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香輕輕嘆了口氣,聲音細若蚊蚋:“這倒是真的。要不是爹爹平時更公道些,我差點兒就被排擠死了。你看她,動不動就哭鬧,大家都說姐妹情深,如果她對我好點兒,我又何必跟她過不去?誰不想家裡和和睦睦的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對和諧家庭生活的渴望,卻又夾雜着無奈。
宋時妤聽了,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她想起自己被親爹賣掉的經歷,相比之下,夏香雖然家中也有諸多煩惱,但至少爹孃還在,家還在。她不禁感慨道:“嬸子是有點偏心,但她也給你買了良田,沒拿你的月錢給姐姐。至於首飾嘛,你就當是孝敬嬸子的,畢竟她是你孃親。等咱們再長大些,在老太太院裡有了自己的住處就好了。”
說到未來,宋時妤的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芒。她想象着有一天,她們能夠擁有自己的小天地,不必再爲瑣事煩心,也不必再擔心銀錢被全部交出。即使現在的小丫鬟住處略顯擁擠,但只要熬成了大丫鬟,兩人便能同住一間屋,那裡將是她們的秘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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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麼時候才能成大丫鬟呢?”夏香的話語中帶着一絲急切。
宋時妤輕笑一聲,低聲說道:“我聽說老太太身邊要放出幾個年紀到了的大丫鬟,到時候二等丫鬟補上去,咱們這些人裡也得有人提拔。你只要勤快做事,別偷懶,春香姐姐自然會看在眼裡。到時候她也不會讓咱們白忙活的。”
這番話,是宋時妤從珊瑚那裡聽來的。珊瑚,那個即將出嫁的大丫鬟,每當提起未來,眼底總是閃爍着幸福的光芒。宋時妤想起珊瑚與董香,那兩位即將嫁入同一戶人家的姐姐,心中不禁涌起一陣羨慕。她們雖然出身卑微,但憑藉自己的努力,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搶手得很。別的不說,就珊瑚姐姐和董香姐姐,她們倆跟你都熟。她們倆有緣分,竟然嫁到同一戶人家去了。”夏香顯然對府中的事情瞭如指掌,她得意地向宋時妤炫耀着自己的消息來源。
宋時妤聽着,心中卻突然涌起一陣不安。她猛然想起珊瑚看董香時那異樣的目光,那不僅僅是同情,似乎還隱藏着幾分惱火。如果董香真的與週三爺有瓜葛,那珊瑚在夫家的地位豈不是會受到牽連?雖然珊瑚是老太太身邊的人,但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這些念頭只是在宋時妤心中一閃而過,她不敢輕易透露給夏香。畢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險。於是,她只能隱忍不說,將這份擔憂深埋心底。
那天晚上,宋時妤和夏香一起睡在了夏香的小牀上。兩人聊着天,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第二天,當太陽曬到屁股時,她們才悠悠醒來。這種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對於她們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可惜,這樣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兩天後,她們就要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忙碌的生活。
在這兩天裡,宋時妤沒有編花結賺銀錢,而是和夏香一起,盡情地享受着這難得的閒暇時光。她們跑到大街上,像兩個孩子一樣,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那些栩栩如生的泥人、透明晶瑩的糖畫,都成了她們手中的寶貝。她們擠在人羣中,看着雜耍藝人表演着令人眼花繚亂的節目,口中噴出的火焰彷彿點燃了她們心中的激情。
陳白不放心地跟在後面,默默地保護着這兩個小丫鬟。他看着她們歡快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陣溫暖。他知道,這樣的時光對於她們來說是多麼寶貴,所以他願意儘自己所能,讓她們感受到片刻的歡愉。
當雜耍結束,宋時妤和夏香小臉紅撲撲地跑了出來,手裡還拿着剩下的蜜餞。她們興奮地分享着彼此的感受,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陳白笑着跟在後面,招呼她們:“玩夠了嗎?”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爹,你再陪我們一會兒吧。”夏香撒嬌地拉着陳白的手,眼中閃爍着期待。陳白無奈地笑了笑,答應了下來。於是,三人又繼續漫步在街頭,享受着這難得的親子時光。
然而,在不經意間,宋時妤的目光被一處糧鋪吸引。她看到一個少年正在那裡扛着重重的糧袋進進出出。他長得壯實極了,肩上的糧袋彷彿對他來說只是輕如鴻毛。宋時妤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那少年不一會兒就把外面的袋子都搬進了糧鋪裡,然後才從店家手裡接過一些銅錢。
“那不是大郎嗎?”陳白也注意到了那個少年,認出了他是周家大郎。他一面抹汗一面揣好銅錢,神情中透露出幾分疲憊與無奈。
陳白向那個少年打了個招呼,少年擡頭一看是陳白,便走了過來。他看到宋時妤和夏香在旁邊,關切地問道:“你們昨天沒事吧?”
“沒事。”宋時妤拉着夏香的手回答道。她看着這個少年英俊的面容棱角分明,雖然做着粗活,但身上卻散發着一股不屈不撓的氣息。她想起夏香曾經說過這個少年本來是要考武舉的,心中不禁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宋大人的身體怎麼樣了?”陳白關心地問道。雖然宋大人因爲貪功冒進的罪名被奪了官,但陳白並未因此而對周家冷嘲熱諷。
“不太好。”周家大郎垂下了眼睛,聲音低沉地說道,“前段時間沈將軍派人來看了看父親,還留了些人蔘。可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陳白眯起了眼睛,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他問道:“留人蔘?可是我昨天還看見你去買藥了呢?怎麼沈將軍留的人蔘和藥材不夠用嗎?”
