目光時,很是清朗的對她一笑,須臾走到季莘瑤那邊:“誰送來的花?”
“秦慕琰。”季莘瑤也不遮掩,直接笑着把手中的卡片遞給他。
顧南希接過卡片看了一眼,似是轉瞬間想到秦慕琰那所謂的瑣事纏身都是因爲什麼,眸光只是停了停,便將那卡片放在一旁:“他倒是有心,知道老爺子性子古板,又因爲雨霏的事情不方便過來看你,他這是不想帶給你任何麻煩。”
“我知道。”莘瑤彎着脣,看着顧南希將那束花隨手立在牀邊的桌上。
“南希,你前段時間在上海,很忙嗎?”忽然,那邊單縈問了一句。
顧南希一頓,看了一眼單縈。
然後他笑笑:“都是一些公事,不至於太忙。”
見顧南希言語客氣,單縈在短暫的沉默後,雙眼一味的盯着他,似是想在他這適當的神情間找到一絲裂縫,她的眼神灼灼而來,絲毫沒有避諱在場的季莘瑤,但卻僅僅是視線而己,言語上倒是很適應場合的收斂。
而單縈的這種一半的收斂,並不是對季莘瑤客氣,她與季莘瑤之間早已因爲婚禮上那一件事而算是撕破臉,表面上的平和也僅僅是表面上的,而此時顧南希在這裡,單縈城府極深,自是別有動機。
莘瑤當然沒有開口,因爲顧南希同時將她放在被子邊緣的手握在掌心,漸漸收緊了力度,他在讓她安心,讓她知道他的選擇。
這一幕他做的並不刻意,但單縈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在意,自然看見了,卻沒有太多不好的情緒,而是露出好看的笑容:“難得回國一次,我本來也想去上海走走,但是小魚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再奔波了,倒還真是遺憾。”
顧南希輕笑:“見慣了美國各大都市的單小姐竟會對上海感興趣,做爲國內謀政之人,我倒是該爲本國同胞深感榮幸。”
單縈因他這半是客套半是拉開距離的話而眸光一緊,正要開口繼續說什麼。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之後蘇特助走進來。
蘇特助先是對季莘瑤十分關心又恭敬的點點頭,再對單縈客氣的點點頭,然後走過來,站到顧南希身旁,俯耳對他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