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坡山上。
趙匡義還在放聲大笑。
衆騎士則跪在地上,無聲的向蒼天磕着頭,一個個都淚流滿面。剛纔那幾個時辰裡,他們有多絕望,現在就有多感謝。
不一會,趙匡義清醒過來,他大步走向姜宓,來到姜宓身後,趙匡義高興地說道:“妹子,這下咱們總算安全了。”
聽到他叫自己妹子,姜宓露出了一個快樂的笑容,她回頭看向趙匡義,大力地點頭道:“恩,咱們總算安全了。”
這鳳坡山極深極廣,裡面還有無數由獵戶踩出來的小道,只要蜀人放火燒山失敗,再多二三天,他們便能在蜀軍摸到這裡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這時的姜宓,實在是高興,笑得雙頰紅紅,眸子也水亮水亮的,整個人鮮豔得不像話。趙匡義心頭突的一跳,很快的,他壓抑住心跳,恢復了平常。咧着嘴,趙匡義上前牽住姜宓的手,說道:“走吧,趁蜀人還亂着,咱們趕緊離開這裡。”他牽手的動作十分自然,這又是非常之機,姜宓也沒有察覺到什麼,她任由趙匡義牽住了自己的手。
趙匡義剛牽上小手,便是眉頭微皺,他轉向姜宓,不安地問道:“你的手怎麼有點燙?”轉眼他想到了剛纔那場暴雨,馬上嚴肅起來,“定然是剛纔的雨淋到了身上的緣故。來人,來人,快埋鍋燒水。”
姜宓見他這麼着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個時候埋鍋燒水倒挺容易的,畢竟到處都是沒有熄滅的火星,不一會功夫,水開了。衆騎士就着熱水用了一點乾糧,姜宓則洗了一個熱水澡。
見時辰還早,路旁的火星也滅得差不多了,衆人商議之後,便開始上路了。
趙匡義走在姜宓的身後,山路難行,他時不時地扶她一把,走了幾百米,趙匡義想起一事,便道:“剛纔你沒有用餐吧?”他遞過一個饅頭,溫聲說道:“快吃一點,好有力氣趕路。”
姜宓自是應了。她接過饅頭,低頭啃了起來,才啃了兩口,剛剛嚥下去呢,姜宓突然衝上兩步,扶着一棵樹哇哇吐了起來。
趙匡義連忙追上。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姜宓不好意思地淺笑道:“應該是胃有點不舒服,放心吧,我沒病的。”
這時不止是趙匡義,衆騎士也是一臉憂色,他們擔憂地看着姜宓,最後趙匡義果斷地說道:“所有人加速行進。”
“是。”
接下來的路,倒還是順風順水,雖然到處因爲火燒而山路難尋,可這現象在趙匡義秘密擒了一個當地的獵戶帶路後情況也好了很多。
兩天後,一行人終於出了鳳坡山,來到了官道上。
按照原計劃,一出鳳坡山,趙匡義便讓衆騎士化整爲零,各自朝着後周大軍駐紮的方向前進。
姜宓和趙匡義兩人自是在一起,爲了安全起見,趙匡義建議兩人先假裝夫婦,至於隨身帶着的十幾個騎士,則裝成護衛。
望着前方漫長的官道,姜宓摸了摸額頭,她這兩天還是吃不進什麼東西,同時頭腦也暈沉沉的,多半真是生病了。
不過爲了不影響到他人,姜宓一直強自撐着,現在坐在趙匡義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馬車上,也許是突然鬆懈下來,她整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就這麼看着前方看不到邊際的官道,竟暈暈沉沉的又是煩躁又是想要落淚的。
這時,車簾晃了晃,趙匡義一個箭步跳上了馬車,看到姜宓雙手支着下頜,眼眶微紅望着遠方的身影,他垂了垂眸。片刻後,趙匡義坐在她的身側,伸手探了探姜宓的額頭,趙匡義溫柔的低語道:“前方一百里處有一個城池,到了那裡,我們尋一個大夫給你看看。”
姜宓想要感謝,可她實在懶得說話,當下聲音極低的“恩”了一聲。
她這虛弱不堪的樣子,卻讓趙匡義更是溫柔,他伸手牽住她的手,低聲又道:“別怕,無論如何,你趙哥都會護你周全。”
姜宓慢慢轉頭,她臉紅紅的,雙眼迷離的衝着趙匡義笑了笑,低聲說道:“多謝。”
趙匡義輕嘆一聲,溫柔又道:“我也算是你義兄,在我面前,你不用說這個“謝”字。”這一次,姜宓卻沒有應他了,她慢慢的閉上雙眼,有氣無力地倚着車壁,時不時的,還把頭伸出窗外嘔上一下,整個人竟是累到了極致的樣子。
乾嘔了兩下後,姜宓摸着越發有點燙的額頭,昏沉地想道:我不能病,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病啊。
她想是這樣想,可這世上多的是讓人無能爲力的事,接下來,她是越來越無力,頭腦越來越渾沌,有時候,她竟是夢到崔子軒還在身邊,因爲她時不時的被帶入一個溫暖有力的男性懷抱,被人溫柔的安撫着。
渾渾噩噩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天,姜宓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被人抱起,趙匡義着急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大夫大夫,你快幫我看看我夫人。”
接着,一個陌生的蒼老的聲音傳來,“尊夫人……咦,這是懷有身孕?”
