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大小姐安。”母親的一聲招呼,讓怯生的柳子興無所遁形,立刻躲到了孃的身後。
“徐娘,你來了。”
薛沁塵驚喜地睜大了眼睛,躲在徐娘身後只露出半邊臉的女孩長的真是好看,黑眼睛水矇矇亮晶晶的,紅臉蛋兒像枝頭的蘋果一樣閃着光澤,如果是熟悉的玩伴,她真恨不得撲上去咬她一口,她很奇怪她沒梳辮子,還穿着這麼難看的衣裳。
“興兒,快見過大小姐”。面對無法逃避的呼喚,柳子興只得深深地彎下腰,笨手笨腳地鞠了一躬:“大小姐。”
似乎過了許久,始終聽不到半點聲息。柳子興悄悄擡起眼,碰見一雙正仔細打量着他的明媚的雙眼,女孩白桃似的肌膚,櫻桃色的嘴脣,端正有型的俏鼻,如畫一樣美麗,像花一樣真實,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柳子興的心一下子如蝶翼般無聲地鼓動起來。
“你叫做興兒?”一想到有了這麼可愛的新玩伴,薛沁塵滿心歡喜的問道。
柳子興點了點頭,一時忘了回答。
“興兒剛從鄉下來,不懂規矩,望小姐見諒。”徐娘搶先說道。
“興兒,你願意跟我一道兒玩麼?”薛沁塵笑逐顏開,一把拉起柳子興的手。
那柔潤甜美的觸感讓柳子興忘記了一切,只有心在手舞足蹈,他再一次木訥地點了點頭……
清冷的月光從屋頂的天窗無拘無束地照射下來,即便不點燈也能看到房裡悉而相忘的一切,又是一個苦苦等待睡意來臨的不眠之夜。不遠處隱約傳來了陣陣的笙歌笑語,輕輕飄入薛沁塵的耳際,雖然早就習慣了孤獨寂莫,不敢奢望心被溫暖的愜意,但口對心說不在意這些,不過是一種爲了忘卻的託詞,心對口說不想見他,那更是爲了逃避找到的藉口。薛沁塵閉上眼睛,梅林中第一次相逢時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年又一次浮上眼前。如果早知是這個結局,彼此還會不會心動?既然如今已是相見時難別亦難,何苦還要相見?難不成相守到老是我一生的宿命?
柳子興,你的心結是我首先拋棄了你,這就是你給自己找到的不再愛我的理由,難道你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或許不需要理由,當你有了理由去指責曾經喜歡的人的時候,一定沒想到你的那份喜歡已如潮水般退去!你找到我,只是爲了讓我感受你曾經有過的感受?
“見過老爺!”在柳子興面前從不敢怠慢的寶珠上前行禮。
“咦,新來的妹妹呢?”美惜和琦心異口同聲。
“哦,夜深了,你們也累了,各自回房去吧。”
“老爺……”此消彼長的呼喚中還有着意猶未盡的牽連,柳子興笑着擺了擺手。
看着黯然離去的這幾個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女人和柳子興若即若離的態度,裡屋門簾後的青姬心裡明白,這裡邊絕對沒有薛沁塵。
塵世間活得如魚得水般暢快的男子,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在他們眼中不過如同應時而生的美景一般,生來就只是爲君而設!對於總是希望所愛的人是彼此的唯一的女人,他們能做到將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就非常的難得,這一點青姬瞭如指掌,不過,青姬相信自己的直覺:柳子興決不是這樣的人。儘管放不下他的妻妾,儘管她不清楚他的心到底在尋找什麼,但是,她知道他對自己由衷而發的歡喜,也能感受到他的激情。至於那個薛沁塵,一定有她的過人之處,才讓這個優柔寡斷的男人癡迷到無法忘懷屬於他們的故事。
你的薛沁塵呢?她轉頭望向身邊的男人,四目相對,不知柳子興從她的眼中讀懂了什麼,很開心地孩子般地衝她一笑。
青姬轉頭不再看着柳子興,她奇怪自己的心總是無緣無故被他的笑容打動,從而不得不對他妥協因而放棄了自己原先的方向。
曾經‘寧爲玉碎’,求得完美恨不能粉身碎骨的青姬,再不願重蹈覆轍,不過即便如此,即使這個男人不能爲她放棄愛情以外的東西,至少她要得到完滿的愛情,她要讓他的心整個兒屬於他,不留下任何的空隙。
“我累了。”青姬不看柳子興的臉色,下了遂客令。
“青姬,我……”好想躺在這個讓他感到溫暖、能夠安睡的人兒身邊,柳子興哀求地拉住她的手。
“夜深了,你也歇息去吧,”青姬不由分說將柳子興推出了門外。
青姬是誰?她一定是他的心!柳子興一點也不奇怪自己對她從來都是束手無策!儘管意興闌珊,對青姬的旨意,柳子興不得不從。
四更的梆聲響了,柳府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寂靜下來,走出溫暖的屋子,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彷彿習慣了塞北的雪,冷月春風的京城竟讓他有些不適應了。
“老爺,夫人問您要不要夜宵。”梅香拎着食盒走了過來。
“哦,不吃了,歇息去吧。”
“是,老爺。”梅香轉身而去,掛着一臉的不高興。儘管老爺出了名的對下人寬厚,私下裡也很少有人說老爺的不是,她的心裡還是爲夫人抱屈。在她看來,夫人已經夠好了,這樣好也得不到老爺的歡心,那就隨他去好了,幹嗎要爲這樣的男人用心?