周家大郎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宋時妤卻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答案。她心裡明白,這藥材原本是夠數的,只怕是被這個少年的繼母給拿走了。想到這裡,她不禁對這個繼母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然而,周家大郎並沒有抱怨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宋時妤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共鳴。她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在繼母不慈、生父無情的歲月裡掙扎求生的小時妤。她希望這個少年能夠堅強地活下去,不要被沉重的生活壓垮身體和脊樑。
可是,她也知道,這個少年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接受別人好意的人。即使她手裡有很多美食,想要分享給他,他也未必會接受。他有着自己的驕傲和堅持,這是他所擁有的最寶貴的財富。
那天,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了古老的石板路上,爲這平凡的一天添上了一抹溫柔的色彩。宋時妤站在那裡,她的眼神格外真誠,彷彿能穿透一切塵埃,直達人心。她身着一襲素雅的淡藍衣裙,裙襬隨着微風輕輕搖曳,宛如春日裡最溫柔的風,輕輕拂過人心。她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那是對生活的堅韌,也是對未來的期許。
她望着眼前的少年,周祈安。他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衣角隨風輕輕擺動,顯得他身形更加瘦削而挺拔。他的面容英俊,卻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那雙深邃的眼眸裡藏着太多的故事,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尋。當宋時妤將手中的竹筒遞給他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溫暖所取代。
旁邊的陳白,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男子,也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他穿着一件樸素的灰色長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裡面結實的手臂。他看着周祈安接過竹筒,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因爲他們兩家是鄰居,經常見面,陳白對周祈安的性格瞭如指掌。他知道這個少年有着倔強的性格,從不輕易接受別人的同情和憐憫,總是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壓。
“謝謝。”少年擡起頭,聲音低沉而有力,彷彿是從心底發出的。他一口氣喝光了竹筒裡的糖水,那糖水清涼微甜,彷彿能瞬間驅散他心中的疲憊。他抿了抿嘴,英俊而沉默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他緊緊握着竹筒,彷彿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他看向面前的小丫頭,宋時妤,她的笑容如同春日裡的暖陽,溫暖而明媚。他低下頭,默默地把這個在他乾渴時送來的碧綠竹筒收在了腰間,彷彿是在珍藏一份珍貴的記憶。
“陳叔,我走了。”少年說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向遠處的醫館走去。他的步伐堅定而有力,彷彿每一步都踏在了希望的道路上。
臨走前,他輕聲對宋時妤說:“我叫周祈安。”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宋時妤一愣,急忙回道:“我叫小時妤。”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間流淌的清泉。
名叫周祈安的少年認真地看着宋時妤,彷彿要將她的模樣深深刻印在心底。他說:“以後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真誠,讓宋時妤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宋時妤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我記住了。”她目送少年離去,看着他挺拔高大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羣中。她覺得這個少年很不一般,他的身上彷彿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旁邊的夏香,一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看着這一幕,感到有些茫然。她好奇地問:“你怎麼想到給他水喝的?”她的眼眸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彷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無盡的疑問。
“可能我們都是同病相憐吧。”宋時妤溫柔地說,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她知道,自己和周祈安都有着相似的遭遇,都生活在不易之中。這份共鳴,讓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
夏香便不再說話,她想到了宋時妤也有個惡毒的後孃,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同情。她小聲嘀咕了一句:“難怪……”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玩意兒,彷彿是在尋找一絲安慰。
“害怕?”宋時妤好奇地問,她的眼眸中閃爍着疑惑的光芒。
“是啊。你看他總是板着臉,從來不笑。一個男人這樣,怎麼讓人親近呢?”夏香的話裡帶着些稚氣,讓陳白更加無奈。他看着周祈安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思量。他第一次發現,周祈安的眼神非常敏銳,彷彿能洞察人心。他想,大概是因爲那些人的眼神裡都帶着同情,而這個少年並不需要這樣的同情。而宋時妤,她的眼神清澈單純,看周祈安的時候沒有絲毫同情,只是隨手看到有人口渴就給了水,沒有別的意思,所以周祈安接受了。
“宋大郎也是有些本事的,以後未必沒有前途。你對他好,他以後一定會回報你的。”陳白溫聲叮囑宋時妤,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智慧和慈愛,“不要因爲他現在落魄就看不起他。他出身武將之家,武藝和兵法都非常出色,只是因爲他父親的病才落魄了。但有沈將軍的關照,他以後在軍中一定會有一席之地的。”
他提到的沈將軍讓宋時妤一愣,她想到最近經常聽到沈將軍的名字。不僅在陳白家裡,就連在淮南王府裡,也經常聽老太太和淮南王夫人談論沈將軍的事情。那位撫遠大將軍,號令天下軍隊,手握兵權,權勢顯赫。他的妹妹更是宮裡最受寵的貴妃娘娘,如今貴妃娘娘膝下擁有沈氏血脈的皇子即將成爲太子,那以後的朝廷豈不是沈家的天下?
宋時妤低下頭,心中莫名地感到不安。她雖然只是淮南王府的一個小丫鬟,但也能感受到這背後的波濤洶涌。
她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什麼,只能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