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魔像並非自然產物,而是法師創造出的東西。他們使用不同材料,製成巨大塑像,然後賦予塑像生命。當然,說生命不夠準確,因爲魔像無法獨立思考,只能利用主人灌輸進去的知識,做出各種反應。倘若對方的反應超出了知識範圍,魔像通常會狂暴化,無差別攻擊看到的所有敵人。

它們兼具強大的魔法抗性和物理抗性,打起來梆梆作響,而且種類繁多。對普通人而言,魔像是非常可怕的東西。但法師要用它們守衛法塔,或者是其他秘密儲藏庫,或者是地下迷宮,魔像擁有這種屬性,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深淵中,有數個層面以魔像爲主導。它們起源於一個自稱爲魔像之神的奇怪東西。那個神本是凡世*師的魔像助手,後來誤入深淵,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以及產生後代的能力。經過千萬年的發展,它和它的魔像大軍已經成了氣候,變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因此,巫妖一看它們就感到頭痛。魔像用於守衛時,當然值得信任,但成爲敵人時,就沒那麼可愛了。何況它的眼神很好,已看到鋼鐵魔像之外,還有水銀魔像、精金魔像和金剛石魔像落下。

這幾種魔像並不常見,但實力相當強悍,各有各的特色。它不得不出聲提醒蘇眉,以免她糊里糊塗亂放法術,結果被人家打飛出去。

其實不用它說,蘇眉也看到了鋼鐵魔像的防禦力。解離術是相當強大的法術,受術者無力抵禦之時,會被該法術整個粉碎。從身體到盔甲和武器,什麼都無法保留。法師若要用它,多半是想秒殺對手,因爲它會毀壞物品,徹底毀屍滅跡,並非殺人奪寶的好選擇。

蘇眉尚無試驗它的機會,還是首次使用。可是,魔像明明受到解離射線的衝擊,卻只呆滯了幾秒鐘,彷彿被打懵了,然後就重新活動起來,對着腳下的劣魔又撞又踩。

她聽到巫妖的指點後,不僅微微一愣。巫妖爲人十分惡毒,負面法術層出不窮。它說的那兩個法術都可以虛弱對手,增強後續攻擊,是普通法師對付魔像的必經之路。她不明白原理,按還是按照它的說法,毫不猶豫打出了毒咒。

在這個時候,她完全顧不上劣魔的安危,只能讓他們聽天由命。毒咒的施法時間很短,兩團淡綠色的煙霧前後爆開,包圍着魔像,不停碰觸它的軀體。如果湊近看,會發現煙霧由無數淡綠顆粒組成。每個顆粒都如有生命,拼命鑽向金屬皮膚的內部。

巫妖固然見多識廣,卻沒親眼見過位面入侵,所以十分關注這個現象。它目不轉睛,不停望向遠方的戰場。它認爲鋼鐵魔像只是鋼鐵魔像,蘇眉還不至於對付不了。但是,如果有更多品種趕過來,難度將連續翻番。

毒咒煙霧帶有劇毒,很多劣魔不及躲避,沾染了少許煙霧,受傷部位立即潰爛腐蝕。他們立刻感到劇痛,捂住那個地方,倒在地上不停尖叫。

鋼鐵魔像並非真正的生命,所以任何毒性對它們都無效果,除非是鏽蝕類的毒物。不過,巫妖看重的也不是毒性,而是毒咒更重要的效果——降低敵人的魔法抗性。

“降低魔法抗性”屬於學術詞彙,聽上去有些神秘,其實只是用法術建立路徑,讓魔網的力量更容易碰到敵人而已。許多敵人皮糙肉厚,天生排斥魔網,自動避免和魔網的接觸,不這麼做,就無法傷到他們。

蘇眉一見毒咒成功,也不用它多說,立刻又是一發解離術。這發解離術的效果比上次明顯的多。魔像身上,瞬間出現玻璃被子彈擊中時的裂紋,並向它全身擴張。它被打了一個趔趄,恢復正常時,攻擊力度已被削弱。

巫妖驚愕地望了蘇眉一眼,震驚於她的進步速度。在它的預計中,她的解離術不應該如此強大。但它想到神眼的威力,又從震驚轉爲嫉妒,懶得和她廢話,嘶啞地說:“冥火幽焰。”

巫妖不太喜歡純粹的元素傷害,比如火球之類。冥火幽焰卻是一種魔法火焰,即能燃燒,又能造成其他屬性的傷害,外加施法簡單,有幸成爲它的推薦選項。

火焰灼燒時,敵人將承受發自靈魂的痛苦,遭受來自精神方面的巨大打擊。如今打擊轉移到魔像身上,頓時加快了裂紋的擴散。轉眼間,那些細如蛛網的裂紋擴到手指粗細,又到腰帶粗細。它的大部分軀體還勉強連接着,然而,在身邊接連不斷的打擊下,開始搖搖欲墜。

蘇眉眼見它奄奄一息,這才放心地停了手,不再浪費自己可憐的精神力。她從未受過針對精神力的訓練,法術威力固然強大,持久力卻不比同級法師更高。她必須儘可能保持精力,應付潛在的敵人。

她停手後,立刻泯然衆人,毫無特殊之處。她的衛隊成員見機極快,從四面八方包圍過去,竭力攻擊那隻魔像。

蘇眉冷冷看着這一切,忽然問道:“魔像究竟是什麼?似乎比狂戰魔還厲害?”

巫妖半是感嘆,半是不屑地說:“魔像正是法師常用的守衛,如果擁有法塔,最好學會魔像的製作技術。它們平時很聽話,但也有失去控制的危險,一旦失控,便會像現在這樣,狂暴地作戰。我不瞭解那些層面,只聽說它們擁有自主行動能力,三五成羣,終日在曠野上游蕩,大概也沒過的很幸福。”

它見場面十分混亂,沒有多加解釋,仍警惕着看向天空和遠方。但它很清楚,在法師的記錄裡,最強大的並非是實體類魔像,就連龍骨魔像也不算。傳說級別的虹彩和黯影魔像,纔是最爲恐怖的存在。

巫妖想到這裡,又聽蘇眉大聲呼叫,試圖約束亂成一片的惡魔,便冷颼颼地說:“不要大意,鋼鐵魔像就比石魔像好點,也屬於底層魔像。”

蘇眉好奇地問道:“石魔像?”

“窮法師用的東西,造價比較低,”巫妖冷酷地說,“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爲是幾個手工粗糙的廉價石雕……糟了,是金剛石魔像。”

在深淵語裡,金剛石和鑽石也是同一種東西。蘇眉一聽鑽石二字,立馬豎起了耳朵,卻沒忽略巫妖語氣中的嚴肅。

她仰頭望向天空,只見又有兩個黑點由小及大,迅速下落。它們下落途中,軀體上閃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彩。活火熔獄暗沉悶熱,也沒能影響它們的透明和純淨。它們只有關節由金屬構成,其他部位全是金剛石,堅硬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與此同時,蘇眉再次目擊到惡魔的空戰能力。

活火熔獄是獨立層面,大小卻不如真正的星球,大致相當於較爲廣闊的大陸。高級惡魔擁有天賦傳送術,如果預設傳送的定位點,更是省時省力。此地發生入侵現象後,他們的反應絕對不慢,紛紛直衝天空,準備迎擊這些魔像。

但是,魔像的降落地點非常隨機,讓他們難以兼顧,仍對低級惡魔造成不小傷亡。

蘇眉所見到的,正是空中黑影穿梭翱翔的場面。空中不停傳來恐怖的嘯叫聲,是大惡魔戰鬥時的吼叫。他們有的還用着與生俱來的鐵叉,其餘則使用戰斧、戰錘、巨劍等沉重武器,戰鬥風格無比狂暴。

她的目光劃過那些赤紅色的強大生物,問道:“它很可怕?”

“如果你知道怎麼打,那就不可怕,”巫妖難以在短時間內,想出讓蘇眉有效擊敗金剛石魔像的方法,自然很不高興,“我勸你準備兩個飛行術,找個地方避難。在惡魔族裔裡,灰燼魔以上的實力才能戰勝它。別的惡魔再怎麼攻擊,也就是給它撓癢癢罷了。”

兩隻魔像距離很近。一隻運氣不好,直墜石臺下面的熔岩。另一隻落在石臺邊緣,也將厚實的腳掌向地上一跺。地面瞬間搖晃起來,一道活像龜波氣功的東西翻騰而出,沿直線向前衝去,將路上的劣魔震的四分五裂。第一隻也沒閒着,開始攀爬山壁,想上來支援同伴。

海恩哈姆自然有對付它的方法,卻因太高端而無法普及。它通常會先降低魔像的抗性,然後使用各種律令,在三十秒鐘內拆解這個魔像。但是,律令魔劍和律令震懾都超出了蘇眉的能力,震懾術又很難生效,導致它也覺得棘手。

雖然這麼想,巫妖還是稍微努力了一下,“律令震懾可以凍結它的行動,你行嗎?”

“……你根本沒教過我這個法術,只是簡介過。”蘇眉冷冷說。

她的動作也夠快,對話期間,已經給自己弄了個鏡影術,又弄了個普通級別的法力護盾。如果她願意,隨時可以再拍個飛行術,帶巫妖離開石臺。

但不知爲什麼,她不想就這麼離開。這種想法源於對未來的考慮,畢竟“哈根達斯大人臨危自行跑路”,有被人秋後算賬的危險,卻也多少來自身爲指揮官的責任心。

當然,金剛石魔像正在大殺四方,任何指揮都徒勞無功。但能不能做到,和是否試着去做,到底是兩回事。

“高等音波術也許可以,據說有共振效果,但我沒這麼用過。”巫妖又說。

“……不要再推薦你沒教過的法術了。”

金剛石魔像出現後,石臺守衛的作戰尤其英勇,但這增加了他們的死亡速度。魔像雙手自帶魔法武器效果,身上不停冒出酸性霧氣,無情地腐蝕血肉。

這個世界的戰鬥就是這麼殘酷,實力不足時,人海戰術無法達到任何效果。不少劣魔想複製對付巨蜥的手段,撲到魔像身上掛住,然後被酸霧包圍,直接被腐蝕成白骨。

蘇眉眼見情況危急,連忙發出命令,讓他們暫時退避,儘可能快地撤到其他地方。劣魔們巴不得這一聲,飛快地向石臺索道奔去,連頭都不敢回。

她本人並未跟着離開,反而向相反方向移動,右手一揚,三個骷髏陷阱再度爆炸。

金剛石魔像無視骷髏三連擊,卻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放棄面前面如土色的劣魔,直接向哈根達斯奔了過來。哈根達斯二話沒說,雙手向身體兩旁張開,連續做出兩次握拳動作,對自己施放飛行術。

如今她的形象很是奇怪,身邊多了四個和她完全一樣的投影,還同時包裹了微光護盾。巫妖在她肩頭攛掇道:“飛起來吧,魔像都很容易被震懾,你可以用普通的震懾術試試。”

然而,哈根達斯似乎不是這場戰鬥的主角。

蘇眉搖搖晃晃地騰空而起,還沒來得及佔領高地,上方便撲下了一個長着翅膀的身影,正是她理論上的指揮官塞塔奇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