暈沉中,姜宓感到抱着自己的雙臂猛然一縮,緊得讓她生疼,還不等姜宓呻吟出聲,那蒼老的聲音又道:“懷有身孕後奔波勞累,兼且淋了生雨,尊夫人現在高燒不退,得好好服幾日藥再觀後效。”
接下來,姜宓感到一行人似是住進了客棧,而她的嘴裡,則時不時被人強行灌着一些極苦的藥水。
就這樣,在服藥服到第三天後,姜宓神智漸漸恢復了些。雖然身上還是沒力。
趙匡義大喜過望,吩咐多撿了幾劑藥帶着上路。
……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了。
這幾天裡,姜宓因爲堅持服藥,整個人總算清醒了些,雖然還是虛弱得很。
這一日,在又過了一座城池後,衆騎士難抑興奮的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聲。卻原來,經過這麼多日的旅途勞頓,他們總算快要離開蜀國範圍了。
喜事總是一件接一件,中午時,到前方打呼消息的趙匡義回來了,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行的,還有一個姜宓十分熟悉又親切的人。
看到前面這一支商隊,姜宓含着淚水激動地喚道:“義兄!義兄,我在這兒呢!”卻原來,來的人是王屹。
聽到姜宓的叫聲,王屹也大喜過望,他策馬衝了過來,朝着姜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王屹紅着眼眶說道:“妹子,你竟瘦成這個樣子了。”
怕他太過激動,姜宓靦腆的笑了笑,看向跟着過來的趙匡義,問道:“義兄,你怎麼在這裡?你們兩個怎麼給遇上了?”
王屹哈哈一笑,向着姜宓說道:“周蜀大戰,如我這樣的商人可趁的商機簡直太多,我這是調了一批糧草販給了後周,正準備回去呢,就遇上你們的隊伍了。”他轉過身,朝着趙匡義慎而重之的一禮,感激地說道:“這一路多謝趙兄護着我這個妹子。”趙匡義連忙還禮,他正要說這是他應該做的,只聽得王屹又道:“我看趙兄應該軍務繁忙,如不要緊的話,我這義妹不如由我護送?”
說出這話,見到姜宓和趙匡義都給怔住了,王屹轉頭對着姜宓溫聲說道:“妹子,你現在的身子只能靜養,就不要拖累趙兄,免得誤了他的大事了。”
王屹這話一出,姜宓馬上想道:是啊,機會難得,趙匡義肯定還想在周蜀之戰中立軍功的。
當下她點了點頭,衝着趙匡義不好意思地說道:“趙二哥,這一路麻煩你了。”
趙匡義也是雷厲風行之人,他想了想,便對着姜宓溫柔地說道:“那行,這一路跟着王兄,你應該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接着,他轉向王屹,雙手一拱嚴肅地說道:“王兄,接下來就拜託你了”說罷,趙匡義一聲唿哨,率着那十幾個騎士策馬揚鞭而去。
目送着趙匡義遠去,姜宓收回目光,她衝着王屹笑了笑,啞聲說道:“義兄,我有點不適。”
“趙匡義跟我說過你的病情。”王屹示意手下的婢婦端過來一盅藥,他親手遞給姜宓,溫聲說道:“接下來的事你不用擔心,一切有爲兄呢。”
要說這世上,能夠讓姜宓信任的,除了崔子軒,就只剩下王屺這個親人。她接過藥水一口喝盡,甜甜笑道:“我知道呢。”接下來,姜宓就拉下車簾,開始暈暈睡去。
也不知是心情放鬆的緣故,還是喝的藥到了第二階段的緣故,接下來,姜宓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雖然醒來的時候,是感覺到整個人輕鬆一些了,可這時不時的暈睡的時候也太多了。
姜宓還待抗議,卻被王屹告知,因爲她前陣子傷神太過,所以她的藥中添加了安神養神,使人多眠的藥物,他說,反正一切有他,所以姜宓只需要養好身子。
無奈何,姜宓也就聽從王屹的安排,就這樣暈暈沉沉中,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姜宓再一次聽到街道上的人語喧囂聲時,赫然發現那些百姓說的都是周地語言,自己赫然已經回到